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诉陈年往事的奴良组初代,灌下一口辛辣的酒。

    入喉的酒液灌得急切,奴良滑瓢略微咳嗽几声,苍老的面部绵亘着名为岁月的褶皱。“你父亲长得像你奶奶,所以能够入她的眼,对他百依百顺。”

    “你的话,和我比较像,估计见了面,她不会那么疼你。”

    奴良陆生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慈祥的老奶奶形象,“婆婆是什么类型的妖怪?”

    “她啊,和你奶奶一样,是个人类。”岁数有终,折在朝夕。

    “和爷爷奶奶是旧识的,从古活到今的人类?”

    “她死过,只是会复活。”

    “这脱离人类的范畴了吧!”

    “在这异能者、念能力者遍地跑,咒灵与魑魅魍魉当道的时代,会诈尸的人类有什么可奇怪的。”

    奴良滑瓢用烟杆子敲打孙子的头,指责他大惊小怪。

    想想都很不对劲吧!人类形态的奴良组少主委屈地抱住自己的脑袋:“真跟百鬼夜行图长得一样?”那也太抽象了。

    “是个大美人哦,只比你奶奶逊色一点。”

    毕竟,珱姬在他心中才是最漂亮的。无论她活着还是死了,这一点都不会有所改变。“那个人,现下可能缩水,指不定还很年轻,只比你大一些。”

    “但她好歹是你父亲的乳母,你见到她,要尊重她,喊她婆婆。”

    祖孙俩的絮絮声,传不到宛若经历一次大地震的街道。在结界保护下才没耳聋的女生惊道:“退魔刀?”

    “正解。”

    “不是说在本宅?”

    “胡说的啦,敌人当前,怎么可能随便暴露情报。”

    那么,问题来了,花开院家阴阳师出品的退魔刀,具有对抗负面能量的效果,是针对咒灵、妖怪等生物的有效工具。拿老板娘是如何在手握退魔刀的情况下,被杰杀死的?

    答案是人。

    当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由人类制作的,能够抵御魑魅魍魉的刀具,到头来抗衡不了叵测的人心。

    援助着他人的父母,反过来被对方的儿子虐杀。

    被常来店里光顾的,笑成狐狸眼的学生杀害的老板娘,是什么样的感受?

    这样偶尔不经意浮现的疑问,像是交通公路的沥青,接二连三地被生命沉重的车轮碾过,开着窗就能闻到大气中散发着的乌糟味道,后因某位监督的到来而截止。

    再之后……

    “我有事要忙,先走一步。记得联系我哦!”

    男人从世初淳手里夺走传世的退魔刀,两指并起上扬,“我很忙,也很容易寂寞。不联络我的话,老师心里会非常、非常难过,到时会做出什么我可没办法保证哦!”

    “一定要来找我哦!”

    话音未落,五条悟上演原地消失术,只留下在废墟中劫后余生的众人。

    大型服装商贸广场中心发生地震的消息迅速登上当地趋势,世初淳安然无恙回到家,接受来自监护人的仔细检查。

    织田作之助来来回回查验了好几次,在女儿的再三保证下方才放手。

    “这种程度的灾难竟然没有一个人伤亡,简直是不可思议。什么,不是地震,那是什么?”

    “就……”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后面跟着一个奇怪的人。他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又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儿……这么解释咋看咋奇怪吧!

    迎着监护人看似认真求解,其实什么也没有想的智慧眼神,世初淳在肚子里组织一下语言,力求信息量足,又简明扼要地概括完事件的来龙去脉。

    可因她自身都稀里糊涂,没搞清楚情况,加之弟弟妹妹们全体聚集在他们两人坐着的双人床上蹦跳,跳得她的天灵盖好似便利店自动感应的门,一开一合的,导致阐述的资讯缺斤短两,跳跃性极强。

    陈述得磕磕绊绊,过程冗长不说,叙述措辞还啰嗦复杂,起到完全相反的作用。

    “世初。”红发青年摩挲着她的脸颊,女生心头一咯噔。

    织田作之助每次投注视线在她身上,轻声地呼唤她的名字,温柔地触摸她,她的心脏就像有只蜘蛛在挪蹭。

    它勤恳地编织着细细密密的网络,纵然本人有意压制,也禁不住千千结形成。令她因内在炽热的情感而惶恐,趋附温暖却害怕自己被灼伤,辗转反侧,最终还是没能逃脱。

    织田作之助念她的名字时有个不起眼的小习惯,是开头偏重,尾音稍轻,起到举重若轻的效果。

    贴得近了听,似要与脆弱的鼓膜共振,里头每一根神经链接着胸腔膈膜,叫左右心室也要为之跃动。

    织田作之助本人在她心中的地位,是皮肤上附着的红印子,不管是否注意到,都由始至终地留有烙印。

    似轻轻拂过肌肤的羽毛,探到深处就要叫人过敏。稍一刺激,全身发作。落在手腕、臂弯、大腿、脚踝、腰窝,各种看得见、看不见的部位,散发着似有若无地痒。

    就算使出浑身解数忍耐,极力地告诫自己不能搭理,可还是禁不住触碰、抚慰。

    一时像是害了病。

    谁又能说情爱不是一类感情疾病。

    并非纯然无害的情感,起先单是以一道红痕的姿态呈现。

    假以时日,长出疱疹,包裹着病毒的脓液。假使用指甲抓挠、抠破,使其溃烂、扩散,就会从癣疥之疾转变为附骨之疽,令感染者逐渐病入膏肓,而施害者对此始终一无所知。

    “做梦了吗?也是,经历那么危险的事,要我哄你睡觉吗?”

    六加二个孩子的人父织田作之助,贴着女儿额头,熟练地试探她的体温。

    他确认孩子并无惊病,发烧等症状,即轻言轻语地哄她入睡,嘴里哼着跑调跑到没边的摇篮曲,作曲家听了都要含泪连夜掀开棺材板。

    强行解释的话果然会变成这样啊,世初淳闭上眼睛,“安眠曲就不用了,谢谢。”

    “好吧。”织田作之助的语调有些可惜。

    时值多台风季,雨水充沛,淅淅沥沥,自凌晨到晌午下个不停。

    回忆是一把生锈的老式电风扇,尾端电线老早被繁衍能力强的虫蚁啃咬损坏。

    等风来了,才优哉游哉地转几下叶片,搅动堆积在支架上的灰尘,使它们纷纷扬扬,呛鼻扑面,做个本末倒置的典范。

    过往随着凉风悄无声息地潜入梦境,打着瞌睡的五条悟从年少学习过的教室大门醒来,映入六眼的是一张张熟悉的脸。

    教育出一批批咒术师的高专教室,整体装潢讲究一个线条简明。

    窗户贝联珠贯,桌椅两两三三。校长夜蛾正道因学生们集体迟到,一拳打爆讲台。杰歪着头,笑着向他打招呼,熟识的场景唤醒深埋在脑域里的印象,始闻现实里震耳欲聋的惊雷声。

    担任特级咒术师的五条悟,是历届咒术师里最强大的一位。同时也是风评最差,脾性古怪到同级都评价人渣的一类。偏他自诩自己除了性格外,其他方面百分之一千的完美。

    “谁问你了!”被同级堵住唯一去路的女学生家入硝子,一脚踹上他屁股。

    没踹着,被无下限挡住了。

    家入硝子嘴边叼着的烟垮下,“行啊你,什么时候熟练掌握的?”

    五条悟戴上墨镜,“未来。”在大家分崩离析的未来。

    成年的五条悟,整天忙得脚不沾地,沾地了也就意味着有人要遭殃,或者遭过殃。

    他曾以为有两个人永远不会再在自己的眼前。没成想人活得久了,真是什么都能遇见。老熟人接二连三地登场,每一位都携带分量十足的咒灵,撕毁伪装和平的表面。

    成长是一场马拉松,跑着跑着人就散。年少的幻想,与身边亲朋好友勠力同心、携手并进抵达的终点,还没到头,就能描摹出孤身一人的界限。

    天不从人愿,穷尽毕生之力也无法实现。身为最强的他在此,大概就是上苍创造出来验证的箴言。

    涩谷事变,五条悟被封印。

    经过持有者开封的退魔刀白夜出世,受到弥弥切尔指引的奴良陆生率领奴良组参战。

    属于他的美梦醒了,另一位的也不会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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