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去美国，把你扔在家里，是我不对──我道歉。”林以谦的声音很低，看着她的目光也认真，“男人的嫉妒无可厚非，但如果因此让心爱的太太难过，是我的错。”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林以谦道歉。
高中的时候，她对着闺蜜们夸下海口：“总有一天林神会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我要他夸我就夸我，我要他哄我就哄我，你说秦薇她会不会气死。”
依照林以谦的骄傲，这件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就算在他们结婚之后，林以谦对她有诸多的亲昵讨好，但从来没有真真切切的对她道过歉。
像是真的成了真。
“今后不会再这样了——我不会再和你分开。”林以谦伸手握住她的手，在那空荡荡的无名指上摩挲了一下，复而又攥紧，语气却柔和，“就算这样，你还是要去米乐敦？”
她没法在这样的目光下去米乐敦，但她又不想回家。
“饿死了，先去吃饭。”范霓没挣开他，对着司机说，“去淮城路的卤煮火烧店。”
林以谦看了一眼她的脚踝，还是有些红肿：“叫外卖吧，你的脚扭了，还怎么过去。”
“卤煮火烧当然现做的好吃。”范霓转头看他，抬起下巴，“你背我去。”
“或者，你送我回米乐敦。”
小街两旁大多是来吃宵夜的人，每个人都看见一个穿着衬衫的男人，面容俊朗，身后背着一个面容艳丽的女子，穿着一身裸粉色刺绣纱裙。
裙角绣着蝴蝶，像是在蹁跹起舞。
俊男靓女，甜蜜恩爱。
已经有人忍不住拿出手机，想要拍下这样的场景。
范霓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人在拍照，要不然我下来自己走。”
她的脚一点也不疼，要林以谦背她，也不过是想闹闹脾气。
林以谦倒也不慌：“君谦有舆情监控系统，就算被人认出来，也没人敢发。”
重点是会发到网上吗？
难道不是他俩在街上走，被人像在看猴吗？
范霓埋首在他的脖子里：“你不觉得丢脸吗？”
林以谦反问：“什么丢脸？”
好了，他不觉得。
就算到了这个点，卤煮火烧店里的人还是多的很。
江城的夜向来热闹。
范霓有点后悔了——她就该点外卖，也好过这样挤来挤去。
再怎么后悔，也是她自己的决定，也不能现在说出口。
林以谦擦干净桌子和凳子，让她坐下，又去排队买卤煮火烧。
照样是两瓶北冰洋，他开好了递过去。
面前是两碗热气腾腾的卤煮火烧，范霓熟练地加蒜蓉加香菜。
蒜蓉给林以谦加了一份，香菜只加到她自己的碗里。
范霓迟疑了一下：“吃香菜吗？”
林以谦点点头：“吃。”
他还记得她是怎么死皮赖脸地逗着他，要他吃香菜。
“林神，你试试嘛，香菜可好吃了。”
“吃香菜后悔一天，不吃香菜后悔一辈子。”
“林神，试一试嘛。”
“林神……”
范霓瞟了他一眼：“既然喜欢，就多吃点。”
刷刷刷，三大勺香菜放进去。
林以谦微微皱了皱眉，还是拌了拌开始吃。
经历过台风天夏日，夜空显得很高，没有几朵云，月亮也明澈。
比领证之前的那一天的天气好多了。
空气中没有潮气，弄堂的栀子花盛开，正是飘香的时节。
范霓双手揽着林以谦的脖子。
少年的林以谦是一座可望而不可即的冰山，碰一碰冰就冰着手，但她总能瞥见冰山之下的热忱。
但是现在的林以谦，像是一方深潭，更让人难以捉摸——无论高兴还是不高兴，她都无所适从。
林以谦对她的偏爱总归还在，林以谦下车的时候，自然而然地背着她，她都看见季明凯惊讶的眼神。
我那么牛逼的一个林总，就给人当坐骑了？
就连范霓自己都难以置信，帝都四中里高冷倨傲的少年；各大互联网峰会上站在c位，发言冷静，冷冽强势的大林总，正任劳任怨地背着她穿过小弄堂，去街边坐车。
只不过是为了让她不去米乐敦。
范霓低头就能看见林以谦的硬茬头发。
还有衬衣领子脖颈上的汗珠。
已经过了大暑，现在正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
范霓无端想起了第一次给林以谦擦汗的时候，这位林神对她可是避如蛇蝎，好一个贞洁烈男的样子，愣是抿紧了嘴唇不让她碰一下。
后来十年前的大雨，这个人又像是隔得更远了，甚至这辈子都难以触及。
此刻他俩体温相接，呼吸在一处，连皮肤上的细汗都清楚。
范霓搂紧了，靠在他的后背上。
林以谦问：“怎么了？”
范霓手指蹭着她衬衫上硬挺的布料：“我重吗？”
林以谦走得很稳：“我背得起。”
他听到身后的姑娘笑了笑。
范霓又道：“那么大的台风，楼下的树都被吹断了，你就扔我一个人在家里。”
“嫁给你还不如嫁给一块叉烧。”
林以谦问：“很害怕吗？”
“没什么好怕的，通腾的建筑质量，我当然有信心。”
她待在家里，把窗帘一拉，外面的再怎么狂风大作就像是和她无关。
但她还是在看着手机，所有人都知道江城闹台风了，多多少少嘘寒问暖，只有林以谦不打电话过来。
范霓莫名想到一句很老的歌词，“如楼底这夜倒下来，就算临别也有通电话”。
但她没等到林以谦的电话。
最后还是黎皓先说：“你家里还有没有吃的，这两天阿姨也不方便过去，你来米乐敦吧，我这里吃喝玩乐管够，总比你一个人在家里好。”
范霓不满意地捏了捏他的脸：“我可以不害怕，但你不能不担心，半个月了，你连一个电话都没有。”
分明是埋怨，她靠在他背后，又像极了撒娇。
“我以为你不怎么需要我。”那些日子的一幕幕都在眼前，他们俩总该要把话说开，林以谦终于道，“我在黎皓的朋友圈里，认出了你的包。”
就因为这个？
他在黎皓朋友圈看见了她的包，以为她和黎皓在一起，就气得连电话都不打了。
他以为她和黎皓在一起是在做些什么？
像他上次以为的那样？
又一次兜头被泼了一盆冷水。
被冷落的怨气，看着林以谦一步步妥协哄她的憋闷，被误解的委屈，就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林以谦扮演好丈夫，那她就成为了坏女人。
“你放我下来，我不要和你回去。”范霓拍了他一把，林以谦差点栽倒，忙把人放下来，林以谦来拉住她，被她反手推开。
林以谦箍住她的手腕，就轻轻一握，皓白的腕子上就出现红痕。
他倒是忘了，自家的林太太是多娇贵。
轻不得也重不得。
捏的重了，难免弄伤她，但手稍微松一下，范霓就后退两三步，戒备地看着他。
就算是十年前的那个夜晚，范霓再怎么刻薄，眼睛却是红的。
“你别碰我。”范霓这次的疏离更多是因为生气，她恨不得指着他的鼻子骂，“既然我和别的男人有一腿，脚踏两条船，喝醉了要和他一起洗澡，台风天要去他的房间夜夜笙歌，给你戴绿帽子，那你就离我远点，我懒得和你维持表面和平。”
范霓在街边伸手叫出租车，街上的车辆来来往往，载着无数忙碌的行人，倒是司机老刘看见了，从路边开过来。
林以谦见状，迅速拉住她：“你想去哪儿，我可以送你。”
“不去米乐敦，也不给你戴绿帽子。”被林以谦紧紧攥着她的手臂，范霓有些不悦，“但我不想和你在一起，可以放过我了吗？”
老刘透过后视镜看着，自家老板和老板夫吵架，只希望自己没看见。
下一秒他只希望捂住自己的眼睛。
“我不能放你走。”
老板夫直接揽住老板的腰，直接亲了上去。
老板像极其不愿意，在老板夫怀里死命挣扎，老板夫只能紧紧箍住她，巨大的阴影罩着她。
这个时候他是不是应该冲上去。
刘师傅迟疑了，这毕竟是小夫妻的事情。
这俩人甜蜜恩爱的时候他也不是没见过，要是老板夫和老板和好了，将来倒霉的就会是他。
嘴唇相交，牙齿就成了最锋利的武器。
林以谦低低吃痛一声，松开她，擦了擦嘴唇上的血，低头看着她：“你不愿意？”
血迹挂了一丝在唇边，配上他清冷干净的脸，反倒显得有些邪气。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嘴角带血。
范霓压下自己一时上头的色令智昏，瞪着他，一字一字地道：“我不愿意。”
林以谦突然笑起来，眼睛里像是亮着光。
只要她不愿意，就算他是她的丈夫，她也依旧要离开他。
他也没法勉强她任何事。
范霓所做的，都是她想要去做的。
月亮高悬在天空，小弄堂的街灯下，穿着衬衫的的男人突然抱起身旁的女人，裸粉色的长裙飞舞，像在地面上绽放花朵。
女人惊讶地“啊呀”一声，搂紧了男人的脖子，被抱着转了好几圈。
“就是这样。”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低低的笑意，趁着她被转的晕晕然，猛的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早该想清楚。”
方才的亲吻带着强势的掠夺，这下又更像是庆祝，还带着些不合时宜的傻气。
脚下都是软的，范霓勉强维持清醒：“什么事情？”
林以谦眉毛扬起，他难得有这样喜形于色的时候，范霓无端想起了“春风得意”四个字。
“你嫁给的人是我，不是和黎皓，也不是和其他人。”
“这就是所有问题的答案。”
“你和我结婚，只是因为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是不是？”
就像她对孟绪杰说的，他是她“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不用去羡慕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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