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妾讥讽正室,时玥筝以前几乎闻所未闻。

    “你们若不提醒,我不过是过过嘴瘾。若真能失宠,我还非得谢谢你们为我出谋划策了。”

    想必跟他们说,受害者无罪。凭什么男人偷看女人洗澡,是女人名誉扫地?尤其,女人还是在自己家中沐浴,又不是去大街上赤身裸体。

    “二小姐,如何才能让您息怒?”奴仆也有些后悔自己起初的张狂,错误地以为‘打狗还须看主人’,仲公子屋里的奴仆,比相府主子还尊贵。

    哪知相国给宦官颜面,是向君上效忠。

    筝姑娘不给仲公子颜面,这帮奴仆便连宦官都不如。

    “以后,与我保持一条街的距离,我还能考虑暂时放你们一马。否则,定斩不赦。”时玥筝大力摔门进屋,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立即站远了些,确保筝姑娘在目及所在范围之内就成。

    想必在相府,筝姑娘气恼归气恼,却是不敢让几个人,直接死在这。否则,相国就解释不清了。

    筝姑娘再气,也不过想去向江敞告状,而不是直接行刑。

    几个奴仆成了新欢眼中钉、肉中刺,暂且还不用如此担心。

    时玥筝沐浴时,一直想着脱身之法。

    若屋外只有一个,还好对付些,谁知江敞弄来一堆。

    若是一群草包,也好糊弄,偏偏又像极了死士。

    准仆妇将姐姐唤来,这会儿裹了件袍子,与时瑜琼相对而坐。

    顺着小轩窗,望了一眼外面几个门神,的确站得颇远,八成是知晓她并非逆来顺受的性子。若是将她逼急了,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

    时瑜琼知晓小妹在为何时苦恼,含笑宠溺摸了摸她的头,对她愈发怜惜。

    “妹夫说,提前指派过来几个家丁伺候着。既让你先熟悉夫家的下人,也让下人摸清楚未来小主子的脾气秉性。这样你嫁过去,便于掌家。”

    时玥筝听着这无稽之谈,直接冷笑出了声。

    那么多姑娘嫁过去,由几个年长的嬷嬷带着,不出几日便熟络了。

    再弹劾打压几个老油头,便能将田庄、铺子、封地,摸得一清二楚。

    只她还没去干呢,就先觉得累了。

    “我不想替他主持中馈。”

    时玥筝已经想好了,嫁过去就开始撑病不出,府内大小事宜,直接叫宠妾管着,自己乐得清闲。

    至于妾氏互掐,她正好看笑话。

    妾氏明褒暗贬,她就当没看见。

    “我不想、也不会为他做事。”

    时瑜琼只知小妹不喜他,却不知如何对他厌烦至此:

    “其实,仲公子待小妹还算真心,有那么几分喜欢的。”

    “姐姐也说了,这喜欢必须跟利益挂钩,否则他会毫不犹豫、轻而易举地牺牲我。”时玥筝把玩着桌上的瓷杯,赌气道:

    “反正,只要他姓江一天,我就讨厌他一天。”

    时瑜琼看她这副蛮不讲理的样子,也是拿她毫无办法。

    无奈摇了摇头,道:“好在,我们出身摆在这里。即便宠妾再跳,总不过逞口舌之争,还不至于伤筋动骨。”

    “阿姊,你还是要想办法,帮我物色些绝色,以后送进府上去。一来,可以分江敞对我的注意力。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也不爱跟他整日过家家。二来,还能显得我贤惠。”时玥筝跟她说了好久话,屋外几个木桩子还杵在那儿,就开始有点心焦了。

    “姐,你要帮我。”

    “好,我帮你。”时瑜琼又不是老鸨,没那么多美色来源。

    但给妹夫纳妾,又不是给小妹找面首,这事做起来皆大欢喜,没什么难度。

    “不是这事。”时玥筝随即凑了过来,咬着她的耳朵,同她一阵切切察察:

    “姐,我得去见小将军最后一面。若我一直杳无音信,我怕他会担心。若他冲动之下,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来。会连累我们时家。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时家倒了,咱们也没有好日子过。”

    随后说了自己计划,时瑜琼知道这个妹妹鬼马精灵,还是听得心惊肉跳,半晌,还是犹豫着点了点头。

    子夜时分,时玥筝再度着了玄衣,出门时带了一支香。

    待走到马厩里,先于暗处点燃了。

    在自己家,总比外人熟悉,能轻而易举地找寻到隐蔽之处。

    不多时,取了马,一跃而起,已直奔城外而去。

    几个奴仆反应过来之后,已有些迟了。

    不敢动相府的马,便吹了声口哨,立即有仲公子府上的马,直奔几人而来。

    想也没想,便飞身上马,紧追在身后。

    才行至半程,便觉一阵头晕目眩,强忍着追出城数百里,终于赶上。

    二小姐憎恶他们多嘴多舌,却还是不得不招呼了一声:

    “筝姑娘慢行,您要到哪儿去。可秉明了仲公子?”

    时瑜琼忽地理解,小妹为何这般厌恶这些人。

    还没嫁人呢,就像看犯人一般,嫁过去后,岂不是成了王家的奴隶。

    眼见周遭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估摸着小妹已经脱身,药效也快起作用了。

    不再跟几人拖延时间,而是摘下了面纱,厉声道:

    “我妹妹,既不是仲公子的附属品,也不是什么摆件,可以由着仲公子为所欲为。她是人,有自己的思想和尊严,你们给我放尊重点。”

    女人,谈何尊重,哪怕是相府的女主人。

    只几个奴仆来不及反驳,知晓中计后,便立即打马而退。

    为首的忙吩咐下去:“这里有三条岔路口,咱们四个分头去找,你们三各奔三条,我原路返回。”

    其他人喏喏称是,奴仆与时瑜琼对视看一眼,拱手道:“得罪了,大小姐。”

    时瑜琼故作罔闻:“夜半睡不着,出城跑马也不行了?明儿我就秉明父亲,仲公子的人将相府每个人都看住了,可是我们相府犯了什么事?即便有罪,也当是君上惩治。即便君上缠绵病榻,也是太子监国。”

    奴仆见她调虎离山之计,坏了自己好事,大事已成还得了便宜卖乖。

    咬牙切齿,却是无法:“大小姐,若筝姑娘安分守己,也犯不着我们仲公子劳心劳力了,更不用小的们深夜不休不眠。”

    “你们倒是想什么都不做,漫说晚上不必劳累,白昼也可以躺着晒太阳。仲公子愿意养着你们就是。”时瑜琼听着他放狗屁,只是修养让她不与之争执。

    什么时候江敞把身边那些骚包都弄走,再跟小妹纠缠贞洁吧。

    “我也想整日无所事事,可是没处找饭辙呢。饶是我小妹妹,被人羡慕衣食无忧,不是也得被仲公子牵着鼻子走?要知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最后的结果,是成为傀儡。保不齐她还羡慕那些耕耘劳作的佃农呢,至少有自由,能选择自己命运。”

    奴仆听她这何不食肉糜,不知佃农如何能有自由。是不用纳粮,还是不必躬耕。

    “小的不懂大小姐何意,可是筝姑娘不情不愿嫁于仲公子,还是仲公子配不上筝姑娘貌美、高攀不起相府的门楣、庶子不该肖想嫡女。”

    奴仆说罢,正欲打马离去,就被时瑜琼叫住了:

    “你自己给仲公子扣下这么多罪名,与我无干。但你污我小妹的清誉,可也是仲公子授意?”

    奴仆自知替主子打抱不平而失言,不敢搭腔,唯恐多说多错。

    握着缰绳,不待大小姐发话,却也不敢走。

    “知道的,说你是对仲公子忠心耿耿。不知道的,还当你是太子,亦或宠妾派来的,安插在相府的眼线。否则怎么一会儿对仲公子妄自菲薄,一会儿藐视仲公子未来明媒正娶的妻子呢。”时瑜琼表面上似笑非笑,心底还是有些慌乱。

    只身前往荒郊野岭,还是头一遭,若面前几个陌生男子,起了不良意,她可没有功夫傍身。

    扭头打马,缓缓前行。

    奴仆见大小姐没有继续为难之意,才打马去寻筝姑娘。

    面对无端指控,不知该如何解释,却也知晓得罪贵人、这样下去不是法子,得了空还是要解释。

    在崇山峻岭中没走几步,便头痛欲裂,眼前愈发模糊。终于身子一歪,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人体质有差异,只他是体质是最好的,其他同伴早早起了药效,各自倒在路边。

    时玥筝已在天亮时,到了农舍。伴随着朝阳,将马丢给了侍弄农舍的小厮。

    这一路马不停蹄,心底也在后怕,若是奴仆追上,解释不清、不得不回去、就没法过来探望周哥哥了。

    好在阿姊再一次帮了她大忙。

    不知她点的迷药会不会过量,希望那几个人昏睡过一两日,便能全身而退,莫要被野狗分食了。否则她没法跟江敞交代,也是几条人命。

    可若他们真死在相府,也是他们的命数。谁叫他们不识时务,明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罢,非要被忠贤束缚。

    时玥筝穿过竹林深处,便有小屋近在眼前。

    明明分别没几日,可与君一别、如隔三秋,还是让她度日如年。

    上次担惊受怕,毕竟与劫狱无异。

    这次更多的是惆怅,因回去就要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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