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寻我记 > 第49章 居家
    自申中至亥末,无尘子心神耗尽,法力耗尽,也不过是绘制了六七道有法力的凝神符,倒是绘制了三十余道有形无神的,都是其偶有杂念飘过,不经意便毁了的。nian

    ——足见心绪不宁的时候,是不适宜绘制符箓的。

    如是足足五日,日日如此,才堪堪绘制了三十余张凝神符,又过了两日,才交给蒋安,将心头大患去了,这才舒了一口气,好生休养两日,回复神魂,恢复法力,顺带给自己放松放松。

    这日无尘子睡得日上三竿才起,蒋安恭敬来报,说书生江瑞景来访,得了无尘子安排,便去客厅备下茶水等待了。

    江瑞景身上还是素白襕衫,头戴儒巾,看来颇为整洁,便是精神模样,也比第一次见时候的穷困书生模样好了许多,虽还能看出些穷苦人家的模子,但逢见者,都不得不说一句“这书生将来定有前途!”

    应当有权贵人家在相看亲事了。

    以前只是江瑞景只是皮相不错,还被寒酸模样盖了五分,今日却有自信模样,生生映入人眼,略过不得!

    无尘子看了端茶小饮的江瑞景,生出羡慕,道:“江兄,一别数月,风采卓然啊!”

    江瑞景看了无尘子,后者也是意气风发的模样,显露有些许瑟缩,片刻想起自己学业进步来,转为一脸自信,谦虚道:“托吴兄的的福,我近来好多了,少了琐事困扰,学业大有进益。两月不见,吴兄神貌依旧啊,轻盈洒脱,让我这红尘中人,羡慕不已。”

    无尘子实诚道:“比不得瑞景兄安居闲适,这两月来连日奔波,所以稍稍憔悴了些。”

    见得江瑞景神色舒坦,无尘子起了戏弄心思:“说来吴兄这般精神学子,可是不少话本小说中的狐妖佳婿哦。”

    “晚上莫要外出,秉烛夜读时,也要将门窗关紧,将驱邪护身的灵符贴在窗户上,油灯多点亮几盏,也不可胡思乱想,免得那路过的妖狐见了,将瑞景兄勾了去。”

    江瑞景摇头笑道:“吴兄莫要取笑瑞景了。”

    “那些志怪小说,都是些酸腐不上进自娱自乐的,当不得真。”

    “再说了,瑞景虽不是吴兄这般学道高人,也知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便是女子,也不好养活,况且是有神异手段的妖孽?”

    其话音落下,其也跟着转了调侃之言,笑盈盈道:“倒是吴兄这模样,与我同窗被青楼妓子压榨了日的亏空模样相差无几。”

    “瑞景需得回去翻得几个滋补方子,可以录来给吴兄一用,免得吴兄出不得门。”

    “说来,你们修行,似有女色禁忌,切莫胡乱沾染,尤其是那些狐妖鬼物,皮相而已。”

    “是这般说法吧?”

    无尘子不过是起了心思调侃一下江瑞景,不想被其推回身上,顿时咂舌,一时寻不得解释之语。

    说来也是事实,无尘子每日修行,又有法力温养,却也被这五六日绘制符咒耗尽了精气神三宝,此时已是双眼乌黑,形容枯黄,又有道袍凌乱,确实不如往日的工整端庄,难怪江瑞景以之取笑。

    这事情乃是自己与蒋家的事情,无尘子不可能说。

    无尘子装模作样指了指江瑞景,哑口片刻,还是争辩道:“瑞景莫要想偏了,这两月我奔波外地,有数百里之遥,日夜兼程,才有这困顿模样。”

    “至于那阴阳协调之事,我是不敢沾染的。”

    江瑞景这几月来回几次都见不得无尘子,今日听了解释更加好奇了,问道:“吴兄这般人物,应该是在观阁之中安稳修行的,竟然也会劳累奔波?”

    无尘子也不知如何解释,毕竟江瑞景不是修行之人,不懂法会乐趣,也不明妖鬼事情,话在肚子里转了几圈,才应道道:“瑞景学识上佳,也需每日去往书院之中听夫子教授书文,解说关窍。我此次出去也是去听道门大能佛门大德讲解道法的。”

    江瑞景斟酌片刻,问道:“吴兄,这术法好学吗?”

    无尘子看了江瑞景,也稍稍斟酌,道:“术法一脉,也要讲究悟性和资质的。”

    “没有资质,便不能修炼法术,没有悟性,便学不会法术。”

    “那我有资质没?”

    无尘子摇头道:“我也不过是堪堪入门,还没有查看资质的手段。且瑞景将来是要入仕途的,与我们这相冲了,莫要想着我们这孤贫绝嗣的修行一道了。”

    “瑞景还是息了这心思吧。”

    江瑞景眼神转动了两圈,目光黯淡了下去。

    “且我们修行,要行走四处,求得前辈解惑,寻得同道交流,不易寻得真传,又有妖邪威胁,说不得那日便丧命了去。”

    “哪有士人牧天下来得舒坦?”

    “出将入相,上为皇……上操劳,下为百姓做主。”

    “光宗耀祖,荫庇子孙,何其风光?”

    江瑞景听了,黯淡目光一点点明亮起来,又似有所悟,感叹道:“我辈士人,考得进士之后,便是无限风光,牧乡野,理家国,至于极致,万民送伞,名垂千古。不似吴兄这般高人还需风尘仆仆赶赴他处只为听旁的高人讲经说法,就这一次,吴兄便耗费了两三个月,风餐露宿,辛苦非常。”

    至于说不得那日便丧命了的说法,江瑞景却是不信的。

    无尘子笑笑,没有再解释。

    江瑞景又问道:“吴兄此次前去,可得了新的道法?”

    无尘子指了指脑袋,道:“此次道门前辈不吝赐教,讲解了许多修行窍门,我这不正在梳理嘛!”

    “若是得了月时间,再好生闭关参悟,我修为当有进益。”

    江瑞景羡慕道:“还是吴兄聪慧,出去一圈,便能悟得一二上等法门,我资质有限,夫子叮嘱了多遍的文章,也记不牢。”

    “看来这次的乡试是没有机会了。”

    其言语全然比不得方才的自信外溢,颇为丧气,无尘子依稀能看的一点信心,想来是这次不行,下次还是有希望的。

    无尘子打量了江瑞景一遍,看的江瑞景心中发毛,问道:“吴兄如何这般看我?”

    无尘子摸了摸自己的脸,避开道:“看瑞景你近来变化,却是比月前意气风发了许多。此前你心中杂事过多,学业自然拖沓,延误了好些年,如今都还在追赶旁人,如今比别人忙碌些也是常理。”

    “如今你日进一步,想来这次没有希望,下次也稳妥了。”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瑞景每日学一点,用不了多久,功名自然上门。”

    “无需太过担忧。”

    江瑞景也是被眼前科举给压得有些心急了,听闻无尘子安抚言语,眉飞色舞,面带喜色,道:“承吴兄吉言。我以前总跟不上夫子教授的文章,这两月之中确实已经将以前落下遗缺的补上了不少,新近做了两篇课文,得了夫子赞赏。”

    无尘子喜道:“如此说来,瑞景学问大有进步,确实是喜事,应该庆贺。”

    “不过得意时候莫要忘形,失意时刻勿要乱心,方能进退不失。”

    江瑞景自然明白自身变化的缘由,端正面色,肃色道:“吴兄良言。今日来,一则是关心吴兄出行许久,二则是感谢吴兄慷慨相助,使我不困于精力不足。”言罢,其离了桌椅,恭恭敬敬地对着无尘子作揖拜谢。

    无尘子跳起躲开,惊道:“瑞景,休做这小儿姿态!你我相交一场,能看你日有进益,便同感欣喜。”

    “初来百江郡,也是瑞景为我事情奔走,倒是我近来过多杂务缠身,未能多多上门拜访。”

    江瑞景作揖做罢,看无尘子落座了,也回了座位,诚恳道:“吴兄修行,又行走各地,却是比不得我闲暇多些。”

    “此前因学业缘故,夫子屡屡训斥于我,是我长久不得安心,家慈看我每日愁苦,才出门为我求个平安吉祥的符咒,万幸遇到了吴兄。说来也是你们道家常言的缘法,你我有缘,得此方便。”

    那个身材佝偻、灰白衣衫布满了补丁的苍老身影,嗫嚅了半日也没有说明所求的是哪道符箓,只说求保佑自家儿子上进些的,又抖索半日才掏了两个铜板出来的场景,便是无尘子不与江瑞景计较太多的缘故。

    又因着自己修行道人,不好与江瑞景太过亲近,免得招惹了学堂夫子嫌弃,这才经常躲着。

    江瑞景约莫也知晓这些,平常时候在外也不言语其有一个修行好友。

    这些,彼此都心知肚明,不能言之于口。

    无尘子想了许久,方出声劝道:“我老师为我修行一道筹划圆满,但修行不是只安居山野便可了,行走四方也是修行,人情世故也是修行,驱邪扶正也是修行,不过这地儿与我有缘,想来以后便长居在了,最多也就是机缘到了,游历一下。”

    “我观瑞景有文曲照耀,又勤奋上进,说不得将来真有宰府之位,多为民做主,便是功德了,我这山野修行也能赚些好处,不枉你我相交一场。”

    官场道门不相通,江瑞景不知晓,无尘子知晓,却也只能以这般缘故暂时敷衍一下。

    敬鬼神而远之,是江瑞景夫子经常念叨的,江瑞景也知晓,却不知晓为官做宰之后,便与道门佛门自行疏远了,因而对无尘子的言语信了。

    看其顿生信心模样,无尘子也忍不住心中腹诽,果然还是读书读傻了的书生好忽悠。

    前几日那蒋县令也是个读书人,与无尘子一场谈话,耗费了无尘子心机不少,无半点获益,还有曾家那儿,无尘子待着也十分憋闷,真心比不得现在与江瑞景这般读书执念深重的书生谈吐舒坦。

    江瑞景跳过二者之间纠结不谈,转为对无尘子这一路出行的经历起了好奇心思,毕竟是两三月时间,无尘子去的定不是什么近郊地方。

    其一脸好奇问道:“吴兄此次出行,有数百里之遥,可遇见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无尘子略作回忆,一路上也就是些闲聊琐事,应当算不得稀奇,随口回道:“一路过来,晓行夜宿,不疾不徐,还算是安稳,夏日农田一片碧色风景外,便是许多劳作农人,并未见得什么奇怪事情,也不见趣闻异事。”

    江瑞景并不以为无尘子刻意欺瞒,只是对无尘子这么耗尽数月时间的路途有些失望,道:“我还以为吴兄此次外出修行,可得了许多欢喜趣闻。”言罢,似想起一事,又道:“倒是我这些日子,参与了个诗会,会上遇见了个才女,风姿绰约,令人向往。”

    无尘子看江瑞景一点倾慕神色,忍不住咳嗽两声,破了其幻想,正色道:“瑞景,书中自有颜如玉。”

    江瑞景此刻还是穷书生一个,便是无尘子符箓相助了,其老母也要接些浆洗活计才能满足日常。若是江瑞景对个女子起了倾心意思,心思耽搁了,其仕途大约完了。

    无尘子可不能眼睁睁见着其因着男欢女爱事情,毁了自身前途。

    江瑞景收了神色,目中精光闪动,避开无尘子闪亮双眼,解释道:“让吴兄见笑了,我读书多年,到底比不得吴兄定力上佳。不过那女子神貌出众,若是吴兄见了,怕也会忍不住心生涟漪的。”

    “瑶台仙女下凡尘,倾城美人临俗地。”

    “古说四大美人,约莫如是。”

    无尘子前世见识的也不少,幻境之中又有生老病死一趟,便是国色天香也都能白骨视之,反是对江瑞景的学业更为重要些:“除了那女子外,瑞景便没有趁机拜得一二大贤,学点文章手段,弄些心得笔记?”

    江瑞景收了幻想翩翩,有些疑惑道:“那诗会之中并无贤能参与,便是我就读的书院中的杰出同窗也未与会,真是有些奇怪。”

    “不过能见得那般风情女子,也不枉我耽搁了这两日。”

    无尘子也皱眉,觉得这么一个诗会无有老师学达参与,有些奇怪,追问道:“寻常诗会可是这般?”言罢,示意江瑞景稍坐,去唤了管家蒋安出来,将让江瑞景将那诗会事情详细描述了一遍。

    蒋安不是个包打听,但在对百江郡熟悉得多,对那诗会的趣事还是有所耳闻的。

    那举办诗会的富家子弟学业靠后,家室比不得曾家这般背靠皇家的,与京城有些关联,在百江郡乃是一方大户,故而能够招来不少纨绔子弟。

    那富家子实则算不得一个纨绔,晓得自己学业不好,便不时交往学堂中的学业上佳之人,交往人际,为日后的家业做谋划。

    而那次的诗会,也不知富家子是哪般心思,不是往日一般寻了花魁的由头,而是以文章高人教授一众学子读书应考经验的名义,邀约了许多在学业上并不如何突出者但也算是读书人的,一起厮混,其中江瑞景虽得了夫子两三次称赞,在众人眼中形象并无多少改进,也被一道邀请了。

    诗会之上也不过是寻常的吃食耍乐,也有一二书生做了“天上雪团团,地上人圆圆”一类不堪的诗词出来取悦诸人,倒也没有太多非常之事。

    热热闹闹,人气沸腾。

    诗会开始后足足一个时辰,众人都饮酒半醉了,有个清丽至极的女子带了侍女也掺和进来,那主家公子介绍说是郡内清雅苑的姐儿,走的是卖艺不卖身那一套,也被富家公子哥邀来与众人伴舞作乐。

    那女子狐媚眼,倾城脸,祸国姿色,舞动起来更是惹得在场诸多半醉半醒的男人色欲上头,若不是有着读书人的声名压制,留得两分理智,怕不得化作色狼上前将那女子拖了便走。

    便是能忍着,在场诸多男子都是憋了一脸潮红——此事也被些嘴碎的书童传了出来,沦为诸多老爷取笑自家不肖子的乐趣之一。

    彼时江瑞景已然熏熏然,被那女子一激,虽强撑了片刻,将那女子来来回回看了几遍,便醉倒于案桌之上,之后诸事便迷糊不清了。

    之后许多事情,便不是江瑞景能够知晓的了,只是留下那个极为美艳女子的印象,时至今日犹未遗忘,每每想起来,心动不已。

    管家又补了,却是那有个富家弟子被那狐媚女子勾引的机会丢了魂,纷纷叫嚷着要将其八抬大轿迎娶回家,还起了争执,动了拳脚。

    一个二个都说是“真爱,非卿不娶”。

    那女子也含含糊糊,笑而不语。

    亏得身旁书童百般阻止,便是拳脚加身也没敢放手,才维持了读书人的体面不至丢失。

    这也是那乌糟糟诗会流传出来当个笑话的缘由。

    不知情的只是叹息这学堂教的弟子不怎么样,知情人倒是怀疑这那富家子是不是被什么迷了心智,没有去交往学业上进的同窗,反而跟着一帮吊车尾的闹起了糊涂事来,又好奇那女子是如何国色天香,能够惹得一群“见多识广”的纨绔闹出如此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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