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造坊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天色渐晚,江念辞也不好多留,便福身告退了。

    离开的时候,她忽然察觉到墙角处蜷缩着一个鬼祟的身影。

    她担心长乐长公主的安全,当即飞身上前,一把将此人拎了起来,却又在看清此人面孔后匆忙放手。

    “是你?”江念辞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少女。

    少女依旧如同受惊了的小鹿一般,瞪着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瑟瑟发抖地望着江念辞。

    “别、别杀我!”生涩的口音里满是恐惧。

    江念辞叹了口气。

    她之前只觉得少女身段轻盈、犹如飞燕,如今离得近了,才知道什么叫做瘦骨嶙峋。

    “七皇子不给你饭吃么?”她忍不住问道。

    少女点了点头,又惶恐地摇了摇头。

    “放心,我不会杀你。”

    江念辞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就对她多加仇视,相反,她其实有些同情这位被当成了牺牲品的少女。

    想了想,她从衣袖中掏出了一枚鲜花饼。

    这是她怕自己在宫宴上吃不饱而提前准备的。

    只可惜,一番比试下来,鲜花饼已经被压得不成样子了。

    “你别嫌弃。”

    江念辞有些过意不去,却还是将鲜花饼塞进了少女的手里。

    “不、不会!”

    少女小心翼翼地捧起鲜花饼,仿佛得到了什么稀世珍宝。

    待到江念辞离去,她才缓缓地将掉落的饼渣送入口中。

    “甜的。”

    少女扬起唇角。

    比蜜还甜。

    ……

    离开公主府后,江念辞并未直接回府,而是转道去了品芳斋。

    状元阁中。

    陆琳琅、霍文君、霍文羿、黎序之连同江云枫都早已在此处等待多时了。

    “小妹,你可算来了!”

    江云枫像是见了救星似的,赶紧把江念辞拉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江念辞一脸不解。

    自家兄长向来大大咧咧,何时有过这般忸怩之态?

    “你再不来,你大哥的老底就都要被琳琅问穿了。”霍文君笑着解释,“便连他小时候尿过几次裤子,咱们都知道了呢!”

    “你别胡说。”陆琳琅捂住了霍文君的嘴巴,红着脸道,“我、我哪有……”

    江念辞狐疑地看着陆琳琅,脑海中隐约闪过一个念头,可她还来不及细想,就被陆琳琅灌了杯酒。

    时逢中秋,本就是个高兴的日子,众人又是少年意气、一腔热血的年纪,因着方才灭了燕国气焰,不免都多喝了几杯。

    酒过三巡,江念辞渐渐头晕了起来。

    她想去外头吹风解酒,却忽然脚下一滑。

    摔倒之前,一只有力的大手忽然将她拉了起来。

    “当心。”

    黎序之的声音里也染了两分醉意。

    江念辞呆呆地看着眼前丰神俊朗的男子,忽而反应过来,急忙缩回了手。

    指尖,烫得厉害。

    “还说没有情意?”

    霍文羿也醉了。

    他指着黎序之憨憨地笑了起来。

    “你向来不近女色,我原还以为你是石头转世呢,不想却是……也罢也罢!今日我便做主替你改了字,就改为孟德可好?”

    “哥,你快别胡说了!”

    眼瞅着霍文羿越说越不像话,霍文君赶忙拉着他匆匆离席了。

    “江姑娘,你莫要误会。我……”

    黎序之想要解释。

    江念辞却醉眼朦胧地晃了晃脑袋。

    她仿佛并未听见霍文羿的话,只一味闹着要江云枫送自己回家。

    江云枫只好依了她。

    走之前,还不忘一脸复杂地看了黎序之一眼。

    待到上了马车,江念辞的目光才逐渐清明了起来。

    “你这丫头,惯会装醉。”江云枫点了点江念辞的额头,“其实,黎序之他……”

    “哥哥!”

    江念辞打断了江云枫的话。

    黎序之很好。

    但那又怎么样呢?

    她已经嫁人了。

    便是日后会和纪少游和离,也不会再步入一段新的婚姻。

    这一世,她当是山野清风、谷涧溪流,是高高升起的烈日,是自由翱翔的苍鹰,而不是谁的妻子、谁的附庸。

    “哥,”江念辞不愿谈及黎序之的事情,赶紧转了话题,“今日,你怎会主动迎战燕国勇士?”

    她了解江云枫,知道自家兄长并不是好大喜功的性子。

    江云枫沉默了很久。

    久到江念辞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了,这才缓缓开口。

    “小妹,我想成为你的靠山。”

    江云枫语气沉重,带了几分明显的沮丧。

    他本想打赢燕国勇士,以此请求圣上允准小妹和亲,可最后,他还是搞砸了一切。

    江念辞愣住了。

    重生之后,她一直觉得自己在孤身奋战,这一刻,她才恍然发现,自己并非退无可退。

    她有兄长,有朋友,有孩子,还有……

    一个光风霁月般的身影猝不及防地闯入脑际。

    她赶紧掀开帘子,任由寒风将自己吹醒。

    片刻,她才重新看向江云枫,无比郑重地说了一句,“谢谢!哥!谢谢!”

    ……

    纪府。

    阵阵哀嚎声终于将江念辞拉回现实。

    她回过神来,便见周氏正气急败坏地指着自己。

    “你还知道回来?自己的夫君被打成这个样子,你不帮忙也就罢了,怎地还敢在外头饮酒作乐?你、你当真不怕我儿休了你?”

    “娘!你别说了!”纪少游被吵的太阳穴“嗡嗡”作响,偏自己又动弹不得,只能一个劲地嚷道,“轻点儿!轻点儿!行么?”

    江念辞这才看向纪少游。

    见其已被打得皮开肉绽,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许清如就坐在他的榻前,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正颤抖地替其上药。

    也不知究竟是心疼纪少游身上的伤,还是担心舞阳公主会迁怒到自己。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江念辞凉凉地看了纪少游一眼。

    “夫君提出要送舞阳公主和亲之时,就没想到会有这般下场么?”

    “你懂什么?”纪少游一脸不耐。

    圣上虽有九位皇子,可有机会争夺皇位的无外乎也就只有大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这三位。

    其中,三皇子的母妃容妃最得圣心,是以在夺嫡之争中,三皇子的胜算也就最大。

    圣上老了,早晚会驾鹤西去。一旦三皇子登基,那他可就是有着从龙之功的大功臣,区区舞阳公主又算得了什么?

    江念辞自然知道纪少游的打算。

    事实上,上辈子,三皇子也的确顺利登基。

    可是这辈子……

    若论对大周的贡献,难道长乐长公主就坐不得龙椅?

    江念辞垂下眼眸,遮住了眼中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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