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荒村 > 第49章 争旱地小脚奶撒泼,打桑葚赵忠信爬树1
    陈队长赶忙过来,问了情况,原来是分麦把的人打瞌睡,把整梱子的麦把递给二墩子,二墩子是习惯性的将麦把塞进脱粒斗子里,麦把卡在斗子里面,柴油机拉不动,负荷大了就冒起了黑烟,幸亏机师停机及时,否则柴油机有烧缸的可能。陈队长打着手电筒,机师将调节脱粒斗子的间距的螺丝松下,掏出紧塞在里面的麦把。修好之后,队长说顺便休息十几分钟。老的小的倚在草堆根,闭目养精神。机师对队长道:人困了,歇下来会充盹的,不如你讲个笑话故事,大伙儿解解乏。众人附和。队长道:我还要下田看看割的情况呢。

    陈队长还没动脚,田大翠等一帮妇女拿着镰刀过来了,队长问道:割完了?大翠道:大麦都割完了。队长说道:你们妇女组分三下来,一部分去翻场,一部分分把,剩下的去帮男劳力堆堆把。

    吃过夜饭,忠信果真省下了半碗肉汤泡饭还有两片红烧五花肉给文巧,大嫂士英道:老五心这么好的,还把小侄女想着呢。忠信笑道:临上工时,她向道我的,我答应她的。文巧坐起来,揉揉眼睛端着碗,半睁开眼把饭吃了。士英道:起来到南屋睡去,今个儿你嗲看场了,不来家睡觉了。文巧道:我就在五爷床上睡。士英道:这么大闺娘了,跟五爷睡一张床上像什呢话?赵妈妈道:侠子夜头早晚的怕跑,就跟她五爷睡去,自家叔叔怕什呢,你就把文冬抱走。士英抱着文冬去了南屋,赵妈妈又哄文巧:要不你到奶奶铺上睡去,跟小翠小雪挤挤。文巧点着头,赵妈妈道:那你先去屋山头尿脬尿。文巧下床,不敢去堂屋山头,到了锅屋南山头,褪下裈头,觉得下身有股粘乎乎的东西淌下来,不像是尿,用手摸了,凑近眼前一看,吓得大喊一声:奶奶。赵妈妈听得喊声,赶紧跑出来,来到文巧身边,问其原故,文巧哭着说道:奶奶,我下面尿尿的地方淌血了。忠信听了喊声,也赶忙拿了电筒,跑了出来,未到锅屋拐角处,赵妈妈拦住他道:女侠子事不用你问,电筒给我。忠信把手电筒给了妈妈,自个儿上床。

    赵妈妈打着手电,笑着说道:不碍事的,裤子穿起来,送到你妈屋里去。文巧穿好裤子,跟着奶奶来到南屋。士英问道:怎么又来了?赵妈妈道:侠子身上来了。士英道:正好有块旧布呢,先塞着再讲。小丽刚上铺,还没睡着,听见屋心有人说话,知其大概,遂起来,从箱子里拿出条卫生带并几张卫生纸,到堂屋递给士英,说道:现在什么年头,还用脏布,不干净也不卫生,用这个,我才买的。赵妈妈道:小侉子这个倒细心,不过我们用了一辈子脏布,也未见得落下什呢病来。小丽道:不能跟你们过去比了,现在青年人哪个还用又长又硬的脏布了。士英也没有用过卫生带,不知所措,便对小丽道:四妈谙行,告诉她怎么用。小丽手把手教文巧怎么使用,赵妈妈拿着卫生纸道:这个东西老用换,哪块有得买呀。小丽道:柳泾沟街上大供销社有得卖的,我明个早上去街上买东西呢,顺便给她带几刀。士英要给钱,小丽道:家里小侄女子,要什呢钱。当下土英小丽各自回房,赵妈妈也回了后屋。

    两姓之争为一墙,让他几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这首打油诗,说的是古时候,张叶两家为一墙之地起了争执,张家给在京城做官的侄子修书一封,要他以势压住叶家,过些日子收到侄子的回信,只有短短的四行诗,张老先生看罢,顿生惭色,深知侄子之意,遂主动让叶家三尺,叶家见状,感慨至深,也让了三尺,两家房屋之间留下一条六尺宽的巷子来,两家从此再无恩怨。今日也说段邻居两家为了几寸滴水檐,大打出手,差险闹出人命来。

    话说荒村大队有这么个老奶奶,七十多岁,姓纪,纪姓在当地算是大家族,解放前她家比较殷实,父亲是个老学究(私塾先生),诸事比较讲究,在她两三岁的时候,就给她裹脚缠足。她叫什么名字,生产队几乎无人晓得,刚嫁过来,大家都喊她小脚娘子,现在老了,生产队没老没少都呼她小脚奶奶。裹脚是她这辈子引以为豪的事情,你喊她大奶奶老太太,她不得喜,叫她小脚奶奶高兴得不得了,心情好时,还能塞给你一颗水果糖。老伴姓祁,在她五十上下就过世了,育有三女一男,三个闺娘到了嫁人的年纪也就早早地出门了,平时也不大回家走动。儿子叫祁顺泰,是那种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主儿,媳妇是外公社史家庄的,叫史庆兰,这媳妇人长的倒也刷刮,不过祁家这婆媳关系是庄上出了名的不好,后来小脚奶奶弄不过媳妇,自个儿搭个了丁头舍子,另支锅灶,虽然不在一个锅里吃饭了,但靠得那么近,抬头不见低头见,难免有些磕磕绊绊的。你看她婆媳两个为些鸡毛蒜皮的事吵得不可开交,可遇着外面的事,两个人的心自然而然的靠在一起,一致对外,这叫做千只猪爪子往里弯。

    这祁家的前面邻居是潘学妹马家,两家为个滴水檐年年都要吵上一两回,吵得惊官动府的,大小队干部出面调停若干回无果。前几年,祁家婆媳欺负马家新死了儿子,闹得越发凶了,马家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去年马家招了个二墩子回来,五大三粗的,倒也吓住了祁家婆媳,消停了一阵子,相安无事。

    那一日,马家婆婆正在锅屋里包粽子,小宝在一旁帮她拿着粽叶,粽叶是从荡里芦苇上打下来的宽大新鲜的叶子,用开水焯了,扎成小把子,串在屋檐口的绳子上晒干,包粽子时再用热水把它浸泡还原,满屋子的芦苇叶子的清香味。裹粽子的是水酥过的糯米,讲究人家放些咸肉蜜枣之类。马家没闲钱买那些东西,只能在糯米里放上青蚕豆米儿。马婆婆包好一只粽子,却怎么也找不着粽针,对小宝道:去堂屋桌子上看看有没有?小宝去了堂屋没看着,马婆婆嘀咕道:刚才看见的呢,放哪块去了?唉,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放下手里的粽子站起来,自个儿去堂屋,找了一回,发现粽针落在桌腿处,不小心被自个儿踩断了,心想粽子包不了,等老伴回来,用竹篾子再刻一个。“这个死老头子,不晓得去哪块充军了,一天到晚玩不够”,遂对小宝道:小宝,你在屋里玩,不要上河边,奶奶去找爹爹。

    马婆婆来到东山头,无意间朝后檐瞥了一眼,见小脚奶奶正在她家的菜园子里挖地方,遂走到近前说道:你挖到我家后檐墙了。小脚奶奶头也不抬道:我在自家旱地里,你管我挖到哪块呀。马妈妈道:上次大队里不是断过了吗,后面有我家二尺滴水檐呢。小脚奶奶道:大队干部断过了有个屁用,这地方初步开始就是我家的,你家后砌过来的,当时还占了我家地方,这个账还没算呢。马婆婆道:大队干部都换过几潮了,还拿出那个陈年旧事来,我看你不讲理了。小脚奶奶住了揪,盯着马婆婆道:不讲理弄屎灌。马婆婆也有些上头,回骂道:要灌灌你自个儿。小脚奶奶快步踱到马婆婆跟前,指着她鼻子道:你骂哪个的?你吃屎吃惯了的。马婆婆道:哪个多心就说哪个的。小脚奶奶跺着脚拍着手,骂道:你吃屎,你一家子吃屎。马婆婆汤过她厉害的,也不想去招惹她,去找老头子刻粽针包粽子要紧,便道:我不想跟你吵嘴扛嗓,哪个敢惹得起你这泼相。这小脚奶奶虽然七十望岁,精气神还是有的,特别是吵起架来,浑身得劲,随手一个巴子扬了过去,掴在马婆婆的脸上,马婆婆没防备着她会来这一手,被打得火辣辣的,两眼冒火星子,顺势推了小脚奶奶一下,小脚奶奶倒在地上,四腿仰趴,真个撒起泼来:打死人了,马家骚婆子打死人了。

    当下时值下午节晌,男女劳力都上工去了,连上了年纪的也都下秧田薅草补秧去了,庄子上并无闲人,就是有些老弱病残的,听得小脚奶奶喊叫,也懒得过来看热闹,晓得小脚奶奶的为人,万一热闹没看成,把个火引到自个身上,就不值当了。故而小脚奶奶躺在地上足有一刻钟,没见一个人过来看热闹,也自觉无趣,自个儿爬起来,却早已不见了马家婆子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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