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一炷香后,远处扬起了阵阵尘土,一队人马渐渐奔驰至眼前。

    郦照茂整了整衣冠,离众而出。

    逾百骑人马和一辆马车骤然间同时停了下来,显示着平时训练有素。当先一人翻身下马,身后众人跟着齐刷刷地一同从马上下来。

    她身披软甲,内着青衣,浓密的秀发只以一根红绳系着,满面风尘,嘴唇上隐有裂纹,一路兼程使得她一身衣袍沾满了尘土。

    郦照茂和身后两名内侍一同来到她的身前。

    她拱手施礼道:“若泱见过王兄。”

    郦照茂走上前,面露微笑道:“王妹一路辛苦了,我代表父王特地前来迎接你回朝。”

    刚说完,身后一名内侍柔声道:“公主殿下,大王有旨意,请接旨。”

    郦若泱整了整衣袍,一时之间满身的尘土飞扬,郦照茂不由得退后了一步,皱了皱眉头。郦若泱拱手单膝跪地,傲然道:“豫章听旨!”在她身后百余名亲卫府兵跟着跪倒在地,乌泱泱一片,全都默不作声。

    内侍掏出一卷帛书展开后,朗声宣读大王旨意。其中内容无非是感念于郦若泱护卫南境辛苦,赞赏她两次击败郯国上将军钟淮,并夺回失地凌浒渡,劳苦功高······

    旨意宣读完毕,郦若泱谢恩道:“豫章谢过父王!”

    待郦若泱接旨后,郦照茂立即将她搀扶起来,并细细地帮她拂去膝上的尘土,关切道:“你我兄妹已有一年多未曾见面了,待回宫见过父王后,今晚务必去我府上一叙兄妹之情。”顿了顿,又道:“你那王嫂也惦念你的很,你可万勿推辞。”

    郦若泱欣然道:“若泱听从王兄安排。”

    郦照茂大喜,陪同郦若泱入城。

    在场的王公大臣纷纷向郦若泱致以崇高的敬意,郦若泱虽不习惯如此场面,但也只能一一回应。

    在这些官员里面自然也包括了阎沛。郦若泱显然对他颇为青睐,停下来多聊了两句。

    当一行人路过城门口时,围观的百姓发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可见郦若泱在黎国百姓心目中占据着无比崇高的地位。

    一旁的郦照茂脸色一暗,心知自己现在虽然贤名远播,但论及在百姓以及军人心目中的地位,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及自己的这位王妹的。

    混在人群里的虞瀚东看到郦若泱如此声望,不由得心生敬佩。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能像她这般拥有如此成就,确实非常罕见,然而其中的艰辛又有几人知晓。

    由禁军开道,一行人经中央大街向王城缓缓行进。一路并骑而行的郦若泱与郦照茂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王宫内城在望,郦若泱忽然问道:“我那熙弟最近还好吗?”

    郦照茂坦然道:“他很好。只是半年前他执意要出宫另寻居所,我和你那王嫂曾劝他,如果觉得住在王宫烦闷的话,可以来我府中居住。”顿了顿,他望向身旁正凝神聆听的郦若泱,续道:“你也知道,你那王嫂最是喜欢九弟,若是九弟愿来我府中居住,她必定会待他如亲弟般的。”

    郦若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郦照茂接着道:“可惜九弟却说他看上了永徽山北山的风光,执意要去那里的行宫居住。刚开始父王百般不肯,我见九弟为此闷闷不乐,于是特地去请示父王,父王这才答应。”

    郦若泱关心则乱,急道:“那熙弟现在独自一人住在永徽山?”

    郦照茂点了下头,安慰道:“王妹不用担心,我已经请准父王,特别为九弟安排了一支禁军,专门负责他的安全,另外你王嫂还给他派去了高明的大夫和手艺精巧的厨子,还有一些得力的婢女和仆人,保证他衣食无忧。”

    郦若泱这才稍稍放心。

    即将踏上御道,郦若泱停下马来,将身后的长嬴唤来,嘱咐她护送马车回公主府,另交代了一些事情,这才跟郦照茂步入王城。

    英姿飒飒的长嬴带着百多名亲卫府兵护送着马车,转而向西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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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睡在床榻上的虞瀚东望着天花板,他很早就醒来了,不同于浔野之战前夕,他已经不那么紧张了,现在的他并未将胜负放在心上,他只想尽力把事情一件件做好,至于最后的结果,就留待上苍来决定吧。

    在床榻上翻了个身,脑海里那个风尘仆仆的靓丽身影挥之不去,自浔野大营初见郦若泱,便在他的心里烙下了深深印记。他有时候会想,这一世她会不会是自己的归宿?

    “嘭——嘭——嘭——”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震碎了他宁静平和的思绪,虞瀚东微叹一声,跟着从床榻上坐起身来。

    “咿呀”一声,房门被大力推开了,憨傻大汉潘大牛直接闯入房内,大声道:“瀚东兄弟!你咋刚起来啊?我们在外面都等急了。”

    随后入内的黄志陪笑道:“别听这蛮牛胡说,也只有他,一直嚷着要赶紧出发,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

    虞瀚东起身,笑道:“黄大哥昨晚也没睡好吧?眼睛都肿了。”

    黄志尴尬地笑了笑,揉了揉眼睛,道:“不知为什么,以前上战场的时候都没有如此紧张,昨晚竟一宿没睡着。”

    潘大牛取笑道:“怪不得你一大早就来找我,原来你是一晚上没睡。”

    三人说说笑笑走出了房间,来到平时用餐的客堂。

    刘元毅和白五一已经在客堂内等候多时了,他们今日虽然不必上场比试,但由于心系兄弟,看样子也一晚没睡好。

    兄弟几人坐好后,刘元毅心有余悸道:“今日对决,如果你们遇到高亥需小心应对,此人虽不用兵器,但一双肉拳抵得上一对铁锤。”他叹气道:“我只被他击中一下,到现在腹部还隐隐作痛。”

    潘大牛见寺舍里的小厮将一早的食物端了上来,他抓起一个肉包塞进嘴里大嚼,含糊不清道:“怕他个鸟,老子一斧头将他劈成两半,看他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黄志在一旁提醒道:“大牛切勿轻敌。现如今能进入决赛的选手都不容小觑,你若盲目轻敌的话,必定会让对手有可乘之机。”

    虞瀚东点头道:“黄大哥说的对。高亥是月蟾岛人,据闻月蟾岛上的人久习拳术,擅长游身缠斗,兼且拳法刚猛,对敌时一旦被他们缠住,势必难以脱身,在兵器发挥不了优势的情况下,很容易被其一拳击中。”

    刘元毅跟着点头道:“确实如此。当时我跟他对战时,我仗着手中有剑,一味抢攻,却没成想反而被他贴身缠住,以致失去优势。不过此人还算是个人物,他并没有攻击我要害部位,只是击我腹部,令我无法还击。”

    众兄弟清楚刘元毅的实力,能将他击败的人自然不能小觑。

    这时黄志补充道:“另外,阎公子提到的那个张诞我们也需小心。我曾留意过此人,他绝非善茬,每次不将对手打倒在地或血溅当场,他就不会罢休。我思来想去,如能胜他,唯有提早制住他,令他无法逞凶。如无法胜他,那也只能提前弃剑认输,想来今日有大王在场观战,他也不能拿咱们怎么样。”

    潘大牛哼了一声,却没再说什么,想来他心里很是憋屈。

    虞瀚东等人感同身受,却也无可奈何。

    沉默许久的白五一忽然说道:“你们可知现在外面开出的赌局谁最被看好?”

    虞瀚东皱了皱眉头,暗忖白五一什么时候对赌博感兴趣了。

    刘元毅思索一番道:“想来应该是穆府的穆骅,他年少成名,武力超群,这次会武比试每次都能干净利落地解决对手,已然成为博饶乃至整个黎国人心目中的崇拜对象。”

    白五一摇了摇头。

    众人连忙追问。

    白五一这才说道:“是临黔的冉峤。”

    潘大牛难以置信道:“就那个耍鞭子的?我当是谁呢?要让我碰上他,我非得把他的鞭子夺过来玩玩。”

    虞瀚东不由得笑了笑,顿时惹得身旁的潘大牛不高兴,追问为何发笑。虞瀚东只得解释道:“此人实力或在穆骅和我之上,我也无法担保能进入他三尺范围内。”顿了顿,郑重地对潘大牛说道:“大牛!软兵器是你的克星,你若与冉峤对阵,绝不能蛮力硬拼,那样只会白费力气。”

    潘大牛正想反驳,但细想却又觉得虞瀚东说的在理,于是闭嘴不言了。

    黄志跟着问道:“那其他人呢?”

    白五一清了清嗓子,道:“排在第一的是冉峤,其次是穆骅,接下来是我们的瀚东兄弟,后面是冷佥、高亥、大牛、张诞、黄大哥、莫抗、刘诠。”

    潘大牛再次冷哼一声,显然对自己的排名不是很满意。

    黄志看时辰差不多了,劝大伙先填饱肚子再说。

    用完早膳,众人一同出门去了。

    王城正门广场上,先前比试的擂台已经撤去,虽然空旷了许多,却丝毫不见冷清,只因比试还在继续,东都百姓的热情依然高涨,他们簇拥在正门前翘首以盼。据说,决赛虽在王城内举行,但在比试过程中每过一刻便会有一名传令兵将比试内容通报给正门前的百姓,如此百姓们就能及时知晓比试结果了。

    过了正门前的广场是一条环绕宫城的护城河,架于河面上的数座石桥长达百多步。通过石桥后,虞瀚东等人来到了宫城的正门口,经由禁军验明身份后,虞瀚东、潘大牛、黄志三人在刘元毅和白五一的注视下,随几名禁军士兵走进了黎国的宫城。

    通过幽深的城门,眼前重复光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坚实的石砖铺就的开阔的广场,两排雕刻着云朵和神龙的石柱高耸于广场两旁,如同十八名巍然庄严的卫士俯视底下的芸芸众生,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在这十八根石柱包围的空地上临时搭建了五座擂台,围成一圈,中间形成一块大于擂台数倍的高台。

    虞瀚东看到了不远处置于数十层台阶上的一张暗红色镶嵌金边的座椅,那无疑是这一国的国主黎王的王座。王座两旁各有十数席,依次展开,整齐有序。王座与坐席的身后是庞大巍峨的建筑物,想来是王宫大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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