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纂妖录 > 第16章 灵市算命
    姜平在瑶翠洞里修养了十来日方才初愈,二人不敢久留便辞别下山,一路向西往大兴城方向赶。只因姜平每日需打坐运气压制经脉火伤,不便过多施法用疾行符,二人且走且停,每日只行得百十里。走了一个多月已至暮春时节,气候渐暖,万物复苏,一路看不尽的桃红柳绿,草长莺飞。

    一日傍晚时分,二人行至一处山坳,遥遥看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便知又要野宿,找了一处背风之地安顿下来。没一会儿,金乌西移,玉兔东升,天空黑茫茫的暗沉了下来。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唿哨,又有不绝的锣鼓声传出。

    “怎么一下子热闹起来?”姜平狐疑的问。

    “想来这山里住着大善人?见我等风餐露宿的可怜,置了酒饭款待我们?”孙凌风笑说。

    “你又在这儿卖嘴,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来的善人?看起来倒像是个集市!”姜平将手搭棚,抬眼望去,数里开外的山谷里竖起一面大纛,足有丈高,迎风飘扬,直刺云霄。纛旗上画着一个圈儿,下头三条弯弯的曲线扭在一起。纛旗之下的山路汇集,路上推车的、挑担的、扛包的都往里赶。

    “哦!这纛旗我认得!”孙凌风说:“确实是个山野集市,前些日子在瑶翠洞里闲的慌,反正今夜不赶路,就去那里逛逛解解闷儿!”姜平拗不过他,二人便沿路走了去。

    走到近处,姜平才惊出一身冷汗,前头乍看之下热闹闹一派市集景象,细瞧竟都是一群山野妖精。只见兔妖叫卖鲜瓜果,豺狼拖车带鱼货,狸精摆弄馄饨摊,野猪摇首筛面箩。

    “走走走!”姜平察觉不对,忙转身回走。

    “你哪里去?”孙凌风拉住他。

    “这漫山遍野的妖怪!去作甚?”姜平压着嗓子低声问。

    “你怕啦?”孙凌风笑问。

    “这些个妖怪,点卯都要半日,打起来如何应付的过来?”

    “瞧你那个脓包的样儿!怕他们怎的?随我去看看,万事有我!”孙凌风说罢生拉着姜平往前走。

    “你——你撒手!”

    “实话跟你说了吧!”孙凌风笑吟吟的说:“其实我也是妖怪!专门诓了你这等无知小儿到这集市上卖的!”

    “什么?”姜平吓了一跳,瞪着眼睛看着他。

    略呆了一呆,孙凌风大笑着说:“逗你玩的,哈哈哈!瞧你这憨货!这都信!”

    “你早先就知道这儿是妖——”姜平放下心来,环顾了四周,压低嗓子继续:“是它们开的集市?”

    “再不诓你!原以为你识得那纛旗呢!瞧见没?那挂着的叫三花聚耀旗,乃是灵市的标志!”

    “灵市?这集市叫灵市?”

    “对啊!凡人有集市做买卖,妖怪自然也有,不过这灵市嘛!可不比寻常,此处不分仙俗,不分人妖,上至大罗金仙,下至凡夫小妖,都能来!走走走!进去瞧瞧吧!”说罢,便拉着姜平一头扎进集市里。

    在这一众牛鬼蛇神中穿梭不止,姜平吓的面如土色,又不敢张扬。孙凌风倒是百无禁忌,东边买了块炸糕,西边又吃了串葡萄,又买了纸糊的风车,草编的蚱蜢,玩的不亦乐乎。正走着,听到边上有人争论,转脸一瞧看到一处卦摊,问卦的是个兔子精,守摊的老头黝黑的脸,绿豆似的小眼睛一翻一翻的,是个千年老鳖精。

    “当真今年种萝卜?”

    “千真万确!”

    “去年也是听了你的话,种了倭瓜,差点本都没收回来!”兔子精鼻子下的胡须一抖一抖。

    “去年大旱之后又雹灾,哪家都不容易,种倭瓜算是好的了,种别的定叫你血本无归!”

    “你这老先儿,莫不是诓我呢吧?”兔子精将信将疑。

    “雨色风声本由天定,小老儿卦术远近都是闻名的,略透露点天机于你,不要误了前程!”算命老头摇头晃脑的说着。

    “这——”那兔子精不知可否,沉吟了一会儿,看到姜平和孙凌风凑过来傻听,转转眼珠子便说:“也不是信不过老先生,只是事关生计,不敢不谨慎行事!”说罢竟一把扯过姜平来,笑着说:“既然老先生自称卦术高明,也请算算这位小哥,如果准了,卦金分文不少你的。”

    “谁?我?“姜平被他冷不丁的一拽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忙推辞说:”不行!不行!我不要算!”

    “哎呀!小哥莫要扭捏!不过看个卦而已,又不要你出钱!”兔子精笑说。

    “他?“算命老头斜眼看了看姜平说:”这有何难?却不知要老朽算他什么?”

    “算姻缘!算他姻缘!“孙凌风一脸坏笑的在旁边叫。

    “你——你可闭嘴吧!“姜平瞪了他一眼。

    “姻缘算了有个屁用?又不是眼门前的事儿!算了也验不得真假!“兔子精说:”你且算出他的生辰八字来!算准了便显得你的本事!“

    “这有何难?“老头朝姜平的脸上左看看右相相,腾的抓起矮桌上的几块龟壳握在手里念念有词,随后往桌上一丢,龟壳落在桌上滴溜溜的打转,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

    “小哥这卦象甚是奇特,敢问可是九月初九出生?”

    “老先生可看走眼了!“姜平笑说:”在下五月十三出生!”

    “看看!看看!露马脚了吧?”兔子精大笑说:“老儿,惯会骗人!到底叫人拆穿!”

    “放屁!”老头急了,一把抓住姜平的衣襟,扯着嗓子叫:“你这小哥!怎得满口胡话?你敢说你不是九月初九生人?”

    “你撒手!撒手!”姜平挣了几下没挣脱,急的四下张望,恐引的周遭的人来看,忙辩:“真的不是!真的!”

    “哼!”老头猛一撒手,姜平往后倒了个趔趄。老头恶狠狠的说:“你虽是九九重阳之日所生,却天生极阴之体,出生便克死生母,九岁克死生父,家中还有一胞弟,我说的可对?”

    姜平当下惊骇不已,一时语塞。兔子精看着姜平的表情,一脸将信将疑。

    “你眉头略蹙,两眼隐隐泛有血光,常年居无定所,飘零在外,怕是有血仇在身!”老头见像是说中,愈发得意,摇头晃脑的继续说:“注定半生悲苦,多灾多难!前些时候怕不是刚遭了火厄?”

    姜平听了只觉得伤手一紧,仿佛那蚀骨剧痛又袭来,又不愿失态,忙鞠了一躬,正色笑说:“这倒是真的!却不知未来势运如何?”

    老头又端详了一番,看看桌上的龟壳,思量着说:“你虽然印堂发暗,五年,不!三年之内必有大灾,但眉心处略有红心泛出,若能脱此灾厄!便会荣升!”

    “荣生?”孙凌风听了大笑:“他尚未婚配,哪来得及生孩子?”

    “我呸!你这泼才!人家说的是荣升,升迁的升!”

    “哦哦哦!升天的升!”

    “你休绕嘴!”姜平将孙凌风拉到身前:”老先生受累,也替这货算算!把他的肚子里憋的牛黄狗宝掏出来瞧瞧!少不了您的卦金!”

    “哎!别!别!饶了我!”孙凌风忙要推脱,那算命先生早丢出龟壳算了起来。

    “这位小哥姓孙!东海之滨傲来国人士!家里——家里——这个——说来也奇,竟是一大家子?”

    “多大一家子?还请先生猜猜!”孙凌风笑说。

    “不是普通的一大家子!”算命先生挠挠头,又掐指算,惊叹:“竟有上千口?”

    “想来是大族?”姜平问:“可就算是大族,妯娌连着妯娌,连襟带着连襟,姑嫂缠着婶娘,叔父攀着舅爷,那也不可能有上千口那么多吧!”

    “怎么不可能?”兔子精笑着说:“我本家就有百十多个兄弟,亲连亲的,满打满算还不止呢!”

    “他可是个人!和你那兔子窝能一样?”算命先生摇摇头说:“寻常凡人一胎三个顶天了,哪像你们兔子精?一窝生十多个也不稀奇!”

    “你祖上出了个顶天立地的大人物,本可有所作为萌荫子嗣的,只可惜犯了事,叫衙门抓了关起来了!可有此事?”

    “你这老鳖精!算卦就算卦!怎得胡言乱语污人清白?”孙凌风白了他一眼说道:“我祖上皆是种地的寻常人家,哪有出过什么大人物?更无人作奸犯科之辈!”说完拉着姜平就嚷:“走吧!走吧!不问了,这老儿算得不灵!别着了他的道儿,教他哄了银子去!”

    “你——你——”那老鳖精气不过,抖着手指着孙凌风叫:“被我算准了,却不承认,你且走吧!管教你三日之内,被臭狗尿浇淋了头!”

    二人还要争论,忽然听到一阵尖叫,众人扭头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个瘦小的女娃子披头散发的边叫边跑,穿一件不合身的破袍子,鞋也跑丢一只,后头三个壮汉嘴里骂骂咧咧的紧赶着追。

    姜平回脸对老鳖精说道:“老先生算的有对有错!这卦金您收好就是!”说罢掏出一角一钱的银子丢给摊主,便扯着孙凌风的袖子走过去瞧热闹。

    那女娃跑的慌不择路,一头撞进孙凌风怀里。孙凌风扶正了她,细看了笑道:“我当是谁!竟碰到熟人了!”

    “你认得她?”姜平问。

    “你不就是泾河上的渔女小五儿吗?怎么流落到此?”

    “我记得你——你是——”女娃略定了定心神,细看后认出了孙凌风,忙道:“孙小倌儿!求你救救我,救救我!”说罢便放声大哭起来。

    “到底怎么了?莫哭!莫哭!有事慢慢说!”

    “我好命苦啊!朝廷征徭役,把我爹征去修仁寿宫!只留我和我娘在泾河上打鱼糊口,谁知前些日子河里来了妖怪,卷起大风浪,冲坏了沿河的屋子,淹死了好些人,我娘也死在了里头,我侥幸逃难出来,谁知被人牙子拐去——“

    “臭丫头!跑的到快!”跟来的三个壮汉围了上来,为首的一把拽过她,抬起手便搧,嘴里叫骂:“让你跑!让你跑!”小五儿躲闪不及,挨了几下,哭叫起来:”放我走!放我走!这里都是妖怪!要吃人的!”

    “大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无需动手!“孙凌风忙陪笑着上去挡了几下。

    “哟!瞧你们方才聊的热络!这是遇着老相好了啊!”一个汉子贼兮兮的笑道。

    “不是!不是什么相好的!只是以前一起打过鱼,认识!”孙凌风跟着笑说:“请两位大爷高抬贵手!别跟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这小娘皮签了卖身契了!便已不是自由身,要打要骂都由得我们,这是规矩!”那汉子恶狠狠的说道。

    “却不知她卖了多少银子?在下替其赎身便是!”孙凌风赔笑说道。

    “当时说只卖了二两银子!“小五儿抹着泪说。

    “卖也二两,买也二两?让我们喝西北风去?”

    “却不知开价多少?”

    “实话于你说了吧!我们也是替人当差!做不得主!”那汉子抬手一指远处一方高台道:“我家老爷一会儿在那边开人市,人市的规矩就是竞价,价高者得!二位实在想买,去那边候着便是!”说罢拖着小五儿往那高台走去。

    没一会儿,高台那边传来一阵锣响,四周的人群便开始往那里涌,姜平和孙凌风也跟着人流往那里挤去。 那高台五丈见方,五尺来高,四角插着彩旗,台前一个肥头大耳的猪妖正在敲锣,有个锦衣华服的矮壮男子在台正中覆手而立,后头围着一圈幕帷。

    见众人站定,那男子做了个手势示意猪妖停下,扯着尖细的嗓子喊了起来:”列位!列位!今儿列位算是来着了!新到的货,都是生灵灵的,有钱的没钱的都来瞧瞧!“随后顿了一顿,叫道:“牵过来!”

    后头的帷幕掀起一个角,一个壮汉牵着条绳索走了出来沿阶走上高台,另一头栓着个人儿。孙凌风眼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抬起胳膊肘顶了顶姜平,又朝高台努努嘴儿。姜平朝他努嘴的方向看去,便认出竟是先前在酒馆里的那个老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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