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伦克含泪埋葬了村长后,魔女小姐挥动手杖,把他变作了一只猫,“我需要一只猫。”

    魔女小姐有许许多多的缺点,少年伦克变成猫也有方方面面的不便。

    即便如此,她还是带领着少年去往云海之巅、丛林洞窟,偶尔也将少年变回人,教导他如何拿剑。

    魔女小姐替少年开阔了眼界,领着他踏足大千世界,然后死在神圣教廷的围剿下,终结了千百年进行的魔女狩猎。

    “我是整个大陆最后一个魔女,而你并非我心心念念的黑猫。”

    濒死的魔女迎战教廷,把伦克变成猫咪,奢望保全对方,远离这场旷日持久的战局。

    可是相遇的开端她没有料到,结尾的收束魔女小姐自然万万也预料不到。

    昔日的同族在教廷发起的魔女狩猎里死尽,仅存于世的魔女,找不到好友黑猫做伴。

    她实在是太寂寞了,想要有个陪伴。路过偏远村庄,认为被魔物养大的勇者有趣,便自顾自地绑架了还没有成长的孩子,把他强行变作一只黑猫,栓在身边养着。

    没成想,临死了,目睹到少年为了营救自己强自冲开灵魂的封印,拾取了与生俱来的勇者力量。

    “作为图特大陆终末的魔女,我将赠予你一个神秘的礼物。”

    身体的生机缓慢消逝,戴着魔法帽的魔女小姐吐出一口血沫,“你会获得反悔的机会,让失败的人生重新来过,可是作为代价,你会丧失相应的等价物……”

    无法预测的因种下,假以时日,必定生长成日后千百遍回甘的果实。

    “不要报仇,不要去王都。”魔女摸着勇者的脸,濒死之际醒觉自己已在局中。

    她想要提醒,已来不及,血液堵塞了她的喉咙,黑色的眼瞳趋于涣散。

    失去亲人,再逝友伴的勇者,难过地埋葬了魔女的尸体。

    勇者伦克举着武器,对她的坟墓鞠躬,“对不起。违背村长意愿的我,恐怕要再次辜负魔女小姐的遗愿了。”

    他将不惜一切代价,要为带领自己走过大千山河的魔女小姐报仇。

    勇者伦克加入起义军,日夜锻炼着自己的能力,向红字王国进发。

    当全国各地的起义军队,在王都城门处集结,终日对着神像祈祷的圣女终于停止哭泣。

    她拿出剪子,剪掉自己引以为傲的长发,用里面蕴含的神力为民众们赐福。

    “阁下,您……”听从召见而来的圣骑士大为不解。

    “圣骑士。”

    圣女蜜糖色的眼珠子闪烁着坚毅,干练的短发抹去了过去的摇摆不定。

    “你是守护我,还是守卫王国?你是顺从我,还是依附主教?如果我是你的主人,你遵循我的意志,那我命令你摧毁这个腐朽的王都,为底下的百姓们带来血与火的救赎!”

    于是,王都的战火整整烧了七个日夜。

    贪婪暴虐的国王,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诅咒颠覆王权的勇者,背叛信仰的圣女,反抗主上的圣骑士……他以王族的血脉实施咒术,要推倒他王座的人,再也不能站起。

    他要勇者一行人,想要的不能成,期待的全落空,努力实行的事与愿违,他们势必要成为王国的千古罪人,永远地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为他的国家殉葬!

    掀翻压迫者的民众们欢喜地奔走,庆贺暴政与威压的落幕。

    “横断山谷,熔岩围绕的古堡,恶龙盘踞的城池,据说有个王女沉睡着。”追随圣女,背叛职责的圣骑士,擦拭着染血的宝剑,他认为救出王女,兴许能救出自己与王国一同被焚为灰烬的理想与人生。

    勇者和圣女跟上他的脚步,三人成行,打到了恶龙处。

    大陆的固有法则,是拥有才能的人自愿献祭越多,获取的力量越多。

    圣女献出自己的性命,葬送盘踞此地的巨龙。圣骑士走向棺椁,向应当拯救自己人生的王女伸手,在看清救赎者的容颜的时刻,被轻巧地断送了性命。

    耳麦里传来麻生班长十秒倒计时,世初淳浅吸了口气,告诉泽田纲吉,哆啦a梦有个谣传的结局。

    女生慢慢悠悠地倾诉着,通过耳麦清晰地传输到每个表演者身边,宛如亲密的耳语。

    她的语气称得上是温和,讲诉的内容却叫人无端端地汗毛竖立。

    野比大雄在医院里,确诊了自己是精神病。所有有关未来世纪的机器猫的美好记忆,全是属于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

    “如果你是光的话,那我是暗吗?” 世初淳轻声呢喃着,似在自言自语。

    舞台昏暗的灯光登时大亮,狂风骤雨奏响暴亂的乐章。

    沉睡王女的侍从们现身,分左右排开,失去所有伙伴、信仰、前途与理想的勇者大受打击,只能僵在原处,目睹着他们试着拯救的王女,践踏自己朋友尸体苏醒的王女。

    她掌握住了自己杀父弑兄篡夺而来的权柄。

    泽田纲吉的话筒被关闭了,旁白代替了他叙说心理。

    “不、不——”

    “这是错误的,是谬误,不是我追求的结局!”

    勇者的心理防线一破再破。

    他背离抚养自己长大的村长爷爷的愿望,违抗陪着自己浏览过千山万水的魔女小姐的心意,努力奋斗至今,辜负了圣女、圣骑士的英勇与牺牲,最后换来的竟是这般亲者痛、仇者快的情节。

    他几乎快崩溃了。

    泽田纲吉抽出装饰用的长剑,固执地往王女的方位前进。

    “拦住他。”麻生班长蹙起眉头,一声令下,扮演侍从的蒙面人们纷纷上来阻扰他。

    台下观众倒吸了口气,观看事态发展莫不是有转机。

    按理来说,正义必将打倒邪恶,勇者也能够斩杀敌军。

    超乎工作人员想象的是,以往被人打得抱头鼠窜,连邻居家的狗都能张嘴咬几口的废柴纲,一改之前好欺负的软弱形象,被打得鼻青脸肿,仍然顽固地前进。

    这还是那个走路都会摔跤,爱躲别人身后抹眼泪的废柴纲吗?依照麻生班长指示行动的群众演员们,大为惊异。

    这把火加得有点大。

    缺失眼镜看不清前方的混战,世初淳通过耳麦传达的指令,大体能将情况猜个七七八八。

    她有点后悔了。关于蒙蔽泽田纲吉舞台剧真正剧情结尾的事。

    和起初预想的一致,被蒙在鼓中的泽田纲吉本色出演,赢得了非常好的演出效果,甚至关于勇者的反应演绎得比她想象的还要出色,但是……

    这发展明显给当事人泽田纲吉造成了沉重的打击,以至于对方宁可跨越抵挡住他的人潮,也无论如何都想到她跟前争个分明。

    幸亏交响乐团听从麻生班长发布的指令,奏响电闪雷鸣的背景音,盖过除旁白外的其余嘈杂声。

    工作人员也有先见之明,早早地关停了泽田纲吉的传声筒。

    眼见八、九个人全压不住泽田纲吉,世初淳抬手,向后台操作的麻生班长做了个手势,示意准备降下红幕。

    麻生班长让扮演侍从的群众演员全部退开,台上台下所有人注视着奄奄一息的勇者匍匐着,爬行到王女脚下。仿佛虔诚的信徒攀着天阶朝圣,又似哀莫大于心死的悔恨。

    这都不是真的,都是骗人的。身上没有哪里不在发着疼的泽田纲吉想道。

    群众演员费劲拖泽田纲吉下台,是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他不肯下台的意愿,也表现得如此地明晰。

    明明下台就可以尽情地询问,泽田纲吉也相信世初淳会给他一个合乎情理的解释。

    可是,一直以来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不安是那么强烈,几乎在世初淳话音刚落的瞬间,就绑架了他的所有思绪,逼迫得泽田纲吉不立刻面对面确认世初淳的情况,他就绝对不会安心。

    他只要看一眼世初淳的眼睛,看到她如常的文雅面容,他那颗惊惧万分的心脏就能重回平静……

    爬到荆棘王座边的泽田纲吉,大口大口地喘息。宛如无数被密鲁菲奥雷家族毁灭的时空里,在紧密的炮火下艰难反击的彭格列首领,翻过尸山血海,来到已死亡多时的黑发女性身侧。

    ——她已经死了。

    她还好好地活着。

    ——她被白兰杀死了。

    不,是死于你的无能与软弱。

    胸腔翻涌的悔恨是如此地刻骨铭心,脑海里并不存在的记忆仿佛离群的孤雁盘旋的悲鸣。

    泽田纲吉吃力地支起手臂,抓住世初淳纤细的手腕。

    他期盼地抬首,回应自己的只有少女满脸的冷漠。

    其实是近视没带眼镜。

    “拖下去。”麻生班长严厉呵斥。

    蒙面侍从们扑上来,七手八脚地要将泽田纲吉拽下去。

    泽田纲吉的心死了,手没死。仍牢牢地、固执地攥紧世初淳的手腕,力道大得扯得她吃痛的程度。

    大幅的幕布缓缓下降,世初淳佩戴的珠链被扯掉,玲珑剔透的立方体噼里啪啦地掉落。幕布遮住了王女的脸、唇,遮住了勇者的眼、心,旁白声缓缓陈诉。

    “这是故事的结局吗?不,这是一切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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