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他不给我糖吃!讨厌!”

    “爸爸为什么不给你糖吃呢?”

    “他说我今天吃过了,再吃就会蛀牙。”

    “原来是这样啊。”

    世初淳没有说什么与“爸爸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之类的话,长辈用这类话术掌控小孩子,不过是仗着对方年纪小,没有话语权,也做不来正儿八经的反抗。

    乍一听有理有据,可放在职场上,就能明白其中的险恶与精明。

    譬如社会上,老板要员工无偿加班,美其名曰增加工作经验,增强业务能力。

    有的成年人能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的利益,有的生活当前,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孩子们也是学识不够层次,才驳斥不了长者们道貌岸然的歪理。

    家长们对子女动则棍棒交加,轻则辱骂训斥,也擅长敷上“我都是为了你好”、“这是爱的表现”的糖衣,内含试试就逝世,服一口即肝肠寸断的毒药。

    孩子们长大之后就会如法炮制,将不加修饰的暴力当做纯粹的爱意。

    冀望他们能够身心健全地成长,从她这里切断世代相传的镣铐。

    世初淳举起近来斤两渐长,隐约有小磅秤趋势的弟弟,在空中颠了颠,“真嗣每天吃糖会蛀牙,蛀牙了牙齿会痛痛,以后就吃不了糖果了,怎么办?”

    真嗣瘪着嘴,食指放在口中,咬出湿哒哒的口水,“可是糖果好好好吃,我想吃!爸爸都不给我吃!我讨厌爸爸!”

    女生想了一下,说:“那明天真嗣再和爸爸说,你要吃糖,爸爸说可以,你就有一颗糖果。后天再和爸爸说你要吃糖,真嗣就又有一颗糖果。大后天再和爸爸说要吃糖,真嗣就又又有一颗糖果了。”

    她打开储藏柜,取出珍藏的兔子储蓄罐,放在弟弟手心,“真嗣把从爸爸那拿到的糖果都装进这个盒子,一个月后,真嗣就会拥有好多好多颗的糖果。”

    听着姐姐舒缓和美的声音,小孩子联想到充斥着好多好多甜食的未来。他咯咯地笑出声,心情很快转阴为晴,登即拍拍屁股找哥哥们玩去了。

    女生就趁着这宽裕的时间带妹妹和写学校布置的作业。

    晚上睡觉时,咲乐抱着世初淳的胳膊,“姐姐,为什么爸爸不和我们一起睡呢?爸爸是不喜欢我们吗?”

    “哪里会,爸爸很爱很爱你们的。”世初淳刮了把妹妹的鼻子,“只是姐姐长大了,要和爸爸分开睡。以后咲乐长大了,也会有自己的房间,可以自己一个人睡觉。”

    “那我还是不要长大了,我不想要和姐姐分开。”小孩子紧张地双手勾住姐姐脖子,蹭蹭她的下巴,“我还太小了,我不能自己一个人睡。”

    “人总是要长大的嘛。”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与本人的意志无关。

    咲乐说:“我害怕恐龙。”

    世初淳安慰她,“不用害怕呀,现代是没有恐龙的。”

    “有恐龙的,我在电视上看到了。好大好大,还会动!”

    “那个是假的,不是真的。真的恐龙已经灭绝了,很久很久以前就没有了。”

    “没有了?”

    “对,就是死掉了,只剩下一架架化石骨架,要么埋在土里,要么被发掘出来,摆在博物馆里,咲乐要去看看吗?”

    小女孩愣住,不出两秒,嗷嗷大哭。

    小孩个头小小,嗓门挺大。尤其是哭泣起来,嚎得震天动地,“呜呜,爸爸!姐姐!恐龙死掉了哇哇呜呜呜哇。”

    隔壁听到什么死掉了的织田作之助,心头蓦然一空,身上挂着三个小孩就来踹女儿房门。

    关闭的大门被一脚终结掉周期短暂的寿命,吧嗒一声,径直朝室内摔。

    屋内的世初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左右各拥着被吓了一跳的弟弟妹妹。织田作之助看到抱着幺女、幺子,不知所措的大女儿,悬着的心脏下落,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门……”

    “明儿个找人来修吧。”

    反正附近技艺纯熟的装修师傅们上门也上得轻车熟路。

    小孩子有无穷无尽的好奇心和探索欲,见到了就会忍不住模仿,有迷惑就想要厘清。他们的脑子里装载着十万个为什么和无尽的奇思妙想,整得世初淳心中牵挂,上学到放课都在思考他们的疑问。

    “蘑菇,为什么是蘑菇呢?”她念出了声。

    园原杏里揽着好友的胳膊,“因为是蘑菇?”

    回家取下眼镜,世初淳意识到一项自己遗漏的事。她打开手机,按动紧急联系人三的按键。

    她在医院醒来之后,手机联络人里就多了个紧急联系人三——太宰老师,拨打电话方便快捷。

    拨打太宰治的号码,没响到第三声就有人接听。世初淳开门见山: “太宰老师,你送给我的眼镜有窃听器和定位器,您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天啊,竟然有这么恐怖的事。”

    太宰治轻快的语调隔着无线电传来,伴随着某种噼噼啪啪的背景声,“是被奇奇怪怪的人盯上了吗?世初的确是有这种吸引跟踪狂或者痴汉的特质呢。”

    他语重心长地说:“世初要负起责任来,好好反思一下啊。”

    “老师要受害者反思的话不仅会降低您的颜值,还会使您的威严扫地,我这次就当做没听到了。那就——”女生说完话预备挂断。

    “你不怀疑我吗?这般简单地相信他人,可是很容易受伤的哦。”窥破学生小心思的太宰治,在女生挂断前冷不丁地出声,延长人自主拨打的通讯时长。

    “起初是有的,太宰老师既然否认了,我焉有继续怀疑的理路。”世初淳老实地承认。

    “我会问下坂口先生有没有头绪,没有的话拜托父亲查一下。以您们三位出色的本领,其中哪一位要想查个水落石出,都是早晚解决的课题而已。”

    之所以担忧并且打电话核实,也仅是担心泄露港口黑手党内部的情报。

    虽然这份核实因各种各样的元素延迟了八百年。

    万一她被作为织田家的突破口,造成与她相关的四名港口黑手党在职成员暴毙,那她真的是万死不能辞其咎,非肝脑涂地不足以赎罪。

    等等——理论逻辑好像哪里不对。

    掌控她,还不如掌控她的五个弟弟妹妹,付出少,回报多,被发现的风险率还低。

    况且,若是有意针对织田作之助、坂口先生、太宰先生、芥川龙之介的行动,也定会深思熟虑,不是她一个兢兢业业的在校学生能破解的难题。

    她采取任何措施都不会妨碍历史的进程,顶多化身为一颗石子,在车轮倾覆之前,以粉身碎骨的代价,多争取出一些车辙倾斜的波折。

    打进敌方阵营的太宰治,抚开遮住鸢色瞳眸的黑发。他被绷带遮住的一只眼,似乎在黑暗中感受到斑点的亮光,可那也只不过是稍纵即逝的幻觉罢了。

    他弯腰避开后方袭来的攻击。

    四面八方射向他的子弹在横滨重力使的操作下,舞动成混合着硝烟味的黄铜交响曲。“世初要小心哟,草率地交付出信任可是会付出严峻的代价。在你身边的人,也有背叛的几率。”

    然后换了个轻快的声线,“不过,这也是世初的优点之一,容易被人拐走。”

    准确来说,是会让人忍不住想把你抢走。

    “太宰!作战紧急时刻,你和谁卿卿我我地聊个没完!”中原中也自个战斗得热血沸腾,回头一看,老早在敌方阵地待机的搭档竟然在浑水摸鱼。

    还打情骂俏!

    中原中也气不打一处来,踹起块以吨计算单位的钢筋就冲他那边砸。

    “当然是我家的世初啦。我是她的紧急联系人排行第三哦。你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可至今没有列入紧急联系人名单是吧,真是逊爆了呢。”

    “先前她同你结交的时候有给你带便当对比,你每天吃的便当包装得是很精美,而我每次能吃上新出炉的、热腾腾的美食。”与他并列的港口黑手党干部照例发挥气死人不偿命的精神,接连火上浇油。

    “在世初制作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偶尔抬不起劲,会叫她亲手喂给我的说……”

    “太宰!”中原中也操纵更多的人砸向自己的搭档。

    眼看攻进来的两名少年内斗,敌方阵营里的组织成员还没得及欣喜,脚尖已被重力使的威能调离地,砸向其中一位黑发少年。

    太宰治捂着手机听筒,轻巧地躲避搭档不入流的袭击,自己跳上二楼,欢快的语气下落,低垂的眼睫毛覆盖掉正下方俯瞰着的血海尸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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