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虞瀚东便来到了城南的妙霞山庄。芮潇给他看了一份名单,上面都是被芮潇收买或笼络的朝廷官员、富商巨贾,以及民间的奇人异士。

    虞瀚东看完后,问芮潇要了一些人,又交代了几件事,然后带着人悄悄地上了永徽山。

    接下来在芮潇不遗余力的帮助下,所有的计划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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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蒐原是初春围猎的意思,然而初春时节万物复苏,世间的动物也正是繁育的时候,若此时举办大规模的狩猎活动有失天和,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春蒐逐渐演化成有名无实的野外活动。在春蒐当天,一国的君主带领臣民来到野外宿营,他们向上天祈祷今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然后骑马射箭嬉戏,玩闹几日。

    在春蒐大典来临前,大王子郦照凌向黎王讨了差事,负责在永徽山布置营地修筑行宫。

    到了春蒐大典前一天,黎王率领王室宗亲、文武官员一同来到了永徽山,随之同行的还有各自的亲属家眷,整个出行车马队浩浩荡荡的延绵十数里,身居其中,一眼望去,竟看不到首尾。

    虞瀚东与黄志、潘大牛、刘元毅领着三百府兵护着郦照熙的马车,跟随在王室车驾后,一路行走在野外的官道上。

    此时春意盎然,身周的树木、花朵、野草都已焕发出勃勃生机,努力展现出一年中最美好的姿态。远处青翠一片的永徽山如同此地的主人,正张开双臂迎接尊贵的客人。前面王室女眷的车队里时不时飘来莺莺燕燕的嬉笑声,配合眼前迷人的风景,让人陶醉其中,难以自拔。

    马蹄声起,身披绛红色披风的郦若泱与侍女玄英骑着马双双从后赶来,到郦照熙的马车附近,她从马上一跃而下,朝一旁的虞瀚东点了下头,随即钻进郦照熙的马车内,玄英则牵着郦若泱的雪白骏马伴随在马车旁。

    虞瀚东等人跟玄英打了声招呼,一向清冷的玄英只是朝他们颔首还礼。

    行了一段路后,车队离开了官道,走在一条颇为颠簸的山路上,平时养尊处优惯了的王侯贵戚纷纷发出抱怨的声音。

    看似柔弱的玄英独自控制着两匹坐骑,刚开始还游刃有余,当行至山路上时,手中牵着的白色马儿开始有些躁动,不断想脱离玄英的掌控,在一处路道斜弯的地方,突然从玄英手中奋力挣脱开,正要疾驰而去,后面突然冲来一骑,马上的男子一把抓住白马的缰绳,单手将它牵了回来。

    玄英定睛一看,此人满面虬髯,长相很是粗豪,她随即认出这人正是与虞瀚东一道的潘大牛。

    潘大牛朝玄英咧嘴一笑,将手中的缰绳交还给了玄英,然后回到了马车后面。

    玄英不自然地朝他绽露了一个笑容,算作还礼。

    黄志、刘元毅纷纷打趣,潘大牛老脸微红,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童。

    庞大的车队进入永徽山地界,然后继续西行,在不规则的山路上穿行了约一个时辰后,瞬间豁然开朗,前面竟出现了一片被山林包裹着的广袤草原,长风阵阵拂面而来,眼前绿草如茵,偶尔还能在山林与草原的交际处见到探出头来的狍子和羚羊等野生动物,头顶是白云蓝天,一群群野雁正在自由翱翔,此情此景,让人倍感愉悦。在马车内窝了许久的王亲重臣纷纷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欣赏周围的美景,年轻的男女早已兴奋地从马车上下来,踩着柔嫩的翠草欢快地追逐嬉闹。

    虞瀚东望着眼前的美景,不由得感慨万千,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来黎国半年了,虽然时间很短,但期间所经历的事足够惊心动魄,任何人世也休想体验到。

    营地设在靠近山林河流之畔,一眼望去,营帐遍野,每座营帐上几乎都挂着旌旗,上面绣着不同的字号及标帜,为到此参加大典的王亲重臣指明自己营帐的所在地。在营地中间有一座规模特别宏大的白色营帐,一旁还树立着一面绣着“黎”字的大纛,那里自然是属于黎王与王后的行宫。

    郦照熙与郦若泱的营帐被安排在行宫的左侧,两帐相邻。待郦照熙与姐姐从马车上下来,他望着连绵的营帐,沉默了片刻,跟着对郦若泱道:“大王兄也算是深谙兵阵之人,瞧这眼前的营地,依山傍水,可进可退,无论怎么看,都可算是近乎完美了。”

    郦若泱面色凝重,自顾自道:“大王兄今次极力向父王讨了这差事,五王兄也未加阻拦,我总觉得奇怪,现下又有些惴惴不安,感觉有事要发生。”

    郦照熙不由得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到时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郦若泱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进入营帐休息。

    翌日上午巳时,由黎王亲自主持春蒐大典,王亲重臣悉数参加。黎王在新筑的高台上诚心诚意地向上苍祷告,台下乌泱泱地聚集了无数的人,他们俱都身穿崭新的礼服,神色庄严地完成一次又一次的跪拜。

    当大典结束时已经临近午时了,早已疲惫不堪的黎王领着众人回到营地用午膳。

    郦照熙可能胃口不好,没吃多少就离席回自己的营帐去了。

    虞瀚东陪同郦照熙刚回到营帐,郦若泱和阎沛联袂而来了。

    刚入营帐,郦若泱便关切地问道:“你是否身子不适,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郦照熙先向一旁的阎沛打了声招呼,跟着回答道:“可能上午在太阳底下晒得久了,脑袋有些发晕,感觉没什么胃口,于是早早回来休息了。”

    郦若泱忙道:“你一早起来就没吃多少东西,现在更不能饿着肚子。”她对身旁的玄英道:“你去膳房拿些点心回来。”

    玄英应诺去了。

    郦若泱又叮嘱郦照熙多饮水。

    过了没多久,玄英拎着食盒回到了营帐内。

    郦若泱亲自将小食点心端到郦照熙身前的木几上。一向心细如发的阎沛看出玄英脸色古怪,于是问道:“是否途中发生了什么事?”

    玄英茫然地摇了摇头,踌躇了片刻,这才道:“刚才去膳房的时候,见里面的厨师还在烹制食物,而且都很着急的样子,不由得感觉有些奇怪。”

    现在已至未时末,该用膳的人都已填饱肚子了,膳房的人却还在加紧制作食物,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玄英又补充道:“而且他们都是用的大锅大铲,制作的都是些饭团、野菜之类的粗食。”

    郦若泱顿觉不妙,只因这些都是军队在特殊情况下所用的应急食物,她连忙问道:“禁军和各府的府兵是否已经用过饭了?”

    营中的黄志回答道:“我们在午时三刻就已经吃过饭了。”

    禁军的条件要优于各府的府兵,既然黄志等人都已经吃过饭了,禁军更不可能到现在还饿着肚子。

    虞瀚东也察觉到了可疑之处,赶忙让黄志、刘元毅带些人去膳房、营地等各处打探消息。

    一个时辰后,黄志匆匆赶了回来,他回禀道:“营地内的禁军早已用过午膳。我私下向膳房的杂役人员打探消息,却人人三缄其口,问不出一点有用的消息。然而我粗略计算了下膳房内所制作的食物,足可供应一万余人食用。”

    阎沛道:“今次随驾的禁军足有三万之众,各府的家将府兵绝不会超过万人,何处又多出了一万余人?”

    郦照熙皱眉道:“大有可能是有一支万余人的军队埋伏在附近。”

    郦若泱沉吟片刻后,若有所悟道:“怪不得大王兄要极力争取来此修筑营地。”

    阎沛惊诧道:“你···你是说大殿下他···意图不轨···”

    郦若泱点了点头,跟着看向了自己的亲弟郦照熙。

    郦照熙与姐姐心灵相通,他随即会意,解释道:“只有拿下修筑营地的差事,方能提前布置好一切。”顿了顿,他疑惑道:“五王兄向来机警,春蒐大典如此重要的事,他当初为何没有将差事争取过来交给自己的人?”

    一直没有言语的虞瀚东忽然道:“他是故意如此的。”

    帐内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虞瀚东。

    阎沛更是好奇道:“这对他有何益处?”

    虞瀚东环顾众人一眼,道:“他想借此机会铲除大殿下。”

    阎沛道:“大殿下虽与五殿下貌合神离,但并不妨碍他,为何两人突然要闹到鱼死网破的地步?”

    帐内大多数人都有此疑问,其中只有郦照熙把握到了一点微妙的线索。

    虞瀚东深谙阴谋诡道,他自然能猜到其中的利害关系,于是坦言道:“想必大家都知道,大殿下在未出事前也是领军的将领,自怒杀城吏后,一直被朝野上下排挤,最后连大王也不待见他。在大殿下出事的那一、两年,同时还有数位王子跟着出事,当时他们可能还察觉不到什么,但过了这么几年总有人会反应过来。大殿下定是在某处得知了一些真相,所以才会狠下心来,反戈一击。”顿了顿,“至于五殿下为何会放任他作乱,依我之见,当初大殿下出事,他很有可能在其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这么多年来,可能因为心虚的缘故,他时刻关注着被他所害的人,”说到此处,不由得看了郦照熙一眼,说起来郦照熙也曾被郦照茂害得双腿俱残。他接着朗声道:“所以他自然知道大殿下的图谋。当大殿下向大王讨要差事时,他放任不管,如此他便可以借此机会铲除异己,顺带在朝中树立权威。”

    听完虞瀚东的一番分析,众人这才幡然醒悟。

    阎沛担忧道:“此地的王亲贵胄连带家眷、亲卫府兵,再加上杂役、仆人,以及周围的禁军足有五万之众,一旦发生动乱,定会殃及池鱼,死伤无数。两位殿下为一己之私,将无数人的性命弃之不顾,若让他们为王,天下不知有多少人要遭殃。”

    虞瀚东与郦若泱不由得看向了郦照熙。郦照熙此刻心情沉重,小小的年纪竟愁眉不展。

    郦若泱走到帐内的中央,坦然道:“现在当务之急需得弄清楚大王兄的兵力部署,以及五王兄有何应对的策略,如果双方都是一味牺牲无辜人的生命,或是借此机会铲除异己,我们需得提前有个准备。”

    虞瀚东提议道:“黄志精于侦探敌情,可由他带领潘大牛、刘元毅出去打探情况。”

    郦若泱点头道:“玄英身手敏捷,可随同一起去,一旦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于是黄志、潘大牛、刘元毅,以及玄英一同出门打探情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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