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极近委婉的规劝,想让洛鸢打消这个念头。

    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必须传达神使,可要论人选,必然不能是洛鸢。

    太危险了。

    “可若让他们放手去做,这与赤裸裸的屠杀何异,即便是我,也没有任何反手之力,遑论百姓。”

    “城内早有异样,仁慈若神族,怎会置之不理,你带我回国都,我自去九天上。”洛鸢焦灼的答,心急所致,字字句句反倒语无伦次了起来。

    随便一个异族,都可以轻易将人族的城池覆灭,这是本源的差距,无法逆转。

    他们去学府求学的人对上普通的异族倒是有一战之力,可举一国之力,有多少人有资格去学府求学,而这些人里,又有多少精通了武艺。

    学府的排行榜里是按比例划分的名次,若真打起来,人族没有胜算。

    否则为什么洛鸢在人族里明明没什么对手,可对上异族,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她能活到今日,一是运气,二靠系统。

    虽说她总抱怨系统,可想起来,若是没有系统的治愈能力,她早该死在武场上了,如何苟活至今日。

    所以此刻,她才会如此害怕。

    在这个世界里,所有的不幸与厄运皆与恶种有关,尤其是寒影,也一生与此捆绑,她不信这件事会那么简单。

    “你别急,我先送你回国都,再去九天上。”

    淮卿理解洛鸢的固执,也明白情况的凶险。所以见洛鸢不愿松口,他主动接下了任务。

    “若他们问起来,你有什么借口自我掩饰,一旦被怀疑,就会被规则训诫,你不可能不说真话。”

    “我会写一封急信,你帮我交予母亲手里,国都内自会派人前去。”洛鸢竭力平复心情,冷静的说着。

    这是小事,他们不必争执。

    “那你呢?”

    “再入焰城,找证据。”她答,眸光闪烁,坚定异常。

    “你不必忧心,我不想找死,不会再去城主府,只不过潜伏着探听消息,将军派我来,不正是这个目的么。”

    月色洒落,将两人的身影在城墙上投下巨大的阴影,四目相接,彼此试探,却又心照不宣。

    沉默良久,淮卿只是委屈又可怜的问了一句“那我呢?”

    洛鸢眨眼,半是思索,她将眉皱的很紧,但很快,又舒展开,只是随心的答着“总感觉你似乎也有事情想做。”

    “为什么这么说?”正中心事,淮卿面色不改,反倒挑眉,打趣着问。

    “莫名的感觉。”洛鸢摇头,也不太理解。

    淮卿没有否认,只是移开视线,触动的看向了她身后的天,云影浮动,视野逐渐朦胧。

    “你遇到危险怎么办?”他放轻了声音,半是落寞。

    声音轻柔的飘到耳边,洛鸢很快就笑了,但紧接着的一两秒,她却莫名哀伤了起来。

    淮卿之所以如此不放心她,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和时间,就是他眼前所能触及和看见的,只要远离危险,自己便能与他共享岁月。

    可只有洛鸢清楚自己的时间究竟在哪一刻静止了,如若不时时提心吊胆,只会让这段时间变得更加短暂。

    所以哪怕明知一切都是一场虚无的梦境,她也不得不将自己置身于这场灾厄,竭力去索取一瞬属于她自己的时光。

    洛鸢甚至于想坦白了,可理智拉回,也只是安抚的笑着。

    “其实死亡对于不同的人来说,都有不同的象征和意义。”

    “正因为想要在自己的时间里活下去,我才必须做这些危险的事。”心跳加速,洛鸢反复的舔舐着唇,有些紧张。

    “自己的时间……”淮卿呢喃着,有些不理解,洛鸢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以至于他反反复复的思索,却觉得如此怅然若失。

    “去吧,别担心。”洛鸢不想让淮卿继续思索下去,故而开口,打断了一切。

    两人面对着,在漆黑的夜色中,愈发的触动,从储物戒里拿出纸笔,洛鸢草草写下一切,又将其交付于淮卿的手里,在那一瞬,她明明白白的看着淮卿的身影碎裂着飘散。

    凉风吹过,洛鸢明媚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来,她独自转身,却异样的落寞。

    虽说总是催促着那人的离开,而直到现在这一刻,她才明明白白的察觉了这次分别的意义。

    心有不安。

    但她又实在不知从何而起。

    没有逗留,她再次入城,夜色如墨,映照的城中景愈发可怖。

    淮卿明明白白的告诉过她这城中有许多人,可细细站在街道处端详,却恍然发觉此地冷清至此。

    连灯火都不曾点上一盏,这真的对么?

    洛鸢取出匕首,在掌心握了又握,没有选择在街中逗留,她直直走入巷里,翻身上墙头,在屋顶之上漫步探查。

    到了高处,眼前景是一览无余的明晰,微俯着身,洛鸢谨慎的向前走去,云层渐散,月光投落,她的视野转而开阔。

    街中无人,院子里也没有,这么说来,就可能是在家中了。

    洛鸢不信邪,半撑着就从墙上跳落。翻转匕首,她将其收起,又唤出斩翎来。

    甫一出现,就是一阵绚烂的流光,这是洛鸢主动感知并传达它所这么做的,其目的,无非是觉得这个氛围诡异的有些可怕。

    不是那种潜伏的危险,要将她一击毙命,而更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就像是有鬼一样……

    这种奇怪的念头在瞬间袭击了她的大脑,叫洛鸢的心狂跳不止,她咬咬牙,双手举剑向着屋内走去。

    明明自己没有感应到有人,可直觉却清晰的提示她房内的异样。

    向侧旁半是偏移了身子,她将剑横在身前,脚却是毫不迟疑的抬起,向后重重踢去。

    “噗”的一声,门板碎裂,应声倒地,洛鸢用了十成十的力,不曾想过一丝的余地。

    长剑划破暗夜,与月光相融,泻入房中,借着这点微弱的亮光,洛鸢半撤着向后移了一步。

    细细扫视而去,只见简陋质朴的厅内,正中置放着一圆桌,而洛鸢苦苦寻找的人,此刻却不偏不倚的围坐桌前,目光涣散。

    没有惊吓之余刺耳的尖叫,没有满脸疑虑的苦苦追问。只是沉默与静坐,仿佛木头一般,对四周毫无感知。

    没有上前,这诡异的气氛将洛鸢逼迫的愈发向后。她大步后撤,一跃向着墙顶之上攀爬而去。

    等到距离足够安全,她才停下所有的防御性动作。

    胸口没有起伏,人早已没了呼吸,即便他们仍旧坐立,具有人形,洛鸢也远不会将他们还视作人类。

    远风呼啸,云层又将月色遮掩,没了光源,这整个大地是死一般的寂静,是墨一般的漆黑。

    再看不见那些可怕的人,洛鸢却并没有觉得好受一点。只是任凭那种漫天的恐惧感侵蚀了自己的勇气和信心。

    “魔族,是魔族的做的。”她喃喃自语着,深怕惊扰屋中的怪物。即便很多事情她想不明白,也不理解,但就以目前看到的来说,她却并不以为只是单纯的人族纷争了。

    将背脊挺直,洛鸢恍惚的看向四周,她深陷城中,早已被这些“东西”所包围,若是他们逐渐苏醒,洛鸢并不以为自己能逃离。

    巨大的荒谬感如同潮水般袭来,洛鸢觉得可笑,可在同时,又惴惴不安了起来。

    摩鉴与魔族合作,将百姓变成这样,与灭族何异,她一个后来的外人都不会以为魔族真有这样的好心,愿意以一些微薄的利益来讨伐这个世界现存的法则。

    在内心无限的挣扎下,洛鸢艰难的回神,而在同一刻,她立即动身,狂奔着逃离,这个地方,再不能久留了。

    她要回去告诉将军,不能再前进了,要快快将所有的兵团撤回,这是一场没有胜算的战争,他们注定赢不了,可至少不能再任由他们将自己的手足亲人变成这不伦不类的怪物。

    凉风呼啸,长夜烬明。洛鸢咬紧牙关,一鼓作气的向着城外跑去,她进来的距离不算远,此刻回去倒也方便。

    可刚及城门,又有一道马蹄伴着呼啸劈开长空。

    “将军大捷,擒俘亿兵。”

    他带着城外的喜讯一路向内狂奔传达,可洛鸢听见,只是愈发的焦躁了起来。

    潜伏暗夜之中,她攥住匕首,只待那人的靠近,仔细预估着距离,洛鸢在来人擦身的那一刻,急急将匕首抛出。

    刺破气流,一击命中,士兵应声倒地,疼痛来袭,他死死捂住大腿,一瞬间,血流不止。

    洛鸢没要他的命,只是想了解城外的情况。

    而那人似乎是没有预料到城中会有外人的出现,所以当洛鸢显身之时,他显得惊恐异常。

    用武力胁迫逼问并不困难,而且这也算不上什么辛秘,所以很快,洛鸢便得到了答案。

    只可惜,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没有掩饰,也没有灭口,洛鸢在听完一切之后,只是默默加快了离去的脚步。

    不会有比现在还差的情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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