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荒村 > 第49章 争旱地小脚奶撒泼,打桑葚赵忠信爬树2
    太阳要落山了,小脚奶奶估摸着生产队里劳力要放工了,便瘫坐在院子心里的地上假装哭起来,有人路过她家门口,遂问道:小脚奶奶,哭什呢?是不是又跟媳妇吵架了。有人噌道:你管人家闲事做呢,就是吵起来也是针尖对麦芒。又有人道:清官还不理别人家务事呢,早点回去吃晚饭陪女人睡觉。听得小脚奶奶放大声音说道:我是被马家婆子打的,哎呦喂,我心口疼呢。大伙儿知道她在装佯,不想理她,加快了步子。

    祁顺泰放工回家,见妈妈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在哭,问道:妈,怎干的?小脚奶奶道:我挖地方挖的行行的,前头姓马的老婆子上来就搡我,我心口要她搡疼了。祁顺泰道:为什呢事的?小脚奶奶道:我挖地方的,她就说滴水檐是她家的,不给我挖。祁顺泰二话不说,回锅屋拿了把铁锹,走到马家后沿墙挖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的:有你妈个x滴水檐。二墩子正好放工,在路上看到祁顺泰在挖他家墙根,便过来大声道:墙还挖倒得呢。祁顺泰不作声,反而更用劲去挖,二墩子上前去夺祁顺泰的锨,祁顺泰清瘦单净,二墩子五大三粗,随手一甩把个祁顺泰甩出二三尺远,差险来个狗吃屎,这祁顺泰也是急了,抄起地上的铁锨,高高举起,急步跑向二墩子,小脚奶奶见状,大喊道:乖乖,不能呦,这会遭人命的。二墩子已有防备,举手抄住锨柄,夺下扔掉,两人徒手扭打成一团。按理说祁顺泰不是二墩子的对手,二墩子三下五除二就把祁顺泰摆平的,不过呢,俗话说好汉还怕个赖死缠呢,祁顺泰缠着他不放松,二墩子施展不开手脚。

    两家女人也放工了,见状打起了帮架,相互拽着对方的头发衣服,嘴里还在拼命地骂着。马老爹公婆俩听得后面吵架,也抱着小宝过来,骂骂咧咧起来。有几个男人女人过来,拉开了四人。潘学妹道:我们不跟你家说多少,到大队里去,大队干部老早就断过的,你家以前欺负我们家没男人,没事找事起哄,现在老怕你家呢。史庆兰说道:去大队屁用,晓得向支书在你家蹲过的,肯定向着你家了。学妹道:那就去找队长。史庆兰道:啍,哪个不晓得你家是他干儿子干媳妇,这些年他又没少往你家跑,哪个晓得做什呢去的?睡到天亮也没得人说呀。学妹还嘴道:没得你好,跟队长睡觉,被男人撞见,把个队长吓得拱到床肚底下。史庆兰骂道:臭x,你红眼白眼看见我跟队长的?学妹道:听人说的。史庆兰道:哪个说的?你今个儿把人交出来,交不出来把你家屋脊子挥得的。学妹道:你家男人就差用广播喊了。史氏被激怒了,上前欲抓学妹的头发,学妹眼尖,一把先抓住史庆兰的胸口衣服,一推一拽,把个衬衫的钮扣蹦得了,胸口露了出来。虽说史氏已是四十出头的人了,然风韵犹存,体态丰满,在场的男人都齐刷刷地朝她望去,有女人在场的。拎着男人耳朵,骂道:死家去,看你两只眼睛?我家去把衣裳脱光了,让你看个够。史氏也觉羞愧,跑回屋里换了衣服,继续开骂。

    陈队长过来了,大声喝道:离多远就听你们两人胡里八叽的瞎骂,像什呢样子,日里做生活没做够了呢。马老爹对队长道:你来了正好,评评理。陈队长道:我听说了什呢事的,我断不了,都去大队部。两家人跟在队长后面,一路上不失时机的相互骂骂咧咧。队长斥道:都少说两句。到了大队部,大队干部正在开会,向阳见陈队长带着祁马两家人过来知道是为什么事,之前她住在马家就听潘学妹说过这事。她曾劝过马家,但她也晓得后檐的小脚奶奶不太饶人,自己想秉公而断,又怕祁家人说偏心话,遂将目光递向忠志。忠志心中正打着小九九呢,马家同他家也是前后檐邻居,一家人老实本分,从来没有为两家旱地说过半句生板话,这件事情明显在理,而这小脚奶奶不是个省油的灯,忠志小时候爬上她家梨树打梨子吃,被她逮住了,拖下来,用树条子打了忠志的屁股,忠志曾发狠,逮个机会,一定把这个仇报过来。要是这事凭公断下来,小脚奶奶肯定大闹大队部,说他公报私仇什么的,这不,小脚奶奶正用眼睛狠狠地瞪着他呢,忠志定了下神,对章卫国说道:这事呢,有劳你处理一下。又对一旁的郭爱民道:郭营长,你去协助一下。

    众人去了隔壁的会议室,章卫国了解了大概情况后对祁家人说道:农村里有个规矩理,自家的屋基总归有个滴水檐的,基本上每家每户都这样,你家后沿墙也有的吧,要是人家不把你家走水呢,对不对,人要讲心比心。章支书一通话结结巴巴说下来,脸憋得通红,听的人想笑又不敢笑,又见章支书道:这事就这么定,祁家还是按原先定的那样,让二尺过来,从马家后沿往外量,郭营长你写个东西下来,让他们两家子都捺上脶记,明天早上你去量一下,定个界子。小脚奶奶擤着鼻涕抹着眼泪哭哭啼啼地说道:晓得你们会向着她们家,我不同意,看你们怎呢弄,不要说二尺了,二寸又不让,大不了我拼上这条老命。章卫国跷着二郎腿,点上一支香烟,悠闲自在旁若无人地吞吞吐吐,不一会儿,对郭爱民说道:把王大队长喊过来。郭营长道:喊他过来干嘛?章卫国道:让他带几个人去小脚奶奶家,把她箱底子翻翻,我就不信了,翻不出她那双绣花鞋子,现在什么世道,还容她守着封建迷信那一套?再去查查她娘家人,看看是什么样子人家,一般人家哪裹得起脚呀,看来这种顽固分子不给她点颜色看看是不行的。小脚奶奶闻听大惊失色,磕头如捣蒜,央求道:大支书,都听你的,二尺就二尺,回去就让给她们家。章卫国暗笑了起来:你愿意了?小脚奶奶道:愿意,愿意。章卫国道:不反悔?小脚奶奶道:老不反悔。章卫国道:看你表现,再这样子胡搅蛮缠的,总有一天要把你拉出来批批的。章支书叫郭营长写了调解书,蜡纸印了三份,两家人都在上面揞了脶记,而后由陈队长领回去不提。

    忠信放学回家,放下书包,赵妈妈道:不要去做包了,先去抹一笿子树叶子。忠信道:尽叫我去,不叫文巧去的?赵妈妈瞪了他一眼:又来攀寿了,生活没做在哪块,她比你小不说的。忠信不情愿地挎着篮子去了北大堆,远远的看见来兄忠祥等几个二大侠子在一棵大桑树下打桑树枣子。忠信走到近前,赵忠祥对他说道:忠信,我们不敢爬树,你看看上面一层的桑树枣子。忠信看到桑树手够得着的地方枣子被摘光了,抬头看上面,果真一层紫黑色的熟透了的枣子,自个儿嘴也馋了,再者有来兄在场,最近对来兄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看到她影子总想凑过去。桑树半腰处有个大桠子,忠信用手攀住小枝桠,脚下用劲蹬着,几下子便上了大桠子上,寻得一根碗口粗的枝子,坐在上面,摘起桑葚,一口一个吃了起来,急得下面的人淌下了口水。赵忠祥道:撂些下来。来兄亦喊道:你一个人在上面吃独食。忠信摘了几串,往下撂,下面的人早已捧着手接住,吃得满嘴黑乎乎的。来兄道:还是上面的又大又熟,吃嘴里甜津津的。忠信道:递个笿子上来。忠祥用抹树叶子的竹勾子把笿子勾上去,忠信顺着手能够得着的地方,摘了大半篮子,用竹勾子放下来,几个人分了,末了,来兄又抢了一把,说是带回去给来娣吃,忠信在上面喊道:树上多呢,把笿子递给我,摘半笿子带回去。来兄道:够了,多了也吃不了,我妈说过的,这东西吃多了会拉肚子的。忠信道:把我笿子递给我,我摘些带给文巧她们吃呢。来兄把笿子用竹勾递给他,忠信摘了半篮子,又抹了些树叶,放下篮子,自个儿下了树,准备回家。

    忠祥道:忠信,我们几个下河洗澡吧。忠信望了望来兄道:她在这块呢。忠祥道:她在这里怕什么。忠信道:怎么好意思脱裤子。来兄道:穿裤头下水。忠信道:不了,我妈晓得了,又要用树条子抽我的。那几个非要下河洗澡,忠信对来兄道:我们走吧,把他们洗去。来兄不肯捅步子,说:我也想洗。再转过头去,那几个已光着屁股跳下了水,来兄红着脸拎着篮子径自走了,忠信拎起笿子再望去,来兄已溶入到收工的人群里。夕阳西下,风动芦草,宿鸟惊飞,放工的人们扛着农具匆匆回家,庄子里炊烟四起,鸡鸣犬吠。有一首小令单道马家荡的晚景:芦草风吹鸟飞,马荡水暖鱼肥,田野日暮人归。

    赵忠信到了家里,大嫂接过篮子,忠信道:下面有桑树果子呢。士英抓去上面的树叶子,将里面的桑树果子,下河边用水淘干净,拎回家,文巧大牛等抢着吃了,嘴上黑乎乎的,赵妈妈笑道:黑胡子长起来了,一个个都能上台唱戏了。忠礼也丢一颗进嘴,说道:这个又熟又甜,定是大树上的。赵妈妈对忠信道:你是不是又爬树了?忠信点头应着。忠仁道:我看他爬过树的,跟个猴子似的,一窜就上去了。赵妈妈说道:小时候没跌下来两回,有一回把腿都跌踒了。赵妈妈又对忠礼道:去装碗粥给淑芬去,夜里再煮些朝牌饼。忠礼上锅装了粥端到东屋房里,淑芬问道:侠子在吃什么?忠礼道:忠信抹树叶子时顺便摘些桑树果子,又大又甜,蛮好吃的。淑芬道:在大舅家,大舅摘给我吃过的,是好吃,去拿几个给我尝尝。忠礼去西屋抓了一把,赵妈妈问给哪个吃的,忠礼道:淑芬要几个尝尝的。赵妈妈说:这东西打凉的,做月子人不能吃多。忠礼道:就拿几个给她尝尝。去了东屋房,淑芬拿了一颗塞进嘴里吃了:是好吃,怪不得侠子抢着吃。

    赵家坐在桌子边吃晚饭,来兄推门进来,赵妈妈道:三丫头有什呢事的?来兄道:我二姐到现在没回家呢,我妈妈叫我过来问问三哥,看没看到她?忠礼道:我一天也没见她个人影子,怎么了,到现在不回家的。来兄道:哪个晓得她啊,昨个晚上跟我妈吵架了,她说姜家那男的不好,她不想做这门亲事了,想回亲,我妈跟人家定准的钱都用得了,现在回亲,拿什呢还人家呀,二姐哭了大半夜。赵妈妈道:二闺娘也是的,十番十调的。士英道:她下午跟我们在一起栽秧的,放工的时候她往西走了。来兄道:她往西去哪块?士英道:这个不晓得,她肯定是一时想不开,去哪块静静心了。忠礼对忠信道:五子,把你电筒借给三哥,跟来兄去找找她。赵妈妈道:关你什呢事?自个儿女人做着月子呢,晓得又要跟你吵了。忠仁道:你以后不要有事没事搭理人家,外面说你们闲话的人多呢。忠礼道:说归人家说,嘴长在别人身上,捂又捂不住。赵妈妈道:你大哥说你是好事,你家两口子要过日子呢。来兄道:不用你去了,三哥,我自个儿去找找看。忠信打着手电对来兄说道:我跟你一起去找吧。赵妈妈道:你去也行,跟来兄打打伙,找到找不到早点回家。忠信应着同来兄一道出了门。

    来兄说道:真难为你呢,我一个人那敢走晚路呀。忠信道:你二姐能去哪里?来兄道:刚才大嫂不是说看到她在大堆上往西的吗,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去西圫我嗲坟上的,我们去那边看看。两人沿着大堆一直向西,路上也会看到一两座坟头,来兄胆子小,带着哭腔说道:我不想去了,害怕。忠信道:不用害怕,我来搀你吧。来兄愣了一下,还是拉住了忠信的手,两人并排而行,临近西边的圫墩子,忠信打着手电筒,四下里照照,果见有个人影,蹲在坟场中间,究竟是不是秀萍,且看下回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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