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玉台赋 > 第第一百九十章 尊卑
    入夜的建业宫寂静沉沉,遍布每一个漆黑的角落,墨色的夜空里见不到斑点星光。窗外的枝丫与微风作伴。

    将帷幔放下,白凝细看了昏沉入睡的周瑛,略放心后,熄灭屋内的灯,便轻手轻脚离开了内室。

    待白凝离去后,久闭双眼的周瑛缓缓睁开眼眸。呆呆望着空无一人,墨色深沉的内室。即便有微弱的月光透入,她也瞧不清前路。胜者为王,败者寇。她输了,没能杀了孙权给阿兄报仇。她只求一死,却是奢侈。

    晨起,窗外的鸟叫声此起彼伏,些许流入寂静的殿中。

    耀眼的光透过轻薄的帷幔拂在周瑛的眼角。

    额间有些湿汗,周瑛觉得闷闷的,朦胧间半阖的眼睛模糊发觉眼前玄色的寝衣料。

    她伸手一摸,发现自己正埋在孙权的颈窝处,他牢牢搂着自己沉睡着。

    亲昵的紧贴,中间没有任何距离,仿佛两人之间那堵厚重墙消失殆尽。

    她不知昨夜何时入眠,他又是何时来到自己身边。自己又是如何鬼使神差地溺在他的怀里。

    挣扎起身,却不得离开他怀里半分。

    手被他紧紧攥住,一拉一扯间,两人的呼吸都不平顺。

    孙权缓缓睁开眼,盯着周瑛那双清冷的眼眸。他早该料到她是这个反应,对他不屑一顾,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他疯狂地寻,就是寻不见一丝情绪。哪怕是恨也好。

    近如咫尺间,孙权的目光慢慢下移至她那张樱口,只轻微凑近一分,便吻了上去。

    周瑛倔强地别过头去。擦瓣而过,留下的是孙权越来越粗重的鼻息。

    指腹扣住她的下巴,很用力,已无丝毫怜惜之情,看到她微微吃痛皱眉,他觉得痛快些。

    得来的却是她的捶打,他像看被囚金笼疯狂挣扎不得出的大雁一样,玩弄的眼神看着她。

    闹够了,孙权不费力地用另一只手将她的手臂反扣至头顶,“你现在身子虚弱的很,最好老实一点,少费些力气。”

    不过片刻,他就瞧见她眼底里渗出的恨意。

    “你不愿孤碰你,不愿怀上和孤的骨肉。孤不会成全你,让你好过。”

    她只是觉得心底有一种无可言喻的阴冷慢慢地滋生,即使被夏日温暖的阳光包围着,那种凄微的寒意仍然从身体的深处开始蔓延,随着血脉的流动一点一点渗透开去。

    周瑛憎恨自己如此,更发觉痛恨孙权已经成为刻入骨髓的记忆。

    起身梳妆时,侍女们端着华服朱钗鱼贯而入。

    正被侍婢侍候更衣的孙权,看向坐在妆镜前的周瑛,“今日是循儿与大虎定亲纳吉的日子。"边说边观察品味周瑛的神色。

    周瑛只深叹一口气。承受太多的裂变和不得出的困境,听到这样的消息,已然麻木。脑海里慢慢回想周循偷偷见她的那次,想必是那一次,这个孩子已然打定主意,要如此做。

    理了一把腰间的绥带,孙权走向周瑛,把手落在她的肩头,盯着并蒂莲纹铜镜中脸色苍白的周瑛,说道:“孤同你说过,孙氏和周氏会血脉相融,永生永世。”

    周瑛冷笑一声,不屑道:“真希望早死的那个人是我。”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起来。

    “这唇脂不够红。”孙权一把从白凝的手中夺走白瓷罐,猛地掷在地上。

    侍婢们吓得胆战心惊,纷纷跪地不敢言语。

    竹步意识到情势不对,感觉将所有侍奉的人遣走。

    白瓷罐滚落碎裂的余声慢慢渗到地砖的缝隙中,太阳穴青筋暴起的孙权,扯过周瑛,掰过她的头,便吻了过去,死死咬住她的唇瓣,不肯松口。周瑛推搡不开,报复似的恨恨地啃咬。

    猩红的血慢慢从唇缝中流出,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良久,孙权终于肯松开周瑛,用指腹涂抹嘴角的血给她点唇,像在欣赏一幅美人图一般看着周瑛,怜爱地抚摸起她的脸庞,笑道:“唯有你能衬得出孤的血。”

    淡黄色纱帷如月光一般垂落于地,宪英殿内室的袅袅熏香,与帷幔后清亮悠扬的歌声缠绕。

    不远处,周瑛云髻散乱,手腕处的红痕正一点点变得乌紫,身上随意披着一件薄衫,跪在冰凉刺骨的青瓷砖地上。脸上的红掌印在烛光的映衬下分外明显。

    她挪了挪身子,光滑无物的膝盖跪久了,很疼。隔着层层叠叠的纱帷,她能清楚听到床榻之上调笑暧昧之声。

    几个姬妾正陪着孙权取乐。两个时辰前,周瑛在孙权怀里犹如一个死人,冷漠的神情激的孙权一把将她衣衫扯去,推摔下了床,嫌弃地丢下一件毫无作用的薄衫。

    让竹步送进来几个建业宫内最卑贱的侍婢,逼着周瑛睁着眼睛看着其他女人是如何侍奉他的。

    在榻上身姿婉转的女人摇身一变已是承欢君恩的宠妾,时不时轻瞥一眼跪在一旁发丝散乱,衣不蔽体的尊夫人。

    她好似一摊被孙权踩在脚下的烂泥。尊也好,卑也罢,全看他的心意。他要的就是这样。

    金轮扇吹拂冰鉴里的寒冰,如白雾般的冷气散在殿阁内,激的周瑛猛然瑟缩起身子,不自觉捏紧衣角,拼命地攥住薄薄的布料,企图这样能遮蔽冰冷袭身。

    调笑间隙,孙权透过帷幔看到这一幕,心满意足长舒一口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传来一阵微弱的咳嗽声。不觉意会被淹没在那一阵暧昧荡漾的笑声中。

    可孙权还是像被什么刺中一般,拂腰的手顿在那,嘴角的笑容慢慢逝去,让怀中的侍妾也停住了谄笑,不敢轻举妄动,且盯着逐渐肃色的孙权。

    凉风猛烈吹进空寂幽香的寝殿,吹散一丝暧昧,却让孤身的周瑛忍不住的颤抖一下,仿佛跌入万丈冰河中,耳边的冷风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小刀,千刀万剐后,她已经开始变得支离破碎。

    “咳咳——”

    周瑛的嗓子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忍不住寒气袭身带来的咳疾复发。她拼命捂住口,强压胸腔的震动。

    空寂无声的寝殿里,她微弱的咳嗽声变得明显。

    垂落于地的帷幔被猛然掀开,又是一阵冷风袭来。

    周瑛还未来得及扯过薄衫,就感觉到一股炙热,她抬眸看到孙权离自己很近,近到可以看见他眼中的恨和挣扎。

    他将一条薄毯裹在她身上,给她打横抱在怀里。走到帷幔前,对着床榻上一群正等候的侍妾说道:“都滚下去。”

    侍妾们面面相觑,赶紧七手八脚捡起散乱在地的衣衫,披裹在身上,赤脚跑了出去。

    孙权刚想把她放在榻上,就听怀中传来一个声音,

    “我嫌脏。”

    这颓败的声音犹如在冰窖中浸透了千百年,没有一点生气,却激怒了孙权。

    她那双淡漠的眸子仿佛就是一潭深渊,对着他,一丝涟漪都不愿轻漾。

    他恨她的不识好歹,他恨自己这般,一次次想杀了她,又突然心软。凌辱她带来的快感不如余后的痛苦带来的长久。

    他如同丢弃一件不要紧的东西,将她重重丢在床榻上。

    周瑛捂着被猛烈磕伤的手腕,拧眉吃痛不已。

    “原来你还知道疼。”孙权好笑说道,随后眸中被忧伤覆盖,幽幽道:“你仿佛是个死人。可我想让你活过来,哪怕是恨我也好。”

    恨?周瑛虚弱地笑了一声,只觉无力。虽恨他已深入骨髓,可恨一个人真的好累。一颗心就像在滚烫的开水中被冲浮煮沸,经历太多折磨后已然麻木。

    这一夜,两人睡得极浅,周瑛始终将身子缩成一团,躲在一个不被烛火照耀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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