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档期的缘故，原本计划用时2天拍摄的工作被压缩到了一天。王薇好几次耐着性子用难得温柔的语气在一旁提醒，自家艺人已经超过合同里规定的工作时间，可苏乾乾却根本不予理睬，让团队继续拍摄着平面部分。
要在其他项目上，王薇可能早就掀桌子把人带走了。可是这次不一样，就算再生气，她也不敢甩脸色。好不容易给姜来争取的第一个大集团合作，导演又苏家大小姐，双重叠加的金主身份，自然罪不起。而为了借着姜来这段时间暴涨的人气多开拓一些渠道，导致档期压缩地如此紧凑，她也自知有一部分责任。
摄影棚内放着动感十足的音乐，姜来按照要求，非常配合地摆出摄影师需要的造型。对于这样的工作，他早已游刃有余，从眼神到表情，只要一点点提示，马上就能给到位。
高效率的工作团队，让长时间的拍摄变得没有那么乏味，只是是不是会撞上的那个眼神一直盯着自己像探照灯似的男人，让他颇有些在意。
张一凡像是在审阅一部作品的每一帧，目不转睛地用严肃的目光扫视着姜来，从头到脚不放过任何细节。他捏着下巴看了一会，皱起眉头走到正在电脑上检查着拍摄效果的苏乾乾身边。
“师兄？有什么问题吗？”
“嗯……你们找的这个代言人，整个轮廓和皮相还是挺不错的，只是……”
“没关系，师兄你直说。”苏乾乾使了个眼色让周围几个人暂时先回避。
“他的情绪把控不太好。根据你给我的资料，pae这个品牌，要展现的是那种桀骜不驯，自信张扬的风格，但你看……”张一凡指向电脑屏幕上刚拍的照片，手指在画面上的几处关键位置轻点，“他的嘴角、手指，还有眉宇之间，给人的感觉是拘谨的，小心谨慎，眼神传达的情感很复杂，故事感太重，不够坦诚直白，没有年轻人的该有的无知无畏。”
“呃……他可能是做演员的职业习惯？所以……拍平面也要给模特讲戏吗？”
苏乾乾有些犹豫，师兄的意思她知道，电影导演除了喜欢玩弄光影，还特别执着于用各种细节传递情感。可是现在是拍广告，她也是头一回掌镜，是不是要将标准拉到电影那种高度，心里有些拿捏不定。
“他也还算是个有灵气的新人，要不我去跟他说说？可以吗？”张一凡轻声问道。
心中正纠结着要怎么以不太有说服力的“导演”身份指导比她有经验的姜来，师兄这一问算是帮了大忙。苏乾乾开心地仰头甜甜一笑，“当然可以！谢谢师兄！”
张一凡习惯性地在她肩膀上拍了拍以示鼓励，转头就看到正在灯光聚焦处的那个人，正在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向工作台这边。
姜来的悟性和张一凡的敏感度相互碰撞带来的效果非常明显。两人沟通之后呈现在屏幕面前的照片，就连普通工作人员都能看出不一样。
听到周围不断传出“好酷！”“太帅了！”“我都想搞一件同款！”“看上去很牛x”之类的感叹，苏乾乾总算是找到了一些自信，变得没那么紧张。
一套造型结束后，张一凡看着即时呈现出的效果，满意地点点头。他看了眼时间，凑到苏乾乾身边抱歉地解释说需要提前离开。
师兄把宝贵的时间贡献出来免费帮助自己建立信心，还亲自上阵指导模特和摄影师、灯光师、造型师等等，她自然是万分感谢，甚至还有些舍不得。
可张一凡这会儿说有突发事情必须马上赶回自己的工作室，她也不敢挽留，只能让团队继续拍摄，自己亲自将师兄送到摄影棚门口。
自从毕业之后，这还是两人的第一次合作，苏乾乾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做毕业设计的那段时间，忙碌并快乐，痛苦但充实。等车的间隙里，她一直在倾诉着，那些不适合在棚里当着外人说的话，那些最近私下彻夜无眠纠结着关于未来的困惑，一股脑地全向师兄抖了出来。
张一凡自然是一如既往地照单全收，外加毫不吝啬地鼓励和满满地肯定与赞扬。知道她在电视台拍纪录片受了不少委屈，也懂在冯海的组里身不由己的痛苦，张一凡一边暖心安慰的同时，一边邀请她参加自己正在筹备中即将开拍的电影。
听到师兄有新计划，苏乾乾自然是惊喜加期待，能跟师兄有正式合作电影的机会，她求之不得。
车到了门口，张一凡伸开双手上前一步，给出了一个大大的拥抱。上一秒还在倾诉着自己最近的凄惨遭遇，下一秒就被师兄裹在温暖的怀抱里，苏乾乾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拥抱持续的时间比平时稍长，师兄的手一直像哄小孩似的在她的背上轻拍着，耳边传来好几声让人安心的“加油！”。
想到之前拍毕业作品时，师兄也是这样安慰自己，反反复复地鼓励她说肯定没问题，之后虽然有各种波折，但也确实没什么大问题，甚至还意外获了奖。她悬着的心突然就安定下来，眼睛微微有些酸胀。
还好师兄在她掉眼泪之前上了车，作为导演在摄影棚外哭鼻子的尴尬场面，她可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依依不舍地挥手送走张一凡，苏乾乾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转身回到摄影棚内继续工作。
不知不觉中，计划拍摄的镜头基本完成，而时间也已经到了半夜。
随着一声“今天就到这里吧，各位辛苦了！”，着急收工的造型师们一拥而上，几秒钟便扒下了姜来身上的样品服装，留下只穿着背心内搭和短裤的精壮汉子，被打劫了似的手足无措地站在还没熄灭的聚光灯中。
看到这一幕，苏乾乾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刚才还狂拽酷炫不可一世的人，突然就傻在原地，就算隔了一定距离，她也能看出那副深邃面孔下此时的窘迫和脸颊上那一抹可疑的粉红。
目光从他尴尬的面部不自觉地转向脖子以下，之前声称在为了角色锻炼身体，现在看上去确实有明显的运动痕迹。
修长的脖子和轮廓明显的锁骨，挺拔的胸肌和结实的胳膊，随着他弯下腰去换鞋的动作，全身的肌肉像是希腊雕塑一般，完美地呈现着人体的动态美。
缓缓向下看去，苏乾乾突然眉头微微皱起，姜来晃动着正在快速解鞋带的手臂上，一道长长的红痕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王薇走过去递给他一些私人物品，刚好将人挡住了大半，可是眼看着一条更为眼熟的金色手链被抽出来戴在腕上，她心里更是泛起疑惑。
“那个，再补两张短袖的，正面、背面和侧面，辛苦了。”她盯住姜来，鬼使神差地侧脸冲着正在整理服装的造型师喊了一句。
王薇还没来得及控制表情，白眼就甩了过来。姜来倒是没什么怨言，很快，刚穿上的东西又被脱了下来一股脑塞到王薇手里。
服装师迅速将一件白色t恤套在姜来的身上，他十分配合地端正站立，像个机器人似的，面无表情望向苏乾乾等待着接下来的指令。
“上半身给个特写吧，左右分开。”
咔咔几声后，照片呈现在屏幕上，她赶忙凑上去，将图中左臂的位置放大。一条看上去还有些新鲜度的疤痕占据了整个屏幕。
旁边的助手也看到了显眼的瑕疵，立刻招手叫来化妆师，指着屏幕说：“这里，可以处理一下吗？”
“后期修图就行了吧……用遮瑕盖的话，估计要费点时间了。”化妆师明显已经很想下班了，这种不是特别重要的地方，她才懒得又返工一趟。
“不用遮了，就这样吧。”苏乾乾将目光从屏幕移到前方等候她下个指令的那人脸上，有些走神地说：“好了，辛苦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迎来了第二次收工，众人鼓起了掌，姜来向四周的工作人员鞠躬表示感谢，“今天辛苦大家了，我们准备了一些夜宵，谢谢各位！”
话音刚落，只见王薇朝着门口一挥手，几个人抬着保温箱和纸箱进到了隔壁准备间里。很快，本来用作堆放杂物的几张桌子收拾好拼在一起，桌上的美食冒着热气呈现在众人面前。
摄影棚里的人个个欢呼着很快聚在了食物周围，炸鸡汉堡、披萨可乐、蛋糕点心……高热量的糖油混合物和碳水炸弹对于经历了一天高压工作的人来说，是再好不过的犒劳。
苏乾乾对食物不为所动，她穿过人群走到姜来旁边，指着他小臂上的伤疤问道：“这里是怎么受伤的？”
“嗯？”姜来低头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边拿起旁边的外套穿上边说：“拍戏，小伤。怎么了？”
她侧过身体，暗自试图还原出当时火灾现场被人抱住保护时的场景，根据记忆里疤痕的长度和位置，几乎和当时一模一样。
难道是他？
苏乾乾心中有些疑惑，她努力回想着那时候的情况，可是冲进脑袋的确实当时耳边许多小孩的尖叫和哭闹，消防员的吼声，还有被摩托车大灯射到白花花一片什么细节都被模糊掉的画面。
一整天超过12小时的高强度工作再加上过于费力的回忆，她的脑袋似乎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压力，太阳穴瞬间突突地跳着传来环绕式的疼痛。
她扶着额头冲姜来摆摆手，一转身就看到王薇带着她妹妹走上前来。
“辛苦了苏导演，今天的效果怎么样？看上去还不错吧？”王薇客气地笑着，毕恭毕敬等着甲方给出评价。
“嗯，谢谢你们的配合，效率很高，后期出片应该不错，我很期待。”
“那就好，以后还希望苏导演多多关注姜来，合作愉快！”王薇伸出带着大颗宝石戒指和闪亮美甲的手。
苏乾乾微笑着点头握了上去，“薇姐这戒指，品相真好，和你今天这身衣服搭在一起，很有气质。”
被识货的人夸赞自己精心的搭配，王薇眼睛快要眯成一条缝，捂着嘴笑了起来，“哎呀，还是至臻的东西好，我可是常客了。”
“这条项链，也挺好看的。”苏乾乾伸手捻起王筱锁骨上的用蓝宝石拼成的蝴蝶，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
王薇立刻明白了她的所指，连忙赔笑道：“哎呀呀，这个我得跟你道歉了，那天真是不好意思。我本来是去给她选生日礼物，正好姜来顺路给我捎过去。他那个脾气，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固执，所以……”
尴尬地笑了两声之后，王筱在姐姐的眼神暗示和手势催促下识趣地转身离开，王薇赶紧又开始了对苏家的一阵夸赞吹捧。
“其实带我认识至臻的还是姜来，说来也是，他一个男的，对这些珠宝的东西还知道地挺多。要不是他推荐，我还不知道至臻这种做高定的品牌，还有这么清新可爱的款式。后来我还给好多人都推荐过呢！”
“苏导，过来吃点东西吧！”正在享受宵夜的人群里终于有人想起了导演还饿着，连忙招呼着她赶紧过去。
苏乾乾应了一声看向王薇，“今天薇姐也辛苦了，全程陪同，现在这么敬业的经纪人很少见了。何况还是你这个平时想见都很难见到的大忙人。”
“哈哈哈，哪里哪里，以后要是有需要我到现场的，苏导打个电话就行了！”
几人寒暄着来到摆满了食物的桌旁，苏乾乾正准备拿些沙拉填填肚子，抬头就看到站在对面的姜来和他身边黏黏糊糊嘘寒问暖的王筱，顿时没了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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