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手帕递了过来──范霓转头一看，是坐在她身边的于辰。
范霓拿过来擦了两下眼泪，于辰低声问：“范总，要不要去休息室补个妆？”
范霓摇了摇头：“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了。”
于辰迟疑了一下，还是道：“这部片子已经提名了最佳新人导演奖，监制跟我说，已经有了风声，很有可能会得奖——到时候我可以导演的身份上台领奖”
“范总，四年之前，你把我从饭局上救下来，我就想着这么一天。”于辰的目光坚定，“等会儿颁奖礼，你能不能留下来？”
“我虽然算不得上心，该给的资源也都给了。砸了这么多钱，总得听个响。”范霓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先去补妆，等着看你拿奖。”
当年把于辰塞到黎皓的公司，黎皓说她给他找了一个赔钱货。
范霓倒不是心血来潮做慈善，她先是看见于辰和林以谦倒是有几分相像，又看见于辰当时的眼神。
同一个饭桌上的男导演，小腿和他的小腿相交缠，手都摸到大腿上，于辰跳起来直接把人揍了，被保安拉出去的时候，一双眼睛红的发亮，绝望又不甘。
像是下一秒钟要把那个老头儿活撕了。
记忆好像鲜活了起来，一张相似的脸，相似的眼睛，也露出过相似的神情。
她无法狠心，也就救下于辰。
“美貌是财富也是灾难，你不够强大，只能任人掠夺，像个小物件儿似的摆在家里。”范霓看着面前狼狈的少年，“我给你个机会，三年之内，你要是火不起来，那你就该卖笑脸卖笑脸，该卖屁股卖屁股。”
现在已经是第四年。
他不再是任人掠夺的小演员，而是能够独当一面的电影导演。
会场舞台大屏幕上跳出一张张年轻的脸庞，最后定格在熟悉的照片上。
少年五官俊秀，青春逼人。
是于辰。
人家都说于辰是她养的小白小白脸，但是她范霓就算养个小白脸也是影帝级别的。
现在还成了最佳新人导演。
牛逼。
范霓还得到了新晋于导在颁奖典礼上的致辞，感谢指引他出道挖掘他潜能的伯乐──通腾的范大小姐。
这下排面算是足了。
电影节后的after party，范霓心情好，大手一挥，开了好几瓶香槟。
黎皓被他老子打的破了相，没法过来，这些事情全都得放在她身上。
资方经纪人这些关系，她都要打点好了。
谈生意这档子事儿，话得聊，酒得喝，范霓喝了几杯红酒，不免有些头疼当下放了杯子：“给我上杯果汁吧。”
小杨进来，附耳在范霓耳边道：“林总回来了，说打您电话没人接。问您在哪里？您看怎么说？”
“这种事情，还需要我来教你？”范霓低头看了看手机，果然有几个来自林以谦的未接来电，“跟他说你不知道。”
消失了半个月，现在知道了要打电话。
话是这么说，但是饭局上面多多少少有些心不在焉。明明说要半个月，林以谦怎么提早回来了？
难不成是醋劲儿过去了？
酒局正酣，电影公司的张总接了个电话，又道：“叶少说，带了新客人来，咱们一定得见一见。”
叶少是帝都叶家的叶添，跟着他来的那一位新客人，是那个刚刚从美国回来的人。
范霓有些意外，但又是在意料之中，如果林以谦真想找到她，总能够找到她。
林以谦没有戴眼镜，反倒显得几分年轻，但眉宇间的疲惫是掩盖不住：“刚下飞机，来得晚了。”
张总连忙道：“哪里哪里，林总和叶少能来，我们这儿简直是蓬荜生辉。”
叶添从出生开始就含着金汤匙，来到这个场子，就像来到自家一样，加了椅子招呼林以谦坐在范霓旁边，自己又坐在林以谦旁边。
女人也有了，兄弟也有了，林神这日子过得舒坦。
林以谦坐在范霓身边，刚想说些什么，范霓起了身：“我头疼，先回去了。”
“小于，你来送我。”
可怜于导，莫名被cue。
于辰看了看林以谦一眼，君谦的林总起身，又拍了拍于辰的肩膀：“我刚好也累了，我和你一起回去。”
于导肩膀被拍的生疼，差点叫出来，硬生生把那一声痛呼给憋回去了。
林以谦手劲大的很，是压根不让他起身。
范霓也没说什么，只是径直往外走。
一旁的投资方张总看的目瞪口呆：“林总和范总这是——”
叶添直接给张总满上酒杯：“甭管他们，小夫妻，闹脾气呢。”
张总：小——小夫妻？？？
叶添还在笑眯眯地喝酒，于辰不紧不慢地夹了一块酸辣凤爪。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淡定啊摔！
范霓原本想要坐电梯去地下车库，身后又跟着一个林以谦，她压根不想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又决定从大厅两旁的楼梯走，打电话要司机在会场大门接她。
范霓上了车，“啪”得一声关了车门，又按上了车门锁，林以谦站在车门前，敲了敲车窗，光是看口型，也可以认得出来：“我们聊聊。”
那副样子正经的很，范霓看着就火大。
聊聊？
他们俩还有什么好聊的，她想和他聊得时候，他推开她，直接坐飞机去了美国。
范霓吩咐司机：“不去御景豪园，开车去米乐敦。”
汽车毫不客气地绝尘而去。
在半路上，范霓给黎皓打了个电话：“他回来了。”
黎皓压根用不着去问是谁回来了，能在范霓嘴里被提到的不用姓名指代的“他”，一直就只有那一个。
黎皓的衣服正脱了一半，打算去和小模特一起鸳鸯浴，接到这个电话，头疼的很：“怎么突然回来了？你联系他了？”
范霓像是被戳到了痛处：“怎么可能？他自己回来的。”
“那不挺好。”黎皓觉得今天这个鸳鸯浴怕是洗不了了，扁着嘴给扣子扣上，“你不是挺想要他回来的吗？”
范霓迅速反驳：“我没有。”
“你说没有就没有。”黎皓压根就不相信，“你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讲这件事？”
范霓道：“我在去米乐敦的路上，你把我的房间收拾好，我在这里住一晚，你别让他来烦我。”
黎总的头更疼：范霓林以谦吵架，倒霉的却是他，他的一夜春宵，是真的被打了水漂。
米乐敦的地下停车场，范霓刷卡进了电梯间，却在电梯间碰上了不想看见的人。
林以谦站在电梯间里，明显是在等她。
见她转身，林以谦三两步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腕，低声问：“还在生我的气？”
范霓懒得和他说话，挣脱他的手，拉开电梯间往外走 。
停车场的地面滑的很，范霓穿着高跟鞋，没走两步就滑了一下，所幸林以谦上去扶了她一把，这才没摔着。
但是高跟鞋鞋跟断了。
这倒霉玩意儿，差评！
范霓的脚踝迅速泛起红色，林以谦皱起眉：“我背你？”
“用不着。”范霓推开她，想说“我让黎皓下来”，也还是记着他心里的忌讳，“我自己能走。”
“你鞋坏了。”林以谦弯下腰，“我背你。”
男人的后背弯成具有力量的弧度，转过头来看着她：“上来吧。”
她看见的，是十七岁少年咬着牙，第一次为她弯下骄傲的脊背，耳廓通红，语气却硬：“上不上来？”
鬼使神差地，她抱了上去。
少年的后背是清爽的洗衣粉的味道，清冷的很。
林以谦的后背是她喜欢的鼠尾草的香味，是暖的。
林以谦的步伐很稳：“抱紧一点。”
“我不要。”
她听到林以谦低低笑了一声。
又发现林以谦是在往停车场走：“喂，你去哪儿。”
“带你回家。”
原来这人在这里等着她！
范霓不安分地拍了几下他的肩膀：“我不要回家，我要去米乐敦。”
林以谦拍了一下她的屁股：“乖，别闹。”
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一直到车上，范霓脸上的红晕还没能褪下来，脚倒也没多肿，应该算不上严重。
林以谦在车上给季明凯打电话，要他安排医生去御景豪园。
黎皓的电话也打了过来：“喂，范小霓，你人呢？什么时候过来？”
她能怎么说？说自己半道上被人截回去了？
丢脸死了。
范霓掩饰地干咳一声：“公司有点事。”
林以谦也看了她一眼。
“这么晚去公司，通腾要倒闭了”黎皓总觉得这种感觉有点似曾相识。
周末他去接补课的范霓回家吃饭，范霓说她和周芸芸陈欣雅去逛街，就不用他来接。
结果他在卤煮火烧店里撞见了缠着要林以谦吃香菜的范霓。
脑袋里像是有个小电灯泡亮起：“林以谦在你旁边？”
范霓还没来得及辩驳，林以谦坦坦然出了声：“我在。”
黎皓简直恨铁不成钢。
和林以谦见面不到半个月，就被拉着结了婚，在台风天被扔在江城一个星期，结果林以谦回来不到一个小时，又被人带着回了家。
“我这边房间都给你收拾出来了。”黎皓觉得自己就像是看着白菜往猪嘴里拱的老农，“范小霓，你能不能行。”
他听到林以谦直接把电话拿过去：“我和范霓之间有误会，她不该躲着我，更不该躲在你那里。”
“如果明天范霓还在生我的气，我会亲自把她送到米乐敦。”
这话说的倒是道貌岸然。
黎皓生气地挂了电话，林以谦把范霓的手机递回去。
范霓接过来，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我还在生气，你真的会把我送去米乐敦，再来不来烦我？”
林以谦不置可否。
这就是不会了。
范霓冷笑：“你要是想走，就在凌晨飞去美国，你要是想见我，就算我人在米乐敦，你也要带我回家。”
“林以谦，你真当我就要任你揉圆搓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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