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一。

    新学期的第一天。

    齐天明就睡过头。

    一睁眼,都八点半了。

    打开门,对面柳言琪也是一脸懵。

    “你…”

    “我…”

    “睡过头了?”

    两人异口同声,同时笑了起来。

    “我请假了,你呢?”柳言琪靠着门边,晃了晃手机。

    “我…我现在请。”齐天明拿出手机,编辑了短信。

    “老班,我头疼,今天就不去班里了。”

    对面秒回:“好的,注意休息。”

    刚刷完牙,空气中有压抑不住的燥热,硕大的雨点就这么一滴一滴砸向地面,很快数不清。

    地面上扑腾起的水珠,混合着风吹过的味道,灰尘味很浓,散发着的湿度让空气一下子凉爽起来。

    齐天明等了十几分钟,天色渐渐放晴,雨势逐渐变小最后全无,一道高高彩虹挂在空中,形成巨大的半圆,看不见首尾。

    空山新雨后,再下几场雨,秋天就要来了。

    …

    “你昨天到哪里去了啊,电话也打不通。”齐天明随意问了句。

    “回家了啊,你都不回家看看的吗?”柳言琪打开窗户,窗内台沿上是一盆含苞待放的紫罗兰。

    新买的。

    齐天明没有出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齐天明,我想去你家看看。”柳言琪看着彩虹,脚尖点着地,一下一下。

    “这么着急见家长呀?”

    “去你的…”

    家啊,回去看看也好。

    齐天明抽出床底下垫床脚的书,翻开,几张压得很平顺的纸币夹在书里。

    也不怪他把钱藏在这里,实在实在是被偷怕了…

    出租房的门锁其实就是个摆设,就这个锁鼻子,力气大点的人一脚的事。

    社会上的闲散人员就盯着学生上学的时间动手。

    齐天明的狗窝曾经创下过一个月被四拨人光顾过的最高纪录。

    不过后来出租房的学生向房东反映丢钱问题太多,房东才安装上了大铁门,加装了四个无死角的摄像头,这才使得丢钱事件消停下来。

    齐天明带着柳言琪站在路边准备拦辆去往吕集镇的公交车,小县城这个时候的公交车还没有站牌,招手即停。

    之所以不骑电动车,其实是乡下太远,电瓶衰减了,电量不够。

    红白配色的公交车没有空调,齐天明跟柳言琪上了车说了地址,售票员撕下一张票,嚷了声:“一块钱。”

    车上人挨着人,齐天明护着柳言琪好不容易挪到扶手位置抓稳,回家的公交缓缓开动了起来。

    一路上不知停了多少次车,终于在售票员开门声中听到了:“吕集镇到了,有没有要下车的?”

    “有!”

    二人挤着人群从后门下了车,映入眼帘的是一排三轮车停在布满裂纹的水泥路上。

    两旁的大叶杨树高高站立,枝繁叶茂下有阵阵蝉鸣,阳光拉很长,洒在微微晃动的树叶上。

    刚刚从公交车上下来站稳,一堆骑着三轮车拉客的司机立马围了上来。

    有人开口:

    “小伙子,跟这个小姑娘去哪啊?”

    还有直接拽着齐天明的胳膊,把他往车棚子里推的,“小伙子,不管你俩去哪,我都送。”

    “去谷子村多少钱?”齐天明默默拽回胳膊。

    “两块钱到后梁,谷子村还在前面,得加一块钱…”热情的司机爽朗道。

    “后梁到咱村哪有多远,两个村子隔着条河,从后梁一眼就能看到咱村,就那点路,加我一块?”齐天明开始杀价。

    “小伙子你没干咱这行,我送你去谷子村,一来一回就耽误了不少时间,我再绕回来等于少跑一趟…”三轮车司机也有他的说法。

    “小伙子,我给你便宜5毛,他不跑我跑,咱这是电动三轮车,要走得赶快,我这车上就差最后两个人了!”有三轮车司机突然插嘴道。

    齐天明二话没说,拉着柳言琪上了电动三轮车,那个摩托三轮车主留在原地骂骂咧咧。

    电动三轮加速很快,车上一共坐着6个人,一路上谁也没开口说话,有人安静坐着,有人倒腾着手机,还有的干脆闭目养神。

    出了吕集镇,破碎的水泥路变成了坑洼的水泥路,下雨天有水也有泥的那种,颠簸的车厢里所有人的身体跟着坑洼有节奏的摇摆。

    到了各自的目的地陆续有人下车,很快三轮车上只剩齐天明二人接着摇摆。

    去往谷子村的路明显还要差上许多,也怪不得摩托三轮敢多收一块钱。

    摇摇晃晃的三轮车行驶了十来分钟终于停下了。

    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吕集镇龙湖湾谷子村。

    进村的路有细碎的红砖铺底,记忆中那是一家老窑厂多年来堆积的废砖,村长号召全村的青壮年,带着村里为数不多的拖拉机,干了整整三天才修好这条进村的路。

    修这条路的目的也很简单,方便村里的西瓜地往外出西瓜。

    郁郁葱葱的树林里鸟鸣声很好听,跟城市的钢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齐天明拉着柳言琪沿着树林里的小路回家,东西坐落的村庄呈长方形,从邻居家门口经过,各家伸头的汉子大婶纷纷打招呼:

    “毛娃儿回来了。”

    齐天明一一打招呼,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小名叫:“毛毛。”

    穿越了十来户人家,林小景来到了村西头,在一声声“毛毛”“毛娃儿”中终于看到了老家的大门。

    齐天明停下脚步。

    看着视线那头三间东西朝向的堂屋配两间坐落南北的偏屋。

    偏屋红砖墙上有墨水写着:

    店酒烟菜卤。

    这是妈妈在08年花了两万块钱开了一家小店。

    还特地去南方三姨娘家学了一个多月的卤菜。

    调凉菜其实没啥技术含量。

    主要就是要会熬辣椒油。

    面筋木耳花生米凉拌藕生瓜青菜卤猪蹄…

    放上些许盐,鸡精,味精,十三香…最后舀上一勺辣椒油,红通通的很开胃。

    不过早就不干了。

    房屋前面有猪圈牛舍,也已经闲置很久了,跟猪圈并排的是间小小的旱厕,四处漏风的那种。

    熟悉的老家里居住者熟悉的人。

    爷爷。

    爷爷拎着还未燃烧完的柴火出了偏屋门,恰好看见自家孙子站在不远处,老头高兴得招呼声,“天明回来啦!”

    “爷爷。”

    “爷爷好。”

    柳言琪也跟着喊爷爷。

    齐天明快步上前,接过柴火丢到一边。

    爷爷还是喜欢戴顶帽子,也难怪,六十几岁头发全没了,光溜溜的挺有趣。

    “这位是?”

    “哦,朋友,姓柳,叫柳言琪。”

    “天明处朋友了啊,好好好,快领人家进屋坐坐,弄点水给人家喝,要回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还带着朋友,老头我也好把屋子收拾收拾…”

    “小柳啊,还没吃饭呢吧,你等等啊,我去做。”老爷子一张嘴,牙都没几颗。

    黝黑的脸上满是笑容。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34_34824/179654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