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不觉得冷，三皇子却打了个寒颤，望着昏暗的前路，喃喃感慨，“这夫妻俩，真是疯了，父皇的雷霆之怒，他们受得住？”
“兄弟姊妹都死了，为了皇位不落入旁系手中，父皇也只能认了——他们赌的就是这个。”昭宁道：“只怕后面还有更疯魔的事，你和三嫂嫂都要小心些。”
说完这话，长街风起，将三皇子的衣角撩了一撩，又吹进马车中，掠过昭宁的面庞，昭宁眯了眯眼，借着道路两旁的风灯，忽然瞥见旁边屋檐之上，有一缕微光骤然闪过。
明明只是一瞬间，却好像勾出了记忆里某种危险的气息，昭宁来不及多想，疾言厉色地道：“低头！”
三皇子吓了一跳，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下意识地低了头，昭宁那头已经拉着绯月一起扑倒在地。
箭矢，数不清的箭矢从四面八方而来，昭宁听见三皇子的惨叫，听见侍卫们大吼的“护驾”，听见锋利的箭头穿过马车壁，正想拉着绯月下车躲避之时，拉车的棕马一声哀切的嘶鸣，忽然发足狂奔！
昭宁往后一仰，头磕在座上，疼得倒抽一口凉气，绯月反应过来，上来死死地抱着昭宁，用自己的身躯护着她，昭宁听见好几次闷哼，知道绯月受伤不轻，但这小丫头不发一言，眼睛睁得很大，似乎是迫使自己保持冷静和清醒。
外面有巡防兵士发现发狂了的马，想阻拦，却根本阻拦不住，只能大声喝止，渐渐地他们的声音也被甩在了后面，棕马也渐渐脱力，不知停在了哪里。
周围一片漆黑，从帘子那儿看不见一丝光，昭宁喘了两口粗气，松开一直护着自己小腹的双手，低声问：“绯月，你还好么？”
绯月还紧紧搂着她，带着哭腔道：“我还好，公主，我还好，就是胳膊疼得厉害。”
命还在就好，昭宁“嗯”了声，抓住绯月的手腕，“我们先下马车，这匹马不知什么时候还会发疯，小心，轻声，明白么？”
绯月应着，搀着昭宁，主仆俩慢慢地打开马车门，好在棕马只是喘着粗气，在原地暴躁地踢踏，昭宁看到马股上没入一枚箭矢，心中了然，此刻也不敢惊动它，下了马车后，昭宁便拉住绯月的手慢慢往旁边走。
借着月光打量，这里应该城南与城北的交界处，住着的都是平头百姓，因家境大多贫寒，到了这个时辰，都已经入睡，道路两旁也不会点风灯。
看来这匹马跑出很远，也不知留在原地的三皇子眼下怎么样了。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时候，昭宁勉强辨认了方向，道：“咱们北边走，若是能碰上刚刚那些巡防的人，就安全多了。”
绯月点点头，然而主仆俩走了两步，昭宁忽然停下来。
一片乌云悠悠飘来，将月亮掩住一半，昭宁的眼里沾满了寒意，抓着绯月的手用力，“如果说，他还有后手，会是什么？”
“公主？”
昭宁闭上眼睛，摒弃了所有想法，只把自己放在二皇子的位置上，考虑着如果是他，该怎么做。
显然，二皇子已经豁出去了，给皇后下毒，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将兄弟和妹妹一起引出府门，然后一网打尽。
所以毒药的量不必大，只需要有这么个侍疾的由头就够了。
大皇子提前离去却未遭袭，大概有两个缘故：一则，大皇子不是他最恨的人，他不会为了大皇子而放弃杀三皇子和自己；二则，大皇子走时还是白日，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成功的可能性并不大。
要如何再找机会对大皇子下手，昭宁不得而知，但昭宁明白，至少到现在为止，他满腔恨意，全加诸在了昭宁和三皇子身上。
今夜，他一定会让他们死。
既然都能想尽办法往玉宸宫动手脚，又怎么会不考虑对昭宁身边下手，如今昭宁远离人群，最好下手，他只需要让那些杀手找过来就好了。
昭宁的目光落在旁边的马车上。
棕马还是烦躁不安，毕竟身上的箭矢还未拔除，想来十分疼痛。
这就是最大的目标，那些杀手循着味儿就能找过来。
昭宁拉着绯月的手往后退，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绯月之前不是没经历过刺杀，可上回魏连溪一边抵抗一边谈笑，大大消减了恐惧之感，身边还有许多侍卫，还有碧琴，就算是死，也有很多人陪着一起过孟婆桥，但现在，公主只能靠她了。
绯月道：“公主，咱们逃吧，往另一个方向走。”
昭宁“嗯”了声，转身急促地走了十余步，忽然停住了。
绯月也捂着嘴，差点哭出来。
这是一条死路！
之前那拐角隐在黑暗中，又没走近，根本看不出来，现在才知道这里折过去，专门做了一处死角，用来堆放杂物和垃圾。
绯月问：“怎么办？”
昭宁低声急促道：“你躲过去，我从来路走，去找巡防兵。”
绯月使劲摇头，“他们会顺着追过来，公主去就是送死。”
“我们俩在一处，都得死，他们的目标是我，你躲过去。”
绯月却不肯，使劲把昭宁拉过去，在垃圾堆中刨开一处空隙，又将旁边一个腐朽的木箱推过来挡着，十分坚定地说：“公主委屈了，先在这里等着，奴婢一定找来人救您。”
昭宁将她一拉，也很坚定，“那些刺客看你穿着打扮，就知道你的身份，到头来还是个死，一起躲在这里，听话。”
绯月还想再说，之前停在巷子里的棕马忽然带着马车动起来，昭宁按住了她的嘴。
有人来了。
畜生是最会预知危险的，来者恐怕不善。
果然细碎的脚步声靠近后，大概是有人上前打开了马车门，跟着是男子的声音，“头儿，没人。”
“刚才那两个路口都仔细排查了？”
“头儿放心，这里就两个路口，甭管她们从哪出去，都是抬手一刀。”
昭宁一阵后怕，还好刚才她与绯月都没走回头路，不然现在已经身首异处。
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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