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乾乾跟老妈打电话闲聊的时候，按奈不住说出了一直萦绕在心中的疑惑——身为影后的陈晨，为什么要来拍这种都市恋爱的电视剧，为什么偏偏要找姜来这么个刚冒头不久的二线流量演员来搭戏。
这个问题她曾经好几次在和姜来独处的时候差点脱口问出，想来想去，还是问密切追踪着演员本人的妈粉赵女士比较合适。
赵楠溪一改往日提到宝贝崽崽时的那种又嗲又腻的反应，一本正经地给苏乾乾分析起来。
其实原因不外乎就那么几个，陈晨作为一线大花的领军人物，虽然拿了影后，但不一定接下来就一帆风顺，况且还有自己的公司要养，新人要带。找了姜来无非是看中他形象、演技都不错，还有一定的粉丝基础。咖位小自然方便控制，相对片酬低，各方面配合度高，不至于给自己找了个难搞的进组伺候。再加上这部电视剧是大女主，陈晨在剧中角色独立自主、敢爱敢恨，姜来充其量就是个衬托，还能自带些流量。各取所需，谁都开心。
苏乾乾开着免提趴在床上，对老妈这一番精准剖析频频点头。一直以为贵妇团是无脑追星，没想到姜还是老的辣，看事情一眼看透本质。想到pae找了姜来代言，她不禁轻笑，说不定老妈也是那个“各取所需”的人。
姜来在剧组的服装全部由pae一手包办，要不是陈晨的团队颇有微词，这个男一号的造型数量至少要比女一号多出两三倍去。而他这个代言人，真的是非常尽业地在为品牌做宣传，就连私服都不含糊。
珠宝赞助方面，赵楠溪也没吝啬，陈晨定制的那套首饰，她早就让人准备好了送过去，此外还特别精心选了几件价格不菲的高定款，用来给剧里的女强人撑场面。
至臻的介入让拍摄时现场戒备森严，各种天价珠宝露面都是保镖一路护送，而陈晨也非常配合地拍摄了穿戴照，在社交平台向至臻表示感谢。
所有人都以为至臻珠宝赞助的事是沾了陈晨的光，不但没收钱，也没有植入广告的需求，只会在电视剧播出的时的片尾鸣谢中才能看到品牌名字，可姜来却在拍摄间隙收到了王薇发来的营销号八卦截图。
又是一篇“有理有据”“图文并茂”的长篇分析，内容不乏剧中的造型路透和情节猜测。其中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营销号竟然对至臻的赞助非常感兴趣，不但信手拈来说剧中男女主定情珠宝来自演员本人的建议，还暗示他和陈晨两人私下互动有猫腻，假戏真做之类。
认真看完后，他举着电话哭笑不得，想要跟王薇解释，还没说出一个字，就听到大嗓门的薇姐开启了贯口骂人的技能。等她发泄完毕，姜来才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剧组的套路。
挂了电话回到片场，看着陈晨脖子上那串闪动着蔚蓝波光的流苏项链，他咬紧了后槽牙。
“怎么了？”陈晨走到姜来面前，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然后低头看向自己胸前笑着问：“是不是这项链太华丽，有些喧宾夺主了？”
“怎么会，陈老师您戴刚刚好，特别是配上今天造型，色才和款式都恰到好处。”姜来抬头咧嘴一笑，显得特别真诚。
“没想到你对珠宝还有研究？这家品牌一般是不做这种小克数石头的，为了这部剧，我可是下了血本。”陈晨摸着颈上的项链，带着撒娇的口吻说道：“其实我还定了同款的袖扣，还没做好，等到后期你有穿西服的场景会用到。”
“陈老师破费了，至臻的东西可不便宜，其实剧里用，找服装老师借一些就好，没必要专门去定制的。”
“那怎么行，现在的观众，恨不得带着显微镜看剧，要是用假的，一定会被扒出来的。”
姜来本想回一句演戏而已，什么不是假的，可导演叫了准备，他不得已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退回到定点位置，开始拍摄。
来回几段台词之后，场景和灯光开始为下一场布置，两人坐回到休息区。姜来拿起剧本琢磨起待会要拍的那半页纸的大长段，陈晨却悄无声息地贴了过来，举着手里的照片横在眼前。
“看，我刚才说的那个袖扣，怎么样？挺配你的吧？”
“嗯，的确不错，陈老师好眼光！”姜来敷衍道。
“喜欢吗？喜欢的话，拍完你就留下。”
“那怎么行，还是要还给品牌方的。”姜来猛地抬头，只见陈晨捂嘴轻笑，得意地晃晃手机，“这个不用，我专门给你定的。不是借的。”
姜来的嘴角肉眼可见垮了下来，眼神也变得凌厉。
没料到堂堂影后对自己如此垂青，想到王薇的叮嘱，他不禁有些为难。要是在其他场合，他可能早就甩脸怼回去了，可现在自己拍着陈晨的戏，还要靠她帮衬让咖位上一个台阶，对于面前这位演艺圈最重要的“资源人脉”，他忍着抿起嘴唇，深吸一口气把顶上来的不爽给压回去。
“陈老师，能跟您搭戏我已经很荣幸了，万万不能再让您破费。要不这样吧，那对袖扣多少钱，我让公司转给您。”说着他掏出手机，作势要给王薇打电话。
陈晨伸手一把按住，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摩挲过骨节分明的手背，“怎么，送你礼物，不可以吗？”
姜来眼尾微微抽动，反手一挡顺势避开引人误会的动作。
陈晨带着微笑的脸上露出些许不悦，她撅了噘嘴，“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呢？姐姐……不可以吗？”
“呵，喜欢钱多的。”
这个答案显然是陈晨没有意料到的，她歪头微怔，随后笑出声来，“你倒是诚实。现在一线的女演员里，我确实是身价最高，挣钱最多的。”
眼看陈晨凑过来就要贴在他身上，姜来礼貌的退后半步，抬手看似轻柔实际上用力把表情惊讶的人推回到椅子上。
“陈老师，该走戏了。”
——
这部说是以年下恋爱为噱头的都市剧情片，其实姜来这个男一号单独的戏份少得可怜，角色出现几乎都是为了配合女一号的形象塑造。大起大幅外泄情绪的桥段很少，隐忍细腻的内心戏也不多，对他来说倒是拍得轻松自在。
陈晨请假去拍广告，全是对手戏的姜来得了一天的休息。趁着工作日人少，他早早地便全副武装出了门，准备好了去独享无人打扰的自由时间。
滨海美术馆就在滨海市中心，离剧组的酒店不远。新建的场馆十分具有现代艺术气息，像是在钢筋水泥的城市丛林中从天外落下的一座“异物”，建筑采用了大量倾斜、扭曲、旋转的结构，仿佛将周围的空气都搅动起来。
美术馆内正在举办当代著名艺术家们的作品展，从来到滨海的第一天，他就已经注意到这场展览，惦记这什么时候有空了要来看看。
工作日馆内观众不多，三三两两地漫步或驻足在展厅中，注意力都在一幅幅的作品上。姜来也不例外，站在二楼展厅正中间的位置，面前巨大的一副风景油画让他细细端详了近半个小时。为了看画，也为了和面前意外出现的那个熟悉身影来一场奇妙的偶遇。
沉浸在作品欣赏中的苏乾乾丝毫没有注意到背后有个高大的身影在慢慢靠近，直到她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感叹着大师的笔触和意境，转身打算前往下一幅作品时，不经意抬头便看到一双带着笑意的双眼。
“你……？”
透过口罩和渔夫帽，透亮清澈的眼睛和浓密的睫毛似乎在和她打着招呼，苏乾乾靠近了一些，诧异地看着这人，确定自己并没有认错才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姜来拉下口罩，压低了声音。
“今天没有拍摄吗？还是你已经杀青了？”
“放假。”
“你们组也会放假？”
“当然，虽然不如你们放得多，但好歹也是有假的。”姜来说着示意苏乾乾到展厅中间的凳子上稍作休息。
苏乾乾搂紧怀里的一堆东西，跟着他走过去坐下，依旧有些疑惑。
“你……也是来看展的？”
“不然呢？来看你的？”
苏乾乾脸颊微红，皱着眉用手肘抵了下他的胳膊，“能正经点吗？你这是还没出戏呢？”
姜来轻笑两声，扭头看向那副风景画问道：“我看你站了挺久的，怎么，喜欢这幅？”
“嗯，面对这么大幅尺寸的作品注意力很容易就会被吸引进去，沉浸在里面忘记时间。”苏乾乾盯着画面慢慢说道，“我好像能感受到画家见到这片风景时的感受，高大的树木，伸向远方看不到尽头的道路，阳光从缝隙中洒落下来，明暗的层次交错，草地松软散发着清香，晨曦是这么美好……”
“呵，没想到，你对画还挺敏感的。”姜来的眼中笑意夹杂着一丝说不清的不屑。
“我拍电影也需要对拍摄对象敏感啊，艺术都是同源的，倒是你，真的能看懂吗？”
看到姜来并不回应，苏乾乾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刚才那句话有些高傲唐突，连忙补充道：“呃，我的意思是，其实这位大师最著名的是画肖像。他画的人，我从来都不敢直视他们的眼睛，只要盯着超过三秒，就有种灵魂会被吸进去的感觉。而且他的人物，眼神中全是故事，每次看到我都特别想架上机器，来一段坦陈的采访，让他们把自己的经历讲出来。”
“就像拍福爷那样？”
一直沉默的人终于开口，苏乾乾稍稍松了口气，“嗯，福爷的眼神也是很有威慑力的。我就挺怕和他对视。”她扭头望向那副作品，自言自语，“如果有机会能见见这位画家，拍一部关于他的片子就好了。这次展览里三幅他的作品我都好喜欢，只可惜他好像常年旅居海外，肖像画几乎没在国内的展览中出现过。嗯……不过能近距离欣赏到，已经很好了。”
“为什么想见他？”
“想问问他的灵感来源和创作心得，嗯……还有绘画的过程，其实我好奇的地方还挺多，能画出这么多能引起很多人共鸣的作品，他的经历一定不同寻常。”
姜来低头呢喃道：“确实……不同寻常。”
“嗯？你也了解他？”苏乾乾像是听出了些什么，急忙拉着他的袖子追问道：“你是不是认识这位画家？可以帮我联系到吗？出多少钱都可以，我可以带着团队去，不论在哪儿。”
“呵，还真是财大气粗的大小姐啊。怎么了，不跟你师兄拍电影，想去做纪录片了？”
“呃……”
苏乾乾一下子就被问住了，姜来这句话正好戳中最近困扰着她的一个难题。
跟着师兄虽然能学到不少，可她总是没法全身心投入到拍摄中，不管是对剧本还是画面的理解，她和张一凡总有分歧。这些分歧似乎只能在师兄严肃而理性的分析中不了了之，毕竟他才是导演，才是整个项目的灵魂。
对自己的怀疑和对师兄的妥协积累多了，她便时不时冒出想要放弃的念头。翻看曾经写过的不少创作笔记，能在里面找到最快乐也是最喜欢的状态，几乎都是在拍纪录片的时候。
想到这里，她有些沮丧地垂下双目，看着地面叹了口气。
“走吧，去顶楼的咖啡厅坐坐，在这里说话，影响别人看画。”姜来起身，顺手把苏乾乾也拉了起来，大步往电梯走去。
“诶？你不看了吗？那边还有一副是他——”
“不看了……看够了。”
“那你刚才问我……”
“随便问两句而已，你不会真以为我是在请教吧？呵呵……”姜来在电梯前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跟着快步赶上来的苏乾乾面颊泛起微红，好看的眼眸中满是疑惑。
“只是看到你在，找点话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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