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赛郎不接这护送的活儿,而长兴镖局也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只能多派出几个镖师,至于说贴身保护表小姐的活儿,就只能由原家多派几个健壮的婆子跟着去了。

    楼赛郎没赚成那五十两的外快,只能老老实实地在镖局打杂,在刘师傅的指点下练练功,偶而帮着大姐做一做跑腿的活了。

    比如说楼欣月在忙活着画挂历,没空去狗尾巷给龚先生交付第三本书稿,这不就换成楼赛郎去了么?

    她刚刚来到龚家小院门口,就见打从院门里出来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都是身穿九成新的靛蓝夹棉袍,灰黑色滚边,腰里系着灰黑色的腰带,这一看就是富豪人家里的下人装扮。

    可巧这身装扮,楼赛郎还真认识,正是那原家下人的标配。

    这段时日,原家下人也去过镖局好几回,而原家有钱,给下人做的衣裳,要比城里小门小户的主家或者其他人家里的下人穿的,好得多了,因此很是好认。

    这两个人苦着脸从龚家出来,嘴里还在那儿议论。

    “这可怎么办?”

    “难道只能去请那位陆先生?”

    楼赛郎跟这两人错身而过,眼疾手快地紧赶了两步。

    “龚先生!”

    正在关门的龚先生微微一怔,再探头一看,是楼赛郎,原本有些板着的脸一下子就绽开了笑容。

    “啊,是楼家小郎,快进来!”

    转头又招呼老妻拿茶点待客。

    楼赛郎进了院子,好奇地问了句。

    “龚先生,那原家的家丁怎么上这儿来了?”

    原家是开货栈的,怎么想,也跟龚先生搭不上关系呀?

    龚先生招呼楼赛郎坐下,摸着自己的胡子,微微一笑。

    “诶,也是这段日子说新书,虚名在外,这不,就让原家的人找上来了?”

    楼赛郎挠了挠头,接过龚太太送上的茶水来喝了一大口。

    她还是没明白,龚先生说新书火了,跟原家人有啥关系?

    “他们说,原公子受了伤在家里静养,整日郁郁寡欢,不愿见外人,所以想找老夫过去给原公子说一本新书,老夫自然是婉拒了。”

    龚太太又端上来两碟子蜜饯,招呼完楼赛郎,又冲着龚先生暗中翻了个白眼。

    这死老头子!

    人家原家有的是钱!

    讲完一本书,给二百两银子呢!

    有这二百两银子,不是能给儿子在栖云城换个大一点的小院子吗?

    或者置上些田地,也算是给儿孙攒的家底了呀?

    要知道这死老头子,说了两本新话本,天天去了这家去那家,好几个月下来,也就是挣了一百多两,还没到二百两呢。

    去给人家受了伤养病的富家公子说个书而已,他一个老头子,还摆的什么架子呢?

    楼赛郎听着也觉惊奇。

    “原来是这样!”

    二百两啊!

    原家这可是真有钱啊!

    不过想想原公子那个悲摧劲儿,郁郁寡欢,不想见人也不奇怪。

    这也就是龚先生了,要是换成是她,为了这二百两银子,肯定就去了。

    “老夫虽然不过是个说书的,可自小承接祖业,就严守家训,绝不上门入户,做那讨好卖笑之流。”

    那跟在富贵人家身边讨好凑趣的,虽然得的银子可能多一些,那风险还高呢?

    碰上个蛮横无礼无法无天的,别说挣银子了,招来大祸都是有可能的。

    更何况他老龚,也不是那种会看眉高眼低,随机应变的。

    不如踏实地在酒楼茶馆里说书了。

    楼赛郎附和地点点头。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二百两银子再好,也不是随便能挣的。

    想想她先前差点被被五十两银子给打动了,要送那表小姐回京城,这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一个多月了,就那表小姐的人品……

    想到这儿,她就想起这次来的目的。

    忙从夹袄的衣襟里,摸出一个扁扁的小包袱来。

    “龚先生,我阿姐有事在忙,叫我把这本书稿送来,您看看可行么?”

    自打楼赛郎拿出那小包袱的时候,龚先生那眼神可就一眨不眨地盯上了。

    这会儿连忙接过,小心打开。

    现在这书稿可不光是书稿了,它可是老龚家的摇钱树,传家宝啊!

    要知道,前几日他儿子还写信回来,说是那战神归乡记在栖云城也是大受欢迎。

    虽说他儿子在信上没写靠着战神归乡记挣了多少吧,但托人给他们两个老的捎的东西,可比从前丰厚多了。

    以前也就是儿媳给做的每人一对鞋子,一身外衫吧。

    这回不光有鞋子和外衫,还有给老妻的抹额,那抹额上还缝上了一枚银镶碧玉珠。

    给他做的小羊皮大袄,那毛出的好,穿在身上直冒汗,等到下了雪,那简直不敢想有多暖和呀!

    就这个架势,他那儿子定然是大挣了一笔。

    这不,他已经将豪商恩怨录也给儿子捎了过去了。

    希望他儿子也能借着这阵东风,多飞一会儿吧……

    而豪商恩怨录,他在程记酒楼,也已经讲到最后几回了。

    长兴城里那些爱听他说书的新老客人们,可都眼巴巴地等着看他还能说出什么新奇的故事呢!

    龚先生看着手里的这本册子,只觉得摸起来有点薄,不如豪商恩怨录厚,就不由得有些个失望。

    但还是迫不及待地翻看了起来。

    “宋青天探案实录?”

    只看这名字,龚先生就知道,这是一本公案故事。

    公案故事,书坊里卖的话本就有这种类型。

    他早前倒是也买过几本回来,就想着改成说书的书稿。

    可是公案故事,自然是由一个接一个的案子串起来的。

    那些个案子,不是过于琐碎无趣,就是一个案子顶多讲上两三回,讲完了也就没了什么勾子悬念,客人们下回听与不听都可,这般对他这样的说书人来说,可不就是大忌?

    而且案无好案,无非杀人放火偷盗奸情之类。

    他试着改了两三个案子,讲给老妻听。

    老妻都还没听完,就直摆手叫他莫要再讲了,再讲她夜里就要做恶梦了。

    虽然他略有些失望,但想到先前那两本如天马行空般的书谢,还是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这一看,就觉得跟先前看的那些无趣公案十分不同。

    原来,这故事,是从天姿不凡的男主宋航十岁时讲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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