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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09

    发现宋槐哭的人是孟衫。孟衫走近,弯腰一看,吓了一跳,那脸上笑容瞬间消失了。孟衫第一次见宋槐哭。她始终以为这孩子坚强,坚如磐石,就连被红毛欺负了也不带掉一滴泪的。

    孟衫伸手拽宋槐胳膊,“小槐,你咋啦,快起来,没事儿,谁欺负你了,跟姐说。”

    风吹过来,扬起沙土地的灰尘。宋槐还躺着,和孟衫手拉着手,只不过她手冰凉,孟衫手暖和。

    “诶呦,看你这手冷的。”孟衫双手上阵,蹲下,终于把宋槐扶起来。

    风里有沙子,宋槐吃了一嘴。她弓着背坐在轮胎上,羽绒服被风鼓起来,显得更厚重。

    孟衫伸手抚了抚宋槐的背,“来,咱们进去说,外头冷。”

    冬季,天黑得早。才下午六点多,厂院里就看不见太阳了。光线也暗,只余夕阳。孟衫搂着宋槐进了饭店。里头暖和,和外面对比鲜明。

    孟衫带她坐在角落的二人桌,问东海要了点凉菜,点了辣锅。

    “吃点辣吧,天冷了。”孟衫说。

    宋槐点头,拆筷子。

    辣锅沸腾起来,里面的红辣椒全浮在汤上,飘出的气也呛鼻子。宋槐第一次吃辣锅,打好几个喷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都说胃是情绪器官,果然,她今晚没胃口,看见吃的已经饱了。

    孟衫笑笑,“习惯就好了,吃辣就是啥,越吃越上瘾,辣是一种痛觉。”她往里煮腐竹木耳,又拿长筷子挑还没捞的羊肉,站起来夹到宋槐碗里。

    宋槐道谢,拿筷子让羊肉在小料里裹满酱,再塞嘴里。

    “咱已经坐这好一会儿了,你到底因为啥,总得告诉我了吧。”孟衫问她。

    宋槐犹豫。

    “还跟我见外呢?”

    宋槐又往嘴里塞了口生菜,最终,还是没跟孟衫见外。一五一十的,把下午那三个男人,告诉孟衫。至于温诚,宋槐没说。

    孟衫肯定气,她快气死了,在饭店大吼着,把那仨八辈祖宗都骂了一遍。

    骂到最后,孟衫没气儿了,喝了口啤酒又添了句:“傻逼玩意儿,这要搁我们东北,早被打死了。”

    骂人果然解气,孟衫气消了点,宋槐也没那么难受了。

    宋槐看孟衫吃饭,喝啤酒,她是大大咧咧的模样,身上那股稚嫩的莽撞劲儿,还没彻底褪去。她心底又是高兴,庆幸,自己来这个陌生城市,竟然能遇到这么好的朋友。又或者说,原来有朋友的人,都那么幸福。

    她也跟着孟衫笑,发自内心的。

    就在宋槐笑的时候,孟衫抓拍了,她拍完发给宋槐,还说:“小槐,你以后多笑笑,你看笑起来多好看,竟然还有酒窝呢,咱俩相处大半年了,我都不知道。”

    孟衫一边看,一边夸。“说实话小槐,你刚才一笑,我才想起来你刚二十岁。”在孟衫眼里,小槐总有超乎同龄人的成熟感,只有刚才那个笑,才像个稚气的孩子。

    宋槐清楚,她闷,冷,无趣。温诚不也是这样觉着的么。

    这顿火锅,宋槐没吃多少,孟衫还是照常的好胃口。吃完,宋槐帮着东海收拾碗筷,盘子,又把锅端进厨房。从每个餐桌到厨房,来来回回。

    她羽绒服口袋里的手机,一直震动,屏幕亮了又黑,好几次。只不过宋槐都没注意到。

    洗碗的时候,孟衫搂着宋槐,告诉她:“你现在二十了对哇,那我能和你说。”

    宋槐洗碗的动作没停,始终利索,在水流声里说:“你说,衫姐。”

    “嗯就是我怀不上孩子之前,我和我男人做,从来都戴,就怕早孕,备孕期间没戴,最后发现戴不戴,都他妈怀不上,所以我俩之后做,就不戴。”

    孟衫把前提说完,看宋槐。

    “然后呢。”宋槐问。

    “然后现在觉得怀了”孟衫说。

    宋槐原本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惊喜的神情,看向孟衫,手里沾着泡沫的碗,也放一边,不洗了。听孟衫说情况,她已经三个月没来月经了。这很奇怪,她向来是月初,很准。

    “如果真这样,就好了……”孟衫感慨。

    “那海叔知道么。”宋槐问。

    孟衫摇头,她也头大,不知道怎么开口,万一是假的呢。宋槐又劝她要不要去医院看看,验孕棒有时候也不靠谱。孟衫答应下来,不过是和宋槐两个人去,确定了,再跟东海说。日子定在过年前,大概在三十多天之后。

    洗过碗,再倒扣在沥水架上。宋槐出去送走孟衫和东海。看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挎着手走出厂院,人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她靠着门框,火锅店门半敞着,望远方出神。

    崔宣背课文走神儿,站起来朝宋槐跑过去,“姐,你口袋里一闪一闪的。”

    宋槐回神,看了崔宣一眼,又掏出手机看。她手机一直很冷清,没人给她发消息。但是今天,消息挺多。

    首先是微信,阿金发来,说下周三就回来。他去了趟内蒙,还发了点沿途的风景。宋槐点图片,放大看。草原,牛,羊,马。阿金发来语音:小槐,给你带了点礼物,挺多的,你回去看。

    还有孟衫给她发的抓拍照片。

    通讯录有个红点,宋槐眉间微紧了些,隔几秒点进去。是温诚的好友请求。他说:应该到了。宋槐点了通过。短信发来三条,全是快递员和快递公司的。顺丰,圆通,申通,消息一致的说她未收货。电话也一样。两个未接,上面标注全是:快递名字。

    “姐,不会又来人欺负你吧。”崔宣踮起脚。

    宋槐盯着手机,没顾上看崔宣,只摸摸她的脑袋,丢下句话:“没事儿,你别出来。”

    小跑出去,站在汽修厂前的沙土地上,打开手机手电筒照着路。脚搓起的沙尘还在光下飘着,宋槐一步一个脚印,看着短信里的收货地址,去了加油站。

    加油站人少,刚一辆车加完,加油工把加油管插进去。

    “这有快递么。”宋槐问。

    工人看她一眼,然后脱了手套,扔一边,“哦,早来了。”他把堆在角落的三个包裹拎起来,递给宋槐。

    她接过,道了谢。

    三个软塌塌的包裹,但挺重的。宋槐搬回去,再到拆快递,已经晚上十二点,得等崔宣睡着。因为这孩子好奇心重,她总把学习的心分出来,放到别的地方。

    她不急着拆,也许在女生堆里是另类,对快递里面装着什么,无感。耐不住温诚那个男人,一直催。烦。

    黑软塑料袋全撕开,里面是白色。纯白羽绒服,短款,帽子上还有毛球,挺有设计感。还有米白长款羽绒服,中式对襟,牛角大扣。象牙白的高领毛衣,很厚,柔软,不扎手,毛衣的纹路也好看,也大方。

    衣服底下还有张纸,展开看,上面写着:道歉信。

    温诚郑重对宋女士道歉。我是傻逼,脑子抽了一下,全身抽,嘴也忍不住犯贱。

    宋槐无声的笑。她自己都没察觉。然后给他发消息:不要。

    直到第二天一早,温诚来了电话。宋槐正踩梯子,爬高上低的搬汽配,擦货架。口袋里手机一直震动。她抓紧擦完,下梯子接起。

    “宋槐。”温诚先开口。

    “我不要。”她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空出手来在收银台算账。

    “不接受是吧,油盐不进。”温诚没跟她客气。

    “嗯。”宋槐眉眼有笑意,从鼻腔里哼出个字。

    “你挺无聊哈,宋女士。”

    “对,和你一样无聊,和你一样油盐不进。”

    宋槐心痒,憋不住,就笑出声。接着又咬住嘴,死劲儿憋,看门外的沙土地。账本算不下去了,进项,收支,个税外面天气好,太阳照下来,有种西北的感觉,废车连成排,像变形金刚第一部的场景,指不定里面就藏着大黄蜂。

    “衣服给你了,你想穿就穿,不想穿扔了,不想扔烧光。”

    “放心,我会烧光的。”

    “嗯,用好点的打火机。”

    这男人不讲道理。宋槐找不到话回他。

    “挂了。”宋槐说。

    话落,电话当即被无情挂断。

    整个上午,账总算错,到最后干脆放下笔,不算了。坐在原来阿金的椅子上,玩计算器。宋槐按数字,机械音读着。

    “二百五十。”

    “一四,二百五十。”她还把这声音录进去,发给温诚,说他二百五。

    温诚发表情包反击。

    温诚有孟衫微信。但宋槐不知道。

    孟衫发了条朋友圈,是抓拍的图片,配文:笑起来更好看。宋槐还点了赞。

    看到这张照片,是温诚晚上回家、洗了澡、换上睡衣,坐在沙发的时候。

    他本来划过去,又返回来点开看,放大看。宋槐是清秀的那挂长相,鼻尖小巧,山根恰到好处,双眼皮也不明显,笑起来脸颊两个酒窝,一深一浅;头发乌黑,总在脖颈后打个结,衬得脸更白,白得反光一样。

    他犹豫了下,也点赞。

    她对于温诚,是未知,全身都是迷雾,激发他的探索欲。

    她对于温诚,也是矛盾体,她寡淡又无趣,性格并非传统认知里的:女孩子。

    具体的东西抽象点来讲,宋槐就像森林里的丁达尔现象,看得见,抓不着,让树林更神秘。

    他想知道真相,宋槐的过去,家庭,她到底经历过什么。和他们公司又有什么纠葛。

    这不奇怪,是正常人,对朋友的探索欲。温诚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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