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寻我记 > 第48章 县令来访
    这话来得太过直白,一时将个蒋县令给噎住了。bikong

    若是说妨碍了,岂不是让这小道士晓得自己对其依仗甚多,以后自己便矮了一些。

    若是说不妨碍,这小道士日后三天两头如此施为,自己是应下来还是不应下?

    真是两难,便是上官面前,自己都没有这般难以抉择的。

    一旁静立的管家蒋安见县令犹豫不答,正要将蒋县令的难处一一道来,顺带着劝一下无尘子以后都在百江郡安稳修行,莫要整日东游西走的,将正事置之不理,却被蒋县令以眼神止住了。

    无尘子面不改色,但心中笑了。

    蒋县令借了喝茶动作琢磨许久,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下定决心,应道:“还好,本官心性高洁,虽每日忧思百姓,却耗费不多,也能应付两月。”

    “只是佩戴得越久,越知道长这符咒实在是好东西,恨不得几个同窗也能如本官一般,每日随身携带,心神清明,也能在代天资牧民,为百姓做主时,慈爱之余不乏公正,保天下太平,百姓安乐……”

    “内子操劳一家大小事情,日日疲劳不堪,但带了道长这灵符,每日神清气爽,老本官也宽慰不少。”

    这话说得,无尘子也不好接话了。

    沉默片刻,无尘子换了个话头:“这凝神符能静心凝神,却有碍夜睡,傍晚时候还是取了为好。”

    无尘子此时修为还低,静功差了些,除了平日刻意打坐不能入定时候,都是不佩戴的,却是其虽能宁静心神,却会妨碍正常睡眠,再者自己修行的那蛰龙睡功,时日久了,时辰一到,自然便是安然入睡,何苦以凝神符来扰乱自己气息?

    这凝神符还有个妨碍之处,却是会将那夫妻之间的情欲也一道压下来。

    后者,在修行之人看来,若是以外而内的,便是心魔,若是能够以心境驭之,才是双修。

    蒋县令已经用了许久,自然知晓其中情况,应道:“确如道长所言,我每日傍晚时分都取下了的。”

    但那头脑清凉的感觉,确实不忍心放下,蒋县令心中默默补了一句。

    难得糊涂,难得清醒。

    无尘子又怕眼前的县令大人寻天下百姓借口来威胁自己,换了一脸诚恳的模样,实实在在道:“实不相瞒,小道本次出行未能抽空绘制,不过这回来后便能继续为绘制,不会耽搁了大人的灵符。”

    “以小道当前修为,五日时间便足以。”

    “还请县令大人稍待五日。”

    “日后,贫道出门的机会不多,到底是见识了一番高人,需要好生修行了。”

    蒋县令得了无尘子承诺,也知此时急不得,故作大方道:“不急不急,道长可安心,五日时间,也耽搁不了大事。”

    “只是许久不闻道长消息,心中挂念,管家也拿不定道长安危,这才寻了今日登门,见道长身体安康,我也安心了。”言罢,看了如石像一般的管家蒋安,又问道:“此前我离去得有些匆忙,这宅院也未好好修缮一番,道长住得可还习惯?”

    “说来也是惭愧,本官这些时日都在为着治下百姓的事情忙碌,倒是怠慢了道长。”

    “道长看有需要添补的,只需吩咐一身,本官便令人去办了。”

    “旁的不说,单是这宅子安静舒适,便是无尘所求的,倒是一直没有谢过县令大人的慷慨了。”此话却是无尘子真心之言,每日不是打坐修行,便是翻阅经卷,吃食浆洗一应事物无需无尘子操心,如何悠闲?

    较之前身在三清观的清苦日子,无尘子此时的生活,已然是天渊之别了。

    “至于添补事物,无尘倒是现下已经足矣。”

    “无尘本是修行,宜简宜少。”

    “道德经有言: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无尘子婉拒道:“于无尘而言,院子已经足以。大人莫要再费心添补了。”

    蒋瑞全只以为无尘子是谦虚,复劝道:“我看这宅院有些简陋了,需得添置一些家用,内外盆饰,人手也少了些,可以再添置人。”

    “桌椅之物,换成上好红木;道长衣饰物件,也当以余杭一带的丝绸重新添置,道长意下可好?”

    无尘子哭笑不得,知晓蒋县令还是误会了,以为自己只是在谦虚,便转了真诚话语,拒道:“谢过好意,无尘一个方外修行,求的是清净自然,此时人物正好,用不着这么多家用人手,以上皆不用添置了。”

    “清修清修,求的便是清净方能修行。”

    “人多事杂,非但不能助益,反而妨碍无尘修行。”

    蒋县令看劝不动无尘子,心中念头转动,又道:“确实不好扰了道长清修。这添置事情,道长若有需要,只管吩咐。此外,若是蒋安等人有不听道长吩咐的,道长无需顾及我的面子,当责罚便责罚,若是犯了大错,道长只管传信与本尊,本尊定然替道长处置了。”

    无尘子似笑非笑地看了管家蒋安一眼。

    管家蒋安面色变化,阴晴微变,忍不住看向蒋县令。

    蒋安此前已经服侍蒋家大半辈子,被遣来照料无尘子后,也一直在将无尘子行事报知蒋县令,没想到蒋县令倒是想将自己当个人情,交好无尘子,若是无尘子当真了,蒋县令如何也要做个样子计较一下,这便颇为令人心寒了。

    蒋县令却略过蒋安不看,只是盯着无尘子,颇为坦然。

    无尘子心下念头转了几圈,将蒋县令这话中的糊弄意思压下,面上却挂着笑,道:“说笑了,老管家与无尘颇为相合,又将无尘照顾得颇为适宜,且我道门中人讲究安顺平和,缘法随意,如何会有这般动辄打罚的心思?”

    “此话勿提,此话勿提!”

    蒋县令来了个糊弄的代为处置,无尘子也含糊出了句缘法随意。

    “县令大人只管安心,无尘每月定然按时送上凝神符,以助大人静心宁神。”

    无尘子这话倒是不假,其也是这般盘算的,毕竟借用了蒋县令的宅子,又有生活事物都是蒋县令的人等在打理,半点生活上的劳心事情都不用管,无尘子定然要遵守约定,每月给予凝神符的。

    无尘子当前的翅膀还没有硬到能够将这契书撕毁了却毫无伤损的地步,便是到了那一日,也要顾及自己的因果罪孽。

    当然,若是到了那一日,蒋县令因着某些缘故想要毁了契书,无尘子也乐得成人之美。

    蒋县令约莫是与修行之人打交道不多,依旧有些怀疑,但此时也不好过分试探,故应和道:“符咒一物,道长只要还放在心上便好。”

    “本官还听得,道长清净心,少有嗔怒姿态,确实高人。但若这些下人惹了道长不快,道长只需知会我一声,我便替道长责罚了去,换些听话的过来。”

    “道长莫要太过仁慈,有赏有罚,方能服众。”

    毕竟是蒋家人事,无尘子不好置喙太多,也就闭口不言。

    蒋县令息了片刻,改了此前轻描淡写模样,带了几分期盼,问道:“听闻道长与城南曾家交往密切,不知道长能否与我引见一番?”

    无尘子知晓自己与曾家有往来的事情还是蒋安告知了蒋县令,倒是不好奇蒋县令想借着自己的门道与曾家联系上,不过这事情无尘子自然不乐意主动牵线搭桥,便回道:“此前小道自嘉定县来时,得了曾家一个商队主事的便宜,也教了那主事一点驱邪避鬼的手段,旁的也没有多少来往,只能算是点头熟识。”

    “至于那曾家其他人,尤其是那家主大人,小道倒是没有这个福分能够结交上。”

    “大人高看小道了。”

    蒋县令面上不显怀疑,语气之中多少带了点失望意思:“如此,颇为可惜。”

    “我本想借着道长手段,与曾家搭些关系,方便日后联络。”

    “为官一地,本尊还是要与曾家这般手眼通天的人打好关系的。”

    “道长也知本尊新掌新津,那地方缺衣少食,难以经济,还需曾家这般人物去周转一二,能够稍稍富裕安稳些,也是我等父母官的职责。”

    分明是为了自己得官位,张口闭口都是百姓。

    无尘子不好搭话,换了自嘲口吻,道:“若有机缘,小道也想搭上那曾家关系,得那曾家修造道观,当个坐镇一地的观主,银钱不少,好处不缺,事情还少,何不快哉!”

    “过上几年,再寻个得意弟子,传我三清观道统,也不枉老师辛苦教授。”

    曾家县令面色白了一下。

    无尘子这才幽幽道:“可惜,小道本事不济,入不得曾家青眼,也就能靠着一点微薄手段,糊口而已。”

    “民生艰难,我辈出家之人,也不能得了安稳。”

    蒋县令面色微微抽搐了一下,无尘子这么一个刚刚落脚在百江郡便想着立道观传道统的,有些得陇望蜀了,又有些怀疑其对曾家的事情不尽不实,最后那句感叹,更是让其险些憋不住要讽刺两句,但碍着面子,却也不由点头。

    在蒋县令看来,无尘子如今银钱不缺,衣食无忧,该满足了。

    其有点本事,若真舔着脸去了曾家,也得不了重用。

    曾家如何了得,巴蜀一地声名显赫,便是郡守大人也要以礼相待,又有皇家作为倚靠,地位超然,自然有不少道士和尚已经攀扯,自然看不上无尘子这么一个只是有些小手段的野道士了。

    不过么,平日听闻蒋安言语,无尘子在这百江郡中,颇为安分,偶尔去了城中的碧霞观,也不过是半日便回,旁的也不见那些高门大宅的请无尘子前去做那超度法事,或是讲经说法,足见无尘子除了钻研符咒一道外,还算是安稳的。

    就只是这么一点,蒋县令可以忍受了。

    无尘子撩拨了一下蒋县令,犹不满足,继续道:“可惜小道修为不高,便是符咒也并不高明,确实与曾家高攀不上。”

    “只是希望小道与曾家主事关系不要断了,待得日后小道进益了,说不得还是有与曾家攀上关系之日。”

    蒋安欲言又止,却被蒋县令止住了。

    “小道有先师庇佑,又得了在大悲寺认识的师叔提携,也能去碧霞观观摩高人做法,又有曾家得了师叔示意稍稍照顾一二。”

    “想来哪日小道落难了,还是能寻个栖身所在,暂居年,也有可能。”

    这个师叔,曰佚名,不见其人,不闻其声。

    警告一下蒋县令,也足够了。

    蒋县令面色严肃,双眼微闭,右手握着茶盏,显出青筋来,显然是将这话当真了,多少担心无尘子真个弃了自己而去,其后强自平稳气息道:“既然有如此机缘,那道长何不长居曾家,也能与高人谈天说法,岂不自在。”

    “本尊虽非僧道,世间之事多有相通,那些个修行高人于道长的重要性,与本官座师于本尊重要性相差无几罢!”

    这话到底有几分嘴硬了。

    无尘子软软挡了蒋县令一下,依旧不能断了蒋县令强硬心思,便也不再遮掩,应道:“曾家可以因师叔缘由照顾一二,已是极限了。小道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人情似纸张张薄,小道便不能太过贪心了,免得将这点人情耗尽了。”

    “县令大人应当深知:人情么,有来有往方是,只取不予,迟早断了的。”

    “不过,以小道目前修行来看,说不得五年六年后,便可以与那曾家坐而笑谈了。”

    蒋县令失望的神色压了下来,也点头应道:“道长日益静修,勤奋之至,便是我门下寒门学子也比不得,再辅以道长绝佳资质,又有本官寻了那宝参补药从旁协助,想来是用不着五六年之久的。”

    无尘子面显羞色,道:“能有相助,想来确实能少耗费一两年,如此,小道先行谢过了。”

    蒋县令也笑道:“那我便预祝道长功行日进了。”

    二人相视大笑片刻,复又小啜几口茶水,却是各有心思,又有片刻,蒋县令今日吃了个憋,有些难受,索性告辞:“今日叨扰道长许久,已是不易。料想道长此次修行归来,必有许多法诀妙术要精研,我也有公务要忙,如此便别过道长了!”

    无尘子知晓那蒋县令心中诸事已经确定,有些嫌隙不好此时挑明了,自己也不想与之过多寒暄,便也道:“大人慧眼如炬,小道近来正忙于经卷事情,确实招待不周,如此小道也不多挽留。”

    言罢,无尘子面上带笑将蒋县令送至门外,看得其转过街口不见,才冷冷看了蒋安一眼,道:“管家,以后有不明白之处,直接问我便是,无需全数报知县令。”言罢,也不待五十余岁的老管家蒋安冷汗淋漓寻机回答,便直接回了静室去。

    虽知蒋安是蒋家的仆人,身契也都在蒋县令手中拽着,但事无大小一一汇报了,便很是恼人了。

    你是蒋家忠仆,我却不是蒋家囚犯。

    我与蒋家的交易是符纸与宅院,你在此是保证我每旬月给出定量的符纸,也是保证我衣食安稳无忧,却不是胡乱上报信息给蒋家,伤了我与蒋家本来便不是很牢靠的合作关系。

    便是敌国探子,也有避讳之处,不是大小事宜全数呈报上去。

    尤其是自己与曾家,本来便不想有太多牵扯。

    蒋家县令被自己牵线搭桥一番,日后麻烦事不断!

    无尘子心思转过,却也知晓那蒋县令得了自己日后少出门的承诺,应该安稳了,当着自己的面敲打了管家蒋安,便是为了稳住自己,稳固一下两者关系;至于旁的与曾家的关系,其虽有心,却也寻不着无尘子这的门路,只能暂且作罢了。

    两边都晓得,那契书十年的承诺有些不靠谱,迟早有变故。

    哎,这诸多应酬算计,着实乱人心思。

    无尘子心底叹息,寻思着将其他的诸多杂事都且放下,理清思绪,先是研读一下那《诸是如梦观》,看能不能学得一二符道之外的降魔手段,还有无欲大师赠送的绘符笔记,也是个好东西,需得精读几遍,琢磨参透。

    曾家的事情,也是个麻烦。

    还有已经在跑来跑去的小黑,当如何培养?

    还有那法宝手串,也应该温养了?

    自己修行功法,主要是取子午二时的阴阳气息修行,虽法力精纯,却少了许多时间,闲暇打坐搬运效果微薄,一月时间也比不得一日时间的子午二时,又无法如臂指使驱使法力,此后当如何修行进益?

    这些说来都才是真的有关身家性命的事情,且还是耗费时日耗费心神的事情,也需无尘子细细斟酌培养一番。

    不过,最关键的还是将那凝神符补上,却是不能伤了自己与蒋家的关系。

    最后一事乃是立足之根,不能放下。

    无尘子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将静室内细细打扫一番,祛除了尘土衰败气息,又将自己一身风尘洗净了,稍稍休息一番,便忙不迭地开始绘制凝神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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