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之前,那时候宁珈还是个教令院学生,每天都会接触到奇形怪状的课题。
她曾经想过。
人死了之后,会到达哪里呢?
会去地狱吗,会回归圣树看着世间吗,还是从此无知无觉,就像熟睡了一样呢?
但她绝对没有想过,自己的死法,是一而再地他人谋杀。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们为什么要杀她?
也许正是因为上天也想要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这次的她也没有死绝。
宁珈并不是正常醒来的,她是在窒息感的压迫下,突然惊醒。
映入眼帘的,是黑漆漆的一片,一点光都被湮灭,呼吸沉闷。
这片黑不是夜空。
睁开眼睛不免要眨动睫毛,有什么东西簌簌地落到了眼睛里。
——好痛!
眼睛被骤然刺痛,宁珈痛苦地眨动眼睛,想要凭借生理泪水把异物冲出来,结果异物却越进越多,越来越痛,才那么几秒的时间,她眼睛就一片烧灼的疼痛。
不光如此。
随着时间的推移,宁珈惊恐的发现,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少,她感到呼吸困难。
宁珈被死死压在什么东西下面,这压力实在太巨大了,她动弹不得,宁珈拼命去抓去抠,想要挣脱这个空间,有什么湿润而粗糙的东西塞满了指甲。
她这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是土!她被人活埋了!
鼻尖闻到的是古怪的腥味和臭味,可随着时间过去,那点腥味和臭味逐渐变淡。
宁珈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代表着空气越来越少了。
泥土是非常坚硬的,每天都有人从这里走过,他们的步履能将这一片土地都压实。
宁珈在这样的环境里,连动动手指都艰难,只能使出最大的力气去向上刨土。
一剧烈运动,缺氧导致的窒息感就越来越严重。
宁珈头冒金星,在即将再死一次时,终于用手指在表面捅出一个洞,从那个洞里,泄露出一点外界的光来。
外面似乎是夜晚,只投下淡薄的月光,但也比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底要光明许多。
宁珈总算学乖了。
就算她快窒息而死了,也没有急着出去,而是忍着眩晕感,仔细将耳朵贴近那个洞,听一听外面有没有奇怪的声音。
虽然她没有特意了解过,但也知道蒙德人死后是统一火葬,烧成骨灰再埋入公墓的。
像她这样还有完整身体的人,多半死因有蹊跷。
万一她一挖出去,迎面撞上杀人犯就糟糕了。
——什么都没有。
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呼呼的风声,还有自己“兹拉兹拉”的耳鸣声。
到底是被埋进什么奇怪的地方里了啊。
宁珈被一而再地杀死,对自己的不幸早就有了清晰认知。
比起“外面很安全,没有人”。
她还是更倾向于外面很危险。
说不定就有人拎着斧子蹲在外面,等着她冒头然后一斧子砍下来。
不想出去。
地底起码还没有杀人狂魔呢!
就像潘多拉的魔盒一样,谁知道打开外盒,会在里面看到什么东西。
宁珈想退缩,她害怕,但她没有选择。
原本她就是依靠土层间的氧气才能活过来的,刚才为了挖开土壤而剧烈运动,那点可怜的氧气直接被抽空了。
她现在剧烈喘气,头晕眼花,眼前一阵阵地泛白光。
再这样下去,她迟早得死。
反正左右都要死了!窒息而死也太痛苦了!
宁珈狠狠一咬牙,将眼前的土刨开,从地里艰难地爬了出来。
她趴在地上,还没喘气几声,就转头警惕地打量四周。
好像没人,四处都是在夜里影影绰绰的草丛和树木,没看到有什么人影。
小心点,冷静点,宁珈抚了抚心脏,里面不知道是因为剧烈运动,还是缺氧,此时正跳得激烈,有种下一秒就要猝死的感觉。
她开始检查自己身上的伤口。
其他地方似乎没什么伤。
只有喉咙格外疼痛。
她伸手摸了摸,也许泥土都把鲜血吸干了,她并没有摸到任何液体,只摸到了伤口,还有填在伤口上的泥土。
看来原主致命伤就是在喉咙死法应该和她一样。
得赶紧找个有正常人的地方接受治疗,不然她的伤口会被土里的脏东西感染发炎的。
越想,宁珈就越慌张,死亡的阴影始终笼罩着她,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起来。
先离开这里。
宁珈没有站起身来,而是慢慢屈起双腿,把原来的趴着变成蹲着。
好,就这样走。
宁珈藏在草丛背后,顺着草丛慢慢走走。
四周还是一片寂静,连风都是细微的,吹过草丛时,连草叶摇晃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走了大半天也没看到新的路,也没看到什么人,宁珈走不动,想着要不要冒险站起来看看方向。
还是算了。宁珈只用了一秒,就果断放弃了冒险。
她总觉得自己一冒头,就会凭空飞来一把利器,将她的头颅割掉。
随着时间的推移,空气变得越来越凝重起来。
这里一片昏暗,所有东西都影影绰绰,宁珈只能看清楚草丛,但草丛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在慢慢蠕动,变成了另一种生物。她用余光看到时,觉得那些枝叶像人一样扭动,她被吓了一跳,定睛去看时,那草丛又只是草丛了。
就连树,似乎都变成一个个人影,树干是躯干。
这具身体失血过多,又刚经历了窒息,她手软腿软,在这一片昏暗的环境里,那种眩晕更加明显。
慢慢的。
出于说不清楚的感觉,宁珈走不下去,她停留在原地。
心跳依旧很快。
“扑通——扑通——”
周围依旧没有声音。
“扑通——扑通——”
宁珈开始流汗,她僵硬在原地。
“擦——”
背部有劲风袭来!
宁珈敏感的神经察觉到了危险,但她却无法躲开。
她只来得及惊恐地回头。
“兹拉——”
她听到什么东西划过金属上的声音。
随之喷溅出火花!
耀眼的赤红色在她面前闪过。
火?
在那一瞬间,火光照亮了来者的脸。
那是张极为精致的脸,在烈火下美得极有攻击性。他有着红色的长发,在脑后扎成了马尾。
他挥起手中极其沉重的巨剑,如同那重量并不存在一样,每一击都轻巧、每一击都顺从心意,每一击都携带烈火。
他攻击的,是一个戴着灰色面具的黑衣人,他手里握着长剑,出招灵巧如蛇,他屡次想要脱离缠斗来攻击宁珈,但都被另一个人阻止了。
她被人救了?
那是谁
宁珈看着重剑挥出火光,每一击都像鱼出水,飞溅点的火星子。
如萤火忽明忽灭。
一点火星落到了宁珈的手背上。
她吓了一跳,连忙去拍打,却发现那点明亮的、金红色的火星并没有热度。
它就落在了手背上,一闪一闪发着光,然后光芒渐息,宁珈吃惊地发现周围草地上的火星也是如此,它们安静地燃烧着,如同繁星漫天,落到了大地上。
但身为红发青年的对手,那个黑衣人显然不是这样想的,攻向他的火焰带着真实迫人的温度,一旦沾上,不燃烧殆尽绝不可能熄灭。
那不是他能交接的温度和力量,他只能选择躲避。
“嚓——嚓——”
即便宁珈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也看得出来,黑衣人在节节败退。
似乎是察觉到了再拖下去会死在这里,黑衣人放弃了杀死宁珈的想法,化作一片灰白色的烟雾,飘向了树林深处。
那红发青年本来想追过去,但他先是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走了两步,然后就停下了。
他转过身,朝宁珈这边看来。
他有着红色的微卷长发,眼眸也是红色的,身上的衣服也是黑色系,却不是像敌人那样完全为了方便行动的类型,而是
更像贵族外出时的衣服。
他身材高挑但纤细,很难想象他刚才是怎么挥舞那把沉重的巨剑的,而且他看上去很文雅
虽然他刚才挥舞巨剑的时候也很文雅。
就像枭一样凌厉,连噬人都优美。
他朝这边走来。
宁珈紧张地抓住自己的手,她并不认识他。
但他救了她,她有直觉,对方应该不是坏人。
而且一想起他连那个黑衣人都能赶跑,如果想杀她,那她也躲不过。
“谢谢您救了我,”宁珈说:“您是谁?”
“”
那个红发青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在宁珈面前停下,用审视的目光看待她。
“你又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他的声音并不低沉,而是清冷,他眉眼平静,没有表情,很难看出来刚才那副被烈火缭绕的样子。
“我不知道,”宁珈实话实说:“我一醒来就在这里了,我走了很久,没有见到一个人,也没有听到一点声音,我很害怕”
“后来的事情,你也看到了。”
红发青年沉默着看着她,也不知道他信没信,但过了一会儿,他把剑收起来了,宽大的重剑和他过于年轻的精致脸庞相比有种格格不入的违和感,但他抬眼如鹰隼般看来时,这种违和感就消失了。
“迪卢克。”
dic,晨曦,黎明。
宁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在报上自己的名字。
“谢谢您救了我,迪卢克先生。”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了凯亚口中的“只会在夜晚出现的人”。
“走吧,”迪卢克将这场谈话做了个结尾:“骑士团虽然无能,但这件事也需要告知他们。”
“哎。”
宁珈应了一声,她想要站起来,但因为刚刚死里逃生心有余悸,又失血过多全身无力,她刚支起来又摔了下去。
“”
迪卢克看着,保持沉默。
宁珈觉得丢脸极了,对方好心救了她,又好人做到底想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
她却这么没用,连站都站不起来。
拖累别人的想法油然而生,她慌慌张张地说:“等一等、我能站起来的”
不要不耐烦,不要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宁珈大腿肌肉用力,刚撑起身体,但又膝盖一软,重新摔了下去。
她更想哭了。
就在她慌张地再做努力时,有一只手忽然出现在宁珈的眼中。
那双手被黑色的皮革手套包裹,上面有金色的细纹,看上去就很有力。
宁珈不安地抬头看伸出手的迪卢克,对方依旧表情淡淡,没看出来什么冷漠、不耐烦,也没什么同情的痕迹。
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他是想把她拉起来,对吧。
宁珈伸出手,将它搭在了迪卢克的手上,皮革的触感很奇怪,冰冷的皮面,没有任何温度,也并不柔软。
迪卢克一用力,宁珈提线木偶被线拉扯一样站了起来。
轻而易举。
就在宁珈站稳的瞬间,迪卢克收回了手。
这时候,天亮了,深夜过去,最先到达的那一线天光,金色的,落在他们的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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