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言琪系上围裙,亲自下厨,在爷孙二人的称赞中逐渐迷失了自己。
少女好会做饭,有着跟这个年纪根本不符的超凡手艺。
四菜一汤。
土豆丝,肉丝豆角,素炒冬瓜,油焖茄子。
西红柿鸡蛋汤。
都是从爷爷的菜园里采摘的新鲜食材。
比市场上催熟膨大剂之类的蔬菜口感上好太多。
配上柳言琪的好厨艺。
绝,真绝。
色香味俱全。
吃饭时,爷爷不住招呼着,“小柳,多吃点,看看你廋的,还有啊,这一桌子菜辛苦你了。”
接着手一指齐天明,“不像这个臭小子,以前袜子都没自己洗过,更别提做饭了。”
“爷爷…”齐天明抗议。
“爷什么爷,爷爷说的不是事实吗?你头一次做饭,饭是熟了,可成了稀饭,那地瓜切成了薯条,盐跟不要钱似得,齁咸。”
柳言琪饶有兴趣听着齐天明以前的糗事。
“以后可得跟人家小柳好好学学做饭,记住了没!”
齐天明扒饭,脸红到脖子根。
这老头怎么胳膊肘尽往外拐!
不过柳言琪做饭是真的好吃。
连饭量不太好的爷爷都吃了两碗…
吃完了饭已经过了午时,齐天明主动洗碗。
本来想歇会就回学校,可天又开始下雨了。
齐天明望着屋檐下嘀嗒的雨珠,‘水泥路’肯定是不好走,要不晚上在家歇一晚。
打水洗抹布,先把小窝打扫一遍。
柳言琪帮忙擦柜子,男女搭配,干活果然不累。
“今晚我睡哪?”柳言琪突然一问。
“你睡床我在地上弄个凉席将就一晚呗。”齐天明不动声色。
“对了,你原来说过城里有房子,为什么不把爷爷接到城里去住?”
“嗨,落叶还归根呢,爷爷说过他年纪大了,哪也不想去。”
“你父母呢?”
“一会再说,我带你去小卖铺吧,买个牙刷什么的。”
齐天明脸色有些不自然打断道。
打扫完了卫生,忙里忙外收拾了一圈,时间很快来到傍晚。
九月的傍晚暑意消散的很快。
很多穿着留裆裤的小屁孩手里紧紧攥着两毛钱纸币,趴在冰箱边上吵着要吃老冰棍。
小卖铺里。
老板正忙着调着凉菜,齐天明一阵恍惚。
在农村夏秋两季最好卖的就是凉菜,因为便宜量大味道还好,配上啤酒馒头就是一餐。
偏贵一点的卤菜只有家里来了亲戚朋友才会多买些,但也有耐不住嘴馋的,平时也会很大方得称上一些。
小卖铺门前,一台崭新的彩色电视正在播放着电视节目,六点半的新闻联播。
齐天明听到门前有人嚷嚷,“翠萍,电视台停了,放段小品听听啊。”
小卖铺的老板娘,李翠萍。
调菜的手艺其实有一半来自齐天明家里。
这个女人心灵手巧,喜欢问东问西,时间一长,还真就给她摸索出来了一套调菜的方法。
李翠萍拌着凉菜,手里的动作没停,“儿啊,去屋里把娘新买的vcd碟片拿出来,都是最新的相声小品,放给大伙儿乐呵乐呵。”
一个胖墩墩的小男孩本来趴在椅子上写作业,听到喊声,麻溜起身去里屋拿碟片去了。
小卖铺门前乱哄哄的。
围了很多小孩。
一群小孩中有个家里条件明显要优渥上不少,一手拿着辣条,一手啃着冰棍,边上围着眼巴巴的小孩。
羡慕得小眼神,不少孩子暗暗吞口水。
有孩子实在是经不起诱惑,开口商量,“二哥,你那辣条能分我一片吗?明天我买了还你,一定还你!”
被人称作“二哥”的孩子年纪大概七八岁的样子,长得虎头虎脑,他在家里排行老二,所以孩子们都喜欢叫他“二哥。”
“二哥”嗦溜了一口冰棍,压一压舌头上的麻辣,脸上一头汗水的男娃儿斜着眼道,“你明天拿什么还我?你又没钱买!”
自觉被看轻的男孩被大人们盯得满脸通红,他不甘示弱道,“二哥,谁说我没钱!我奶奶枕头底下还有两张红票子呢!”
“哈哈哈。”大人们哄笑。
李翠萍那个儿子拿着碟片跑了出来,往vcd里放了碟片,电视屏幕上显示“进仓,读碟中…”,小胖墩脑袋后面挂着一根长长的‘毛头’,(辫子),跑起来一甩一甩的。
围观的群众七嘴八舌。
“这娃儿恐怕是屁股痒了!”
“老严家的孙子出息了…”
“还知道两张红票子!哈哈…”
…
…
齐天明带着柳言琪一出现,吃瓜群众的目光随之游动,目送二人进了小卖铺,话题立马开始转移。
“咦,毛毛那小子带了个女同学回来。”
“什么女同学,怕不是女朋友吧?”
“嘿嘿,耍朋友好啊,他爸他妈要是看到了…”
说话的这个人很快被别人捂住嘴巴,压低声音训斥:
“嘴上没个把门的,哪壶不开提哪壶,下回不许在他面前提爸妈这两个字!”
“就是就是,那小子本身就够可怜的了…”
齐天明在小卖铺里逛了一圈,买了些日常用品,还买了些零食。
最近不知道是不是长身体,总感觉很快就饿了。
买完了东西,两个人也没着急走,就在边上看着小品,人手一只泡椒凤爪。
柳言琪辣得小脸通红。
晚上八点,小卖铺里的人群才渐渐稀少,围在vcd前的人也打着哈欠散场了。
齐天明带着柳言琪回到家,爷爷已经烧好水,吩咐乖孙带姑娘去洗澡。
兑水,关门。
齐天明在院子里找了个板凳,仰头看着星星发呆。
天空上有干净的大片银河。
宁静的夜晚只有蝈蝈声,鸣蝉也短暂休息,思绪散乱。
记忆中母亲开着卤菜店其实挺赚钱的,生意好的时候一天也能挣个七八百。
父亲是个刑警,在别的省份,平时也不怎么回家。
齐天明对父亲的记忆还停留在小的时候,他那会儿始终觉得,爸爸很早很早睡着了,睡得时候穿着很新很新的衣服。
穿着留裆裤光着屁股的小男孩脑袋后留着长长的辫子,心底有大大的不解。
某个清晨,在某个叫不出名字的地方。
爸爸躺在一个透明的盒子里。
身上盖着鲜艳的五星红旗。
周围到处是穿着警服的叔叔阿姨。
爷爷抽着旱烟的手在抖,脸上是抹不尽的眼泪。
妈妈趴在爸爸的胸口,无声地哭。
只有小男孩眼神茫然,爸爸怎么还不醒,还不醒。
他哪里知道。
爸爸这一睡,梦里再无春和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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