徐姜抬眼,怒目而视,眼角的小痣都透着气愤。

    “你谁呀?”红缨也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敢打小姐的手,上一次还是小姐五岁背千字文被夫子责罚。

    “我们小姐是礼部尚书家的嫡小姐。这件衣服我们要了,你们离远点,别你的脏手去碰。”

    “怎么,我们小姐是将军府的千金呢?”

    “将军府?别搞笑了,将军府算什么东西?”

    “人人都能踩一脚的破落户,拿什么跟我们尚书府比。”

    “哦?你便是那个徐姜?听说长得还行,却蠢的要命。”

    “你胡说八道什么?”

    正在此时,老板娘带着徐姜定制的成衣从后院进来,见到两个小姑娘正剑拔弩张。

    刚想上前劝说,但这苏晴娘不但是罗琦坊常客,更是礼部尚嫡小姐,而徐将军在京都的名声,大家都有所耳闻。有道是墙倒众人推,她一个小小制衣店怎么参与得了世家勋贵的争端。

    刚迈出的左脚又缓缓收了回去。眼神闪躲,不敢看直视徐姜那黑白分明的眼睛,心虚地往柜台后走去。

    徐姜见老板娘想置身事外,哪里肯让她得逞。快步走到她面前,一副熟稔语气,“老板娘,刚刚我们说好的,我送你一套江南样式的衣服,你这店里的成衣随便我挑。”

    她看老板娘张张嘴,却不敢胡乱言语面色尴尬,心里不禁冷哼。

    “您看,我看上了这一条,”她指着那最中间的纯白羽衣罗裙。“帮我包起来吧。”

    “老板娘,我可是你们家的常客,她一个破落户凭什么穿这件衣服。”

    “当然是,凭,我,有,钱。”她向着苏晴娘摇着脑袋,一字一句的认真说道。

    “你!你出多少?我出双倍。”苏晴娘一副财大气粗样子。

    “我已经提前和老板娘说好,不需要付钱。”

    苏晴娘无法,只得向老板娘求助。老板娘面色两难,谁都不想撕破脸。没办法就只能搬出苏尚书,“若你今日不将衣服卖与我,我就让我爹查封了你们店铺。”

    老板娘期期艾艾地看向徐姜,柿子当然要捡软的捏,这尚书府势大,她也没办法。

    “不若这样吧,徐姑娘,今日我们的交易就此作废。这衣服先让给苏小姐,待下次,我们再出漂亮的衣服,一定第一个给您送去。”

    “那倒不用,我想知道这衣服卖价多少?”

    “这件是纯手工缝制,绣娘秀了半月有余。所以要比以往的成衣贵些,二十两。”老板娘赔笑道。

    “小桃,给钱。”苏晴娘洋洋得意地冲着她笑笑,让自己的丫鬟拿钱。

    只要是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徐姜从来觉得不是什么事。于是,她伸出两只手指,莞尔一笑,“我出二百两。”

    老板娘不做声响。

    她再伸出一只手指,粉色的指尖圆润可爱,“三百两。”

    老板娘仍旧不为所动。

    在伸出一只手指,“四百两。”她就不信,老板娘还没反应。

    一只纤细滑嫩的素手五指并拢,掌心朝向老板娘,特地扬了一下,语调轻巧,“五百两。”

    老板娘咳了一声,还第一次在京都见到这样大方的小姐。看来传言非虚,将军府虽被世家排挤,可花不完的金山银山,确是真的。

    谁又能真的跟钱过不去呢?

    “那,咱们这件衣服……”

    不等老板娘说完,一道宏亮男声传来。

    “慢着!我出一千两。”

    一个白衣男子昂首阔步走进,苏晴娘见他,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娇声喊道,“毅兴表哥!”跟刚刚吵架的粗声粗气完全不同。

    “我告诉你,我表哥可是宁国公府的世子宋毅兴。”

    可惜,徐姜对这人的身份并不好奇,无非是个人傻钱多的纨绔罢了。(怎么好像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一千两?“她停顿了一下,好似在思考,”那、送你了,红缨,我们走!”本来这衣服确是漂亮,但是她的漂亮衣服多的很,也不缺这一件。她愿意砸钱让苏晴娘吃亏,毕竟五百两在她来看,并不算多,但这一千两对一个世家公子来说,可不是小数目。

    这冤大头愿意花一千两在苏晴娘面前逞英雄,她也乐得少花五百两,反正稳赚不赔。

    真是想想就开心,徐姜领着红缨,步履生风地往外走。

    苏晴娘见有表哥给自己撑腰,又忍不住讥讽道。“徐姜,我告诉你,你们趁早滚回边境,这京都可没有你们将军府的立足之地。”

    徐姜得了便宜不愿搭理她,就点点头漫不经心地答道:“哦,那我们拭目以待。”

    “你爹爹,害死了顾武,什么将军,我看是逃兵才对,你们有什么脸留在京,你们对得起肃王府吗”

    可无奈有人作死,徐姜刚刚大好的心情一下子降到冰点,她双手紧握成拳头,钝钝的指甲竟在掌心留下了深深的印痕。

    “我改变心意了。那件衣服我出两千两。”她声调低沉,透着冷意,浑然不在意地看向苏晴娘的表哥,“你还要加价吗?”

    两千两说得像二十两般轻松。

    宋毅兴哪还敢再说话,这一千两已经是极限,并且还带着回家挨一顿家法的风险。

    她看宋毅兴大气都不敢出,嘴角上扬,“只要我还在京都一天,谁都别想欺负到将军府头上。”

    然后拿起竹制针线盒的剪刀,将那件纯白羽衣罗裙自下而上,破成两半,纱衣的撕裂声在她耳里显得格外悦耳。

    “下次再见到我,记得绕路走,不然我怕你就像这漂亮的衣服。”然后又发狠的撕了两下,才算作罢,

    苏晴娘像小白兔一样胆怯地瑟缩在宋毅兴怀里,头都不敢抬。哪里还有刚刚放狠话的架势,果然人善被人欺,对付恶人,你只有比她更凶狠才行。

    徐姜扔下剪刀,把两千两直接扔到地上,老板娘立即美滋滋地捡地上的银票,还谄媚地将定制的男装双手交付到红缨手上,她没再说话领着红缨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经过路口正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在晒太阳,她把衣服放到老乞丐面前,潇洒地转身走上马车。

    待徐姜人都走没影了,宋毅兴才敢叫唤两声。“表妹,别怕,我以后定会帮你教训她。”

    红缨知道刚刚苏晴娘的话触碰到了小姐逆鳞。她知道,小姐可以自己受委屈,但觉不能放任人污蔑徐将军。想来小姐现在心情并不好,那要如何哄小姐开心呢?

    短短几日,皑皑白雪就以消失地无影无踪,万象回春,不知何时,原本被白雪压枝的柳树,竟也抽出了稚嫩的幼芽。

    红缨灵机一动,“小姐!你不是一直想放纸鸢吗?以前咱们在鹿城,风沙太大,每次一放飞到空中,就被狂风卷走。现在正是春日好时节

    ,咱们去放纸鸢吧!”

    徐姜心不在焉的应着,满脑子都在想,该如何挽回将军府的名声呢?

    红缨买好纸鸢,让车夫带她们到城南桃林,她刚听卖纸鸢的老板说,城南桃林边有一块空地,最适合放纸鸢,每到初春,各家的小公子小小姐都会去那。

    果不其然,刚到桃林,她们就看到如洗的碧空中飘着几只颜色各异的纸鸢,红缨喜不自胜地大喊,“小姐你看!”

    天遥地远,云清海阔,偶尔的一两只纸鸢点缀,最是让人心宽意适。

    她也好像被红缨感染,乐而忘忧。

    两人拿着纸鸢,自顾自的准备开始。徐姜拿着手握着线绳,红缨负责双手举纸鸢。待红缨准备好,她拽着丝线不顾一切地往前跑,等到手中传来拉扯感,得而停下脚步,抬手望去,小小的纸鸢在天空中摇摇晃晃。她扯一扯丝线,丝线被绷得挺直,纸鸢反而稳稳地飞得更高了。

    红缨满脸通红,兴奋地跑过来:“小姐!我们一次就成功,真是太厉害了。”她看着越飞越远的纸鸢,鼻子竟有些酸涩,“小姐,我有点想鹿城了,虽然那放不起这样的纸鸢,可大家对将军尊敬爱戴,小姐也每天开开心心的,不像这里……”

    徐姜将手中的丝线用力一扯,丝线便断了。

    “哎,小姐,你怎么把线扯断了?”红缨出言阻止,却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看着渐飞渐远的纸鸢消失不见。

    “你看这样,是不是有几分鹿城的样子。”

    红缨眼睛红红小兔子似的,反而更想哭了,但她还是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来。她家小姐安慰人的样子,真好哭。

    徐姜抬手拨了拨红缨的刘海儿,眼神坚定,“鹿城我们目前是回不去了,可谁又能知道以后呢?咱们既然人在京都,就要在京都活出个样子来,我徐姜绝不会让将军府受欺辱。”

    “嗯!”原本两主仆在专注地忆往昔诉衷情,红缨却忽然被远处的身影吸引住了目光,“欸?小姐!”她手指向桃林中,穿着青色新衫的不正是远舟居士?

    桑尚好似是和朋友一起结伴而来,几人都是靛青长袍加身,衣着朴素。徐姜还记得,桑尚是来京参加今年春闱。现在已经初春,离会试很近了。

    她看桑尚的穿着打扮,看来买画的银子应该是送到了,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呼出,突然感到说不出来轻松,虽然京都很多地方都比不得鹿城,可是至少初春的空气格外清新,还有、远舟居士也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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