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周氏依旧在喋喋不休地念叨个没完。

    院里忽然传来一句高喝,“三皇子到。”

    江念辞微微蹙眉,转身行礼。

    许清如一脸错愕。

    她从未见过这般大人物,双腿一软,忍不住就要跪下,却见江念辞和周氏不过都只福了福身子,便又赶忙爬了起来,学着二人的样子,红着脸说了一句,“给三皇子请安。”

    三皇子抬了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许清如这才敢掀起眼皮,悄悄地看向了三皇子。

    这一看,她只恨自己的眼睛不能粘在对方的身上。

    从前,她只觉得自家姐夫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如今见了三皇子,才知道什么叫做天人之姿,尊贵无双。

    “殿下,请用茶。”

    许清如丢下药膏,殷勤地替三皇子斟了杯茶。

    三皇子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大步流星地走到纪少游的榻前,一脸关切地感叹,“纪兄,你受苦了。”

    “不、不妨事的。”纪少游连连摆手,“若非殿下搭救,今夜,我怕是会死在舞阳公主的鞭下。”

    想起舞阳公主那面目狰狞的模样,纪少游仍然觉得心有余悸。

    “你且放心,她得意不了多久了。”三皇子安慰道。

    “此话怎讲?”

    “我那皇妹向来娇纵,今日吃了大亏,定会找人泄愤。”

    三皇子冷冷地笑着。

    “她府中有一男宠,本是有婚约的人,可皇妹却为了一己私欲,将他的心上人硬塞进了军中妓院。那人早就不想活了。我答应了他,只要他愿意死在皇妹的手里,就替他救回心上人。”

    顿了顿,又道,“父皇就算再宠皇妹,可人命关天,他也不能坐视不理。”

    “多谢三皇子。”

    纪少游浑身疼得厉害,却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在榻上磕了个头。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纪少游觉得三皇子便是他的伯乐,此生,他当粉身碎骨,以报答三皇子的知遇之恩。

    “纪兄,不必多礼。”

    三皇子亲自将人扶了起来。

    二人四目相对,正是交心的时候,舒韵婉便闯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素服,宽大的孝袍恰到好处地拢住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玉白的小脸上不见一丝粉黛。

    如墨的长发高高挽起,只在鬓间斜插了一朵白花。

    整个人如同仲夏夜晚独自绽放的莲花,清雅中还带着一丝易碎的哀伤。

    见了三皇子,她也不行礼,只讷讷问道,“我、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三皇子猛地抬起头来,漆黑的瞳孔缩了又缩。

    像!

    实在是太像了!

    他忍不住上前两步,却又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只能僵硬地止住步伐,试探着问道,“这位是?”

    “她……”纪少游的脸色不太好看。

    舒韵婉则抢在他前面回答道,“小女舒韵婉,见过三皇子殿下。”

    “你怎知我身份?”

    三皇子眼睛一亮,很快又反应了过来。

    “你就是舒韵婉?”

    他既决定和纪少游合作,对那些关于纪少游的坊间传闻自然也都了如指掌。

    他知道纪少游的府上藏着一位像极了太傅嫡女的可人儿,却没想到她竟会相像至此。

    他痴痴地看着舒韵婉。

    似是在看她,却又像是透过她再看别人。

    “咳咳……”

    纪少游以拳抵口,咳嗽了两声。

    三皇子这才不情不愿地收回了目光。

    “纪兄好生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留下这么一句话后,三皇子便失魂落魄地走了。

    “你们也都下去吧。”纪少游挥了挥手,黑着脸看向舒韵婉,“婉儿,你留下。”

    舒韵婉脚步一顿,不情不愿地回到了纪少游的身边。

    ……

    门外。

    许清如拦住了江念辞的去路。

    “表姐!”

    砚书柳眉倒竖,“姨娘进门也有些时日了,怎么还如此不懂规矩?什么表姐不表姐的?您该尊称一句夫人才对!”

    许清如难堪地咬紧了下唇。

    江念辞没工夫搭理她,“有事?”

    “自然有事!”许清如抚着自己并不显怀的肚子,笑道,“郎中说我身子不稳,每日要喝花胶一碗,燕窝三盅。”

    “你!”

    砚书想要骂人。

    江念辞将她拦了下来。

    “知道了。”她淡淡地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夫人,您未免也太好脾性了!这还没怎么样呢就开始要补品了,改明儿还不知道会张狂成什么样子呢!更何况,她肚子里的明明、明明就不是……”

    “由她去吧。”

    江念辞不以为意。

    一味地进补并不是什么好事!

    何况,有舒韵婉在,许清如恐怕很难顺利生下孩子。

    想到舒韵婉方才的表现,她不由挑了挑眉。

    “想办法查一查三皇子和前太傅嫡女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江念辞低声嘱咐了一句。

    当年的事情并不好查。

    江念慈也没有急着想要得到一个结果。

    她实在是太忙了。

    虽说品芳斋已经打开了局面,可那么多同行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日日都在研究着新品。

    除此以外,她还要盯着织造坊的进度。

    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儿,又得教导纪明琮和纵月的功课。

    两个小家伙倒是懂事,主动提出要去学堂读书,可江念辞却放心不下。

    不仅在学业上煞费苦心,日常的衣食住行更是亲力亲为。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个月后,工匠终于将图纸变成了实物。

    手游纺纱机的效率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更好。

    “这棉布虽不如绣院的精致,但胜在结实。咱们产量又高,今年冬天定能赚得盆满钵满。如此,慈幼院的那帮老弱妇孺也都能自食其力了。”

    江念辞嘴角的笑容渐渐淡去。

    沉吟良久,她才大着胆子道,“这些棉布暂时还卖不得。”

    “为何?”长乐长公主不解。

    手摇纺织机虽是她们独有的,可这东西一旦问世,天长日久的,总会有人能仿制出来。

    到时候,她们可就丧失了先机。

    江念辞没有立刻回答。

    她走到窗前,轻轻推开了窗户。

    一阵寒风扑面而来,让长乐长公主忍不住紧了紧衣袍。

    “说也奇怪,如今尚未立冬,怎就冷得如此厉害?”

    江念辞握了握拳,鼓足勇气道,“若我说今年会有雪灾……殿下可愿意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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