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触感激得萧流景不自觉地避让。
可是归澜澜哪里会给他逃跑的机会？她自顾自地凑近了，问：“所以，这个‘剑’要如何御呢？”
萧流景只好依照先前所想的那般，将御剑的法门说了。
他讲得相当全面，又简洁易懂。让归澜澜有些诧异了。
“你莫非从前是专门教人御剑的？”
这是什么话？
萧流景无奈极了，索性不搭理她，转而说起注意事项来。
“首先是下盘必须得稳。其次……”
他说着说着，却发觉听不见声音了。
再一转头，哪里还有归澜澜的踪迹。这倒也怪他如今身上还受着伤，不好调动灵力，所以连归澜澜的动静也不太能察觉了。
“哈哈，看来你说得果然有理！”
萧流景正思忖着，就听见头顶传来少女兴致勃勃的声音。
他一抬头，就见到她踩在那根将断未断的树枝上、她的长发被风吹得凌乱，可是笑容却十分灿烂。
啊？她怎么就上去了？
不是说不会御剑吗？
归澜澜正在兴头上，这还是她第一次不用顾忌着什么魔尊啊、兄长之类的，全凭自己的兴致去做一件事！
醴城教她剑术的老头总是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平时就只教她一些花架子，就差没直言——
“凭你也配御剑！”
御剑听起来当然是很帅气潇洒的！可是既然老头看不起她也不肯教她，归澜澜当然就要讨厌御剑。
又麻烦又不安逸！
只是没有想到这御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而且站上去的感觉也比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归澜澜凭着自己的心意在半空之中翻了几个圈，到底还顾忌着下面还有个病号，笑嘻嘻地下来了。
她原本就容色极盛，笑起来时更有少女的风致，看起来十分可爱。
就是笑给瞎子看了。
萧流景朦胧之中只看到一大片茜色冲着他扑了过来，像是打定主意要把他吓退似的。
可归澜澜又猛地在他身前停下了，一看就是将力量控制得极好。
他叹道：“姑娘若是拜入宗门，定然会成为门中着重培养的弟子。”
归澜澜已同他说了自己是个散修，却不承想他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她虽然也觉得自己其实很聪明，但是长这么大，还真是头一遭听别人这样直白地夸她。
“你过奖啦，我哪有那么厉害？”归澜澜拉住他的手，说，“既然御剑没有问题了，那我们加紧赶路吧。”
萧流景道：“方才还有几点没有同姑娘说明白，须知御剑之时，除却稳住下盘之外，最重要的还是……”
他没能说完，就被归澜澜一把拉上了树枝。少女一把将他打横抱起，动作没有分毫的迟滞。
从他的角度看就只能感觉到一阵色彩的转换，然后就是靠近些更能看清归澜澜的脸了。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在哪见过这张脸。
归澜澜也在低头看着他。
“好啦，难道你真是什么教书先生不成？”她显然心情颇好，“别再说这些有的没的。御剑而已……我已经全会啦！”
萧流景真想叹气。他默默地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这件花花绿绿的衣裳上，思考良久终究是没有出声。
两人一路无话，倒也和谐。
归澜澜确实是第一次御剑，再怎么举重若轻，实在还是要花费一些心力的。而且她也在心里默默构思着之后如何为萧流景治疗。
而萧流景则更怕她半路翻车，两人直接从空中掉下去。
他都被少女这样不容置喙地“绑架”了，倒也没有煞风景地说教什么，只是暗地里为她平衡两分溢出的灵力，使这破烂的树枝不至于碎掉。
与此同时，他也在为归澜澜表现出来的天赋暗自心惊。
他总觉得阿澜的脸有几分异样的熟悉……也许是哪位前辈之后吧？
两人各怀心思，就这样到了献水下游的一座城池。
献水位于大地极西之处，大部分时间都是人迹罕至之地。上游的万堑山的群山更是凶险异常少有人至。
魔界中人自然是不会在意在何处开辟战场，只是凡界这边，却要考虑最大程度地减轻伤亡。
万堑山远离中原王朝，更是灵脉稀薄，也没有什么修仙者在此开辟宗门，正是最佳的大战之地。
阿澜听闻，为了让魔尊同意于此荒芜之地开战，那位玉衡山剑尊曾做了不少的布置。
“可他既然败了，这样的仁心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归澜澜御剑行至这座西荒唯一的大城门口，对萧流景说道。
萧流景被她抱了一路，已经羞愤不已，对这样的断言一时间倒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归澜澜抬头看着城门，淡淡道：“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这里就会变成魔界的属地了。”
她说完许久没听萧流景说话，有些疑惑地偏头看过去。
只见他正定定地望着城门上高悬的“长献”二字，看不出什么喜怒。
哦，对，忘了他是凡界修士了。
归澜澜连忙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提醒自己以后不要再乱说话了。
“我想等那个剑尊恢复过来，说不定又能把魔界打回去呢！”她立刻亡羊补牢。
萧流景闻言有些无奈，但还是说：“那就借阿澜姑娘吉言了。”
“好说，好说。”
这种西荒之地，门口也不会查什么路引之类。
归澜澜在魔界的时候，多少也了解过万堑山周边。
这长献是唯一一座各族聚居的城池，不仅有人族、妖族等也都有住在这里的。
但是更多的她就不知道了。
她拉着萧流景往里走，越看越觉得稀奇。
凡人看起来……确实和修仙者不一样啊。
原来同样的世界里也可以生长出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人。
归澜澜看看身边虽然虚弱但气势依旧极强的萧流景，又看看那些佝偻着腰背的行人，忽然感觉有些奇妙。
男人长身玉立，站在那里便有仙人一般的风姿。他虽然生了一头雪般的白发，可是并不见老，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冷得像冰似的。
凡人来去匆匆，脸上却沟壑纵横。无论男女，他们皆是一副疲惫辛劳之态。
归澜澜一面往里走，一面不忘牵着萧流景。
这里离万堑山已经很远了。魔尊回魔界回得很急，归澜澜又是直接转移了空间，这一来一回就造成了巨大的时间差。
那些大战中逃窜的修者也好、魔族也罢，还未能抵达这座平凡的人间之城。
可是城中却已惶惶起来。
“姑娘……在看什么？”萧流景注意到她似乎有心事。
“嗯，我在想这里的人为什么不跑呢？”归澜澜缓缓说出心中的疑惑，“大战打了这许久，他们对战况应该也并非全然不晓吧？也应当有生于长献城的修仙者在才对。”
“他们应当知道等到魔族来了之后会遇到什么……事实上在来之前，我以为我们会见到一座空城。”
她说得都对。
萧流景垂眸道：“也许他们还并不知道剑尊落败了。”
“不不不，这不可能啦。”归澜澜说。“就算是蝼蚁，也会关心明天是不是要下雨的呀。”
她平静地将凡人等同于蝼蚁，说话时并无异色。
萧流景偏过头看了她一眼。
即便知道他现在并不能看清，归澜澜还是感觉有些奇怪。
“……我说得不对吗？”
“没有。”男人答，“只是很少见到姑娘这样实话实说的人了。”
“那就当你是在夸我吧！”
归澜澜心虚地缩了缩脖子，赶紧转移话题道：“我们要不要去提醒这里的城主……之类的呢？”
“我想，应该也是不必了。”
“为什么？”
回答归澜澜的是萧流景错身让开的动作。
她顺势朝他身后不远处望去，只见一群青年人正排成长队，手执长枪、井然有序地向外走去。
只是和无病无痛的修仙者相比，即便是身处最鼎盛年纪的青年们，浑身上下看起来也糟透了。
在他们身边也有几个修仙者，只是归澜澜暗中比较了一下，觉得他们的修为也就跟她差不多。
“这些人，是打算和那些魔族拼了……吗？”归澜澜有点发愣。
这怎么可能打得过？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但是她仔细一想，好像也只有这种解释。
“是了，先前我们一路看来都没有见到什么青年人。街上全是老弱。说起来为什么那队青年人里一个女子都没有？”
萧流景被她问得纳闷，只好简短道：“凡人女子与修仙者不同。”
啊。
归澜澜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虽然萧流景说的话都是她能听清的，对方也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可是她为什么就听不懂了呢？
“所以凡人女子和凡人男子有什么不一样呢？”她困惑极了，“她们……”
但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因为萧流景说话的语气，就像这是一个大家都应该知道的常识一样。
归澜澜很担心多说多错，说多了直接自爆身份了。
她收起了多余的好奇心，只是暗暗记下。
——总归还要在凡界待许久，她迟早会弄清楚的。
两人说话间，已经找到了长献城中的医馆。
归澜澜正愁不知道如何转移话题，牵着萧流景的手也觉得隐隐发烫。偏偏这人的手又冷得像冰。
见到医馆她真是像回到了家一般，连忙拉着人往里进。
“走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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