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5
不过真正的工作还在晚上。喝酒唱歌都归类于夜生活内。
一行人从广州塔出去，有男同事抱怨票价太贵，上来也就那样，打卡而已。这话被姜兮听进耳朵里，抡起香奈儿包一顿乱甩：“矮仔，你可以买细路嘅飞啊！”
她说完，男同事黑着脸不敢反话。身后大家哄笑。
既然陪客户也免不了喝几杯。到ktv后简厉川姜兮他们就顺道返屋企了。
剩下的外贸员才真正开始工作。先才饮茶，十几个钟后开始喝酒。陈丰来外地也不好撂人家面子，小口小口抿着喝。而其他人喝快酒，杯走得快，不过一会儿就红脸。
老板们坐中心，其余在角落黑暗里挤着看眼色行事。陈慧娴的《跳舞机》韵律特强，宋槐也不自觉跟着点点脚。这歌她常听，还有首《千千阙歌》，她还会唱。
还有人聊职场话题。带着团队辛辛苦苦干了一年，加班最多，出差最多，出成绩也最多，可最终绩效考核不是最优。他们就问：“是该唯上了？”
“还是老实干活吧。”
“没见陈丰喝过酒，丫的酒量这么好啊”莹莹在广州这口京腔，被凸显的特地道。
宋槐顺势看过去，竟然在摇晃光影中和陈丰对上视线。这人喝什么都那样，哪怕是酒，也跟喝咖啡饮茶似的。相较于其他老板面红颈粗，他倒真格格不入。
“过于清爽了咱们陈总。”莹莹又补充，忍不住多看几眼：“帅是帅的。”不过这种人狠话不多的酒局王炸，竟然忍心叫宋槐喝成那样。莹莹又觉得他不帅了：“再帅又怎么样，心是黑的。”
黑心的士多卑梨不可食。
《当年情》被唱了好几遍。客户老板们都尽兴了已经晚上十一点半，跟单员们早困得要死。竟然还有酒局里的人嫌时间尚早。十二点才散。陈丰和他们有说有笑，约定后天的展会事项、记者采访顺序。
“再见，后日见，路上慢。”
“我车你啊。”
“唔洗啦多谢。”
宋槐收拾包出门时撞见陈丰刚从卫生间出来，目测他洗了脸和手。陈丰扫视那个包，眼尖的认出牌子不错：“包挺漂亮。”
这话宋槐不知道怎么接，只默默跟在陈丰身边。踏上寥寥无人的玻璃走廊，穿过前台大厅过旋转门走到露天室外。
陈丰属实喝够了，他没吐不是海量，而是胃争气没把酒呕出来罢了。现在吹吹凉风还算醒酒，但脑子还是闷。他解了几颗衬衫扣子，看宋槐老老实实站定：“走这么晚，等人？”
宋槐摇头：“东西太多，收拾慢了。”
“今天不谈单子，你带那么多？”陈丰瞥未拉上的一角，只能看到几张a4纸。
“凡事都得有个准备，”宋槐把那一角拉好，不给陈丰看的机会。
外贸老人都不愿意带队背调陌生的新人。宋槐要在出差时刻学习。01：pany website；02：skype；03：fobshanghai；04：facebook，youtube。这仅仅是前期。中后期还有：whois，wayback，rporationwiki，siirweb，google ap。dun&bradstreet，bloobreg；edgar，panjiva。
来广州并不轻松。
陈丰眼睛眯了眯，对她那防备动作很无语。试问他算什么贼仔吗？包是贵，他没那个心思去偷去抢。有什么好防的。这个想法顺延到那条小吃街。陈丰看小摊正做鸡蛋仔和车仔面：“帮我买杯车仔面，来个柠檬凉茶。”
“很晚了。”宋槐惊讶望过去。
“我给你钱。”
“不是钱的问题。”
这么晚，宋槐不想加班。她全身乏力，只想回酒店冲个凉。可陈丰魔怔似的不依不饶：“钱给你，”他掏出港币，硬塞到宋槐手里：“去买。”
“您中午没吃饱么？”
“那你不知道喝完酒会很饿？”陈丰哼笑：“如果我今天不喝，你们后天业务怎么进行？”
话外之意：还不快谢谢他，他是功臣。没他你们都该拍屁股滚蛋。宋槐没再和他争执，明天不用早起，所幸忍气吞声的去买了。
凑近美食车，香气扑鼻，老细往杯里加冰，抬头笑着问宋槐：“想食点咩啊靓女？”
“车仔面，柠檬凉茶。”
老细做好面和凉饮递过去。宋槐两手各端一个，看陈丰站在树下两袖清风：“您的宵夜。”
陈丰也不道谢，直接坐在长椅上吃。风吹起宋槐衣角，她捋捋头发往后站了站，等陈丰吃完。
今天喝多了，只是陈丰没上脸。看起来像没事儿人。他有些颠覆往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形象，直接坐木头椅子上，拿木筷子就这凉风吃路边摊，吃的还挺快，时不时喝几口凉茶顺顺。
他是真饿，胃口烧得慌。中午饭消化完再喝酒，特别难受。再配上那嘈杂音乐，他觉得自己快挂了。
“您先吃，我回酒店。”宋槐转身就走，给陈丰留个背影。
“等等。”
背后一道声音叫住她。
宋槐转身看陈丰站起来走近。
“我同意你走了？”
“这是下班时间。”
陈丰把吃剩没几口的面扔进垃圾箱：“去法兰克福的展会需要广告宣传，你可以想想。明年春天，你的公司也能进展。”
“广告策划？”
陈丰点点头。
“可以让我男朋友来，”宋槐轻松笑笑。她知道温诚最近忙，但也不在意为他多揽个兼职，助他赚个小费。在他身上加码。她相信温诚不会拒绝：“他是广告策划总监，希望他有时间，因为最近在忙奢侈品项目，我觉得他业务能力很强，陈总想请他来帮忙，我可以代劳。”
还得用请的。那就是业内小有名气喽？
但下一秒，或许晚风太湿润，吹得陈丰酒醒了大半。五脏六腑却慢慢下坠。
陈丰表情僵住，看在宋槐眼里那意思就是：你这种人也有总监男友？
“您需要么，专业人士更好点。”
“需要。”陈丰很果决。他实在好奇那人到底是谁，能和这种女人合拍。还甘愿花钱买包。
温诚在飞机上。
最早一趟航班，金贸飞往广州。十一月并非出行高峰期，他能买上头等舱的票。好在熬个大夜后补觉。
整个出行都十分荒唐且冲动。
是宋槐那晚给他打了电话。
当时温诚还在办公室加班，跟部门几个同事去茶水间喝咖啡提神。手机不停震。
他接起：“宋槐？”
心还是雀跃的，毕竟叫她主动打电话很难。他天真的以为是被某个女人牵挂了。
而打击就在下一秒：“考虑赚个外快么？”
“什么。”
“我们在广州得待到年底，临时需要一个广告策划，准备明年去法兰克福的展览。我向陈丰引荐了你。”
那语气很正经，温诚心马上就沉底了，嗤笑着问她：“怎么，让我干苦力？就为这个给我打电话？”
“有钱拿的。”
“多少钱？”他问。
“应该是四六分成。”
“”过了将近半分钟，温诚才回：“去。”
“真没其他事儿了？”他继续追问。
“没了，再见。”
在这冷漠女人挂断电话前一秒，他抬高声音：“是因为钱去，不是因为你。”
宋槐低低笑了声：“嗯，你挺有价值。”
合着他是猪肉么？每天被丈量哪块更有价值？卖的钱更多？
去他妈的吧。
明明自己还有大把工作没完，明明马上就要叫新方案，明明可以随便找个员工去策划。
但他就要亲自去。
难得宋槐肯对外宣传自己男朋友。施舍温诚身份认同，告诉他：你还能拿的出手。
电话里宋槐说的很清楚，这一轮出差起码三个月。将近一百天的异地太可怕了，温诚的心惴惴不安。必须在中途见她一面。
得在她心里刷刷存在感，谁知道哪天把自己扔一边不管。
相关文件宋槐已经发到他邮箱里了。温诚在飞机上睡了两小时，剩余时间开始准备工作。
落地广州，天气突然变热。两地温差和昼夜颠倒，还是让他连打好几个喷嚏。他先是订间海心沙附近的酒店，然后是咖啡厅。
开始办公。扫描文件打印出来，看近几年外贸市场趋势和外展的广告范例。
主要推广还是自建站和阿里国际，广告辅助。工作比较轻松，忙完已经傍晚了。
期间宋槐给他打了个电话，惊讶于温诚的行动力和业务能力。
“给我点儿实际报酬，别把人骗进来杀。”他说。
只有干活没甜头可不接受。那叫杀熟。
与此同时。
宋槐依旧很忙。昨天广交会上的记者采访、客户交流总结报告，都要写出来。为自己公司发展做铺垫。
和客户交流就是场战争，而非谁都有耐心听你说一大堆。有时面对人家拉下的脸，你还得笑嘻嘻的把后半句介绍说完。
参展前着装必须统一，给客户呈现积极专业的形象。其次客户开始问：这款产品价格是多少？oq多少？能否准备套样品呢？回答后送present和传统logo。
最近宋槐被分组到考察竞品和友商调查，纳入oe备选名单。掌握同行分布的区域，手机参展商画像。时刻留意同行摊位停留的客户。
她连续站了好几天，回到酒店还要拿名片及时用ail group跟进，做背调分析。寻找切入点。没发名片也要做个ick reply。
今天任务完成的早。还得感谢莹莹来窜门分担，她看宋槐忙的脚不沾地，每天穿高跟鞋把脚都磨破了。
太可怜。
那通电话后温诚再没回任何消息。
她猜他一定很忙。
晚上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休息时间，宋槐穿着睡衣踩拖鞋出门，买了桶酸奶和果切。
回到酒店，温诚依然没消息。
她打开行李箱，拿出放在里面的《无人生还》。
这是上次在出租屋温诚送她的书。起因是卧室有个小书柜，但陈年老旧，每层放的都是杂物，甚至房东剩下的烟盒。温诚那嘴说不出好话，总说看见书柜就犯恶心。于是打包送来两箱书，和宋槐一起把柜子收拾出来。
看推理小说，宋槐就听轻音乐，盘腿坐在酒店落地窗前。鲜黄色书封，纸张触感良好，字体大小始终。不费眼。
窗外是夜景和熙攘的街道。
屋内安静。
难得有享受阅读的时间。从记事起宋槐就不记得自己读过哪些课外书。主要原因是贵。温诚允许她拿支笔，在书上随意勾画。宋槐记不住冗长的英文名，就用铅笔标abc。
刚看到客人被邀请去孤岛，就有人敲门。
毫不客气、很重的敲门声。一听就是温诚。
宋槐合上书给他开门。许久未见的男友出现在眼前，竟更加憔悴和疲倦，眼底红血丝遍布。
似曾相识的一幕。有些记忆在脑海中重叠。似乎每次都是温诚狼狈的找她。
这样让她觉得自己很过分。
锁链一响，两人目光齐齐落在同处。
她又没解开防盗链。
“防贼呢你？”温诚伸手在她头顶揉了把：“开门，快点儿！”
“哦。”宋槐反应过来，解开链条侧身让温诚进门，再把门关好。
温诚环顾屋内，心情好了些。一来，这次酒店还算可以，她应该能休息好。二来，宋槐正在读他送的书。他走近拿起，竟然看到driver、ea和flynn后用铅笔写abc。
“谁让你标abc的。”温诚把书一合，扔到床上。
“名字太长，人物关系有点乱。”宋槐又把书放回窗前：“你不是说乱写乱画都行？”
“”温诚没再追究，拉上宋槐的手要亲，却被她偏头躲开。言语中颇有恼怒：“再躲一个？”
“你这么早就来广州，策划呢？”
这是让他交差来了。
温诚没解释路上的艰辛，只默默脱下休闲西装外套，从喉结下开始解扣子。
他就站在柔光下，毫不避讳的展示脖颈到肩膀的线条，灯光描摹五官轮廓，又单手解左右手的腕扣，转开牛皮纸袋上的封线绳，交给宋槐：“查阅。”
一副来势汹汹的姿态，像考了年级第一的学生提醒老师：我成绩不用写假期作业。
有点嚣张。
宋槐没打开仔细看，先是放进包里：“不用着急，年底才要。”
温诚看了她一眼，眼神在光圈外显得晦暗不明：“我专门飞过来给你送的。”
“真是因为着急策划？”宋槐把他摸得清楚。
温诚被人兜了底牌，心从来都对她软。此刻嘴也软下来：“为了你。”
像支羽箭支射心头。宋槐觉得这跋山涉水飞来广州的声音，格外好听。清朗、一泓泉水，带着爱意的书卷气。
她的心在跳。
然而下一秒，他从床头横穿，往卫生间去。从包里拿瓶沐浴露洗发水。路过宋槐捏着她的脸，眉间微紧把人往床上狠狠一推，倾覆而上：“躺着别动。”
温柔不过三秒。
粗鲁的话在嘴边兜不住。宋槐想怼他几句，又不太忍心。
毕竟他有功了。
农民为地主交了额外赋税。
温诚握着她的脸，看她清澈的眼睛。这女人不知道她一句话重于泰山。一千多公里，怎么可能为了那几张破策划。
宋槐被他看的心乱，想翻身，温诚单手禁锢她的双肩：“能不能别动。”
“怎么。”
“让我好好看看你。”
衬衣领口剐蹭宋槐下颌脸颊，她双手撑住温诚胸膛，两人唇舌接触，交换了简单的吻。几月未见，偶有在亲密后短暂的昏朦。宋槐回过神儿身边已经没人。
她这才开始查阅那个文件袋。应该是电子版打印的，正看反看也没太明白，专业的adobe creative suite，甚至广告宣传后的产品上市预测评估。曲线和饼状立体图，看起来特别复杂。
还有自证身价的值钱复印件。两张证书：google adwords认证，facebook beprt认证。
宋槐不得不感慨。除了学习能力，成长环境亦很重要。
温诚出身于和平小康家庭，虽然母亲劳碌早逝，但从小的教育让他走上人生坦途。学习，考试，就业，考专业证书。越来越辉煌，而非社会的甲乙丙丁。
如果她有温馨的环境，支持她读书，没有高二暑假辍学打工的话，现在又会是什么光景？
浴室水声淅淅沥沥。
思绪中断。
宋槐慢悠悠整理纸张，放回文件袋。
她没听温诚的话躺下枕戈待旦。继续捧书看。
温诚洗完澡出来，看见宋槐沉浸于推理中，秀眉紧蹙，眼神在字句上拂过。
“别看了。”
“没有侦探么？”宋槐翻页：“小士兵的童谣是诅咒？”手中的小说被温诚抽走，恶劣的扔地毯上。
“几天没见了。”
“你数着日子过的？”她抬眼问。
“想多了，我也在忙。”
倒也没那么非主流。又不是颠剧主角，男主喊：我已经几天几小时几分钟没见你了！温诚只觉得没她度日如年。
温诚语气平平，却如同冰山下的暗流涌动。就光着上身，只穿条抽绳灰色家居裤，展露从锁骨到腰窝的肌肉线条，水迹未擦干。宋槐被拽扯，感受他那灼灼呼吸，没反抗余地的套头脱掉短袖。
再松挂钩。
娴熟。
“多谢你引荐我。”温诚说。
“怎么。”
“终于觉得你男朋友不丢人了？”
“你还挺有价值。”
温诚扳正宋槐肩膀，面对着面：“这算不算更近一步。”
“我们不都在一起了？你还想怎么样。”
温诚哑然，咽口唾沫，喉结上下移动片刻。
在一起睡太俗。他爱她，就想让生活圈层相融。比如宋槐在朋友和陈丰面前提起他，他也领宋槐见自己公司同事。
身体交融根本满足不了温诚，还要灵魂。
温诚垂手碰到宋槐牛仔裤的拉链，往下一拽，把两条腿剥出来，再次往床上推。
天旋地转，重重一摔。房间不透风，能把人热出汗来。
温诚没给她开口机会，嘴堵上去，手却不停动作，褪去最后制约。短暂分离：“人和人相处什么最重要。”他手绕到宋槐脑后，贴心的帮她铺展头发。
“身体么？”温诚接上将才的话，深深望着那双好看的眉眼：“宋槐，是交心。”
是交心。
钱不重要，身体不重要。这些在温诚的爱情观里，都算狗屁。
“你对我说过很多次，”宋槐抬手推人，却被压得更沉，“再听就烦了，我记住了。”
他惯会输出捎带哲理的爱情观。宋槐听的耳朵磨茧。好像在他眼里，她是个没心的人。
“别他妈嫌我烦，”温诚看她平躺的模样，嘴硬心软的骂脏话。心里像是枯草成片，陡然被星火燎原。浓烟漫天，山火赫赫烈烈。
“我就是爱你，”温诚把床头挂灯调暗一个度，凑近看宋槐红成熟虾的脸，以及耳朵，他欣赏的观察：“爱情都很俗，我他妈就一俗人。”
谁不是吃柴米油盐长大的？少标榜自己凡尘俗世，仙风道骨；两袖清风，无关风月。
灯光暗黄，清浅不浓郁。
宋槐停着温诚再次的情话，慢慢放松下来。
分别几月先在床上见。虽不是第一次奋战，却让宋槐有些懵懂。面对同频交刃，她有些害怕。
害怕的发现她对温诚的爱意逐日加深。
爱到她可以完全沉浸着，捧起温诚的脸，替他擦拭额角汗渍，凑到唇角细语：“我也俗。”
“你最理智了，”温诚嗓子喑哑：“慢慢来，不着急。”
他想听宋槐在某个平常又单纯的白天，说句我爱你。这比他于黑暗中占据她的身体，一次又一次，更得偿所愿。
人心是贪婪的。他要的没够。
更多，还想更多。
他从没发现当自己深陷爱情囹圄时，会变得极其不理智。由此可见一斑，宋槐无时无刻不在调动他全身细胞。
那原本可怜巴巴，看起来好欺负的小野花，摇身一变成了带刺玫瑰。
时日增长他好奇去碰碰，却摘了满手的血。长短利刺交错，疼痛难忍。但那份独一无二的感觉却把他魂魄都吸引了。
摘下，试图用血肉抚平利刺。
这种奉献后又提心吊胆的无力感，简直让人拍案叫绝。温诚感受她急促的气息，触碰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脖颈。
困累痛三感交加，空气都被鼻尖喷的杂乱无章。身体重坠云端，头脑昏沉。
宋槐躺在温诚怀里，被他从后面环住。模糊视线中看到那本鲜黄书封的无人生还。她突然分不清是梦是醒。
亦或时光倒流。她上的初中不是槐林县最好的。两座小三楼，一小片时常荡土的操场。两点上学后有半小时午读。因为没图书馆，只能从家里带书。每当此时都羞赧万分，宋槐举着安全教育书，假模假样的读。眼神飘忽，观察在过道徘徊的老师。
有天窗外大雪，槐林县气压低了好几倍。枝干粗糙光秃，积着厚厚几层雪。宋槐还在走神，毫无征兆的被班主任揪起来。领子向上拎，拉锁卡着脖子。她那会更瘦，枯黄干瘪的豆芽菜，校服一撑起来就像稻草人。
“让你看名著，你给我看安全教育手册？”
同学们哄堂大笑。宋槐现在知道这笑没恶意。
但她当时却脸上挂不住。报亭的杂志太贵了，意林和儿童文摘，一本就要二十块。每半月更新迭代。真买不起，上面精致的漫画绚烂动人，衬得她生活昏暗无光。
小女孩有点不甘，放学后跑去麻将馆。朝宋妍伸手，抿着嘴。宋妍手抬起落下，狠狠打了她掌心。
眼眶湿润，鼻子酸疼。
就像现在。
宋槐于朦胧中看温诚那张，在光线交错中沟壑深沉。温诚看她弓着背，蜷缩怀中侧睡，极没安全感的样子。双臂打开把人重新翻到枕上。
他现在能把宋槐摸清几分。每当眼神不明不白时，肯定在想事情。
“又瞎想什么呢。”温诚秀挺鼻梁蹭蹭她的下颌，在颈窝处烙印深沉一吻，“让我听听。”
“你都看点儿什么书？”
“就这个问题？”
“对。”
“”太他妈没营养了。
聊深刻的他嫌沉重。聊轻松的他嫌平常。
真是矛盾。
每块骨骼、血肉、筋骨下的力量调动。让宋槐再次被迫清醒半分。她被翻过去，听温诚落下诱拐中带真挚的话：“来点儿实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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