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光耀也早就饥肠辘辘,此时也是在吞咽口水,不过他并没有动,先是看着楚叶,眼见楚叶道谢后坐下吃饭,他也赶紧向牧家骏道谢,接着大口吃起来。
馄饨摊里就他们三人,单看穿着外表又格外不搭,好奇心起的小贩热情地过来搭话。
“你们也是送人来学校的吧?是哪个来上学的?”小贩看着年纪不大,三十来岁,一身蓝布工作服,腰上系了块黑布。
他虽然笑着问话,眼神却直勾勾落在牧家骏身上,显然以为来上学的是他。
然而楚叶在这时开口,承认了她才是来上学的人。
“啊···好,小姑娘学习还挺好的,你家里是哪儿的?”小贩颇为好奇,他看了看楚光耀的脸,察觉眉目间两人的相似,视线又落在牧家骏身上,不住猜想三人关系。
“我家在下面的新南县。”楚叶友好回应,却不想小贩听到后瞪大双眼,随即音调提高。
“诶呦哎,上午有个女生也是你们县的,性子可不好惹了。”小贩听到新南县,仿佛是找到了可以诉说委屈的泄口,不待楚叶疑惑,就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你们是不知道,那小姑娘虽然长的不差,说出话来能噎死人!我做生意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性子这么刁钻的人。”小贩双手叉腰,语气那叫一个激昂。
“你说我中午好好的在这里做生意,那小姑娘转着圈碰到了锅边,我还没说什么呢,她反倒指责说我的锅挡住了她的路。”
“旁边拿着行李的是她妈和她哥,她哥当时就想打我,被拦了下来。其实根本就没烫到,我那会儿锅还没烧热。”小贩双眼一瞪,似要让楚叶给他评评理。
“但是那小姑娘不愿意,说是新买的裙子今天才穿,就沾上我这锅灰了,还说什么是在百货大楼买的时兴款,非让我赔钱。”
“我这半个月赚的钱也不够买她一条裙子!最后眼看人越聚越多,他们也不想因这事闹出名,最后让我赔了三碗馄饨,就算完事了。”
小贩一声长叹,“我也是端饭时听到他们说话,说是一大早从新南县过来的。小姑娘你也是那里人,保不准你俩还会分在一个班,你可得小心别得罪了人。”
小贩也是好心多嘴,毕竟看楚叶穿的粗布衣裳,黄黑皮肤,再看手上也是干活整出来小伤口,就知道这姑娘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孩子。
再反观中午那姑娘,皮肤细白,穿着一身掐腰的白色连衣裙,刚一出现在学校门口就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但是那小姑娘也一点都不怯场,高仰着头,好像一切都入不了她的眼。
这两相对比,谁好相处谁不好相处一目了然,再加上那小姑娘遇见事不依不饶,小贩生怕楚叶这种傻丫头不小心冲撞了人家,到时候怕是落的个被欺负的下场。
他自己也是农村出身的孩子,走街串巷卖了几年馄饨,自然是见到形形色色的人,他心里清楚,对待这种看着娇蛮的有钱人,最好就是不得罪,捧着哄着。
楚叶听出了他话中好意,自然连连点头。
重生以来,她虽然不怕事,但是也不想平白的多惹是非,她来学校就是读书学知识的,她是要走出大山的人,这种乱七八糟的事,能躲开就是最好的。
牧家骏和楚光耀已经吃完了,此时楚叶碗中还剩下一小半,她左右看看,加速了吃饭步伐。
却听小贩又问,“你们三个是什么关系啊?”
此时楚叶嘴里还塞着食物,一时半会儿说不了话,楚光耀倒是想说他俩是姐弟关系,但是顾念着牧家骏也在这里,总不好介绍时说这是他们村的知青。
就是单这样一想,心里就觉得不妥,他的那些吃食都是牧家骏给他姐,他姐又给他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受了牧家骏的好处。
更不用说,牧家骏辅导他姐学习良多,算得上半个老师,他要是只说一句冷冰冰的知青,显得格外怪异。
也就在这时,青年清亮的声音传来,“我是他俩的远房表哥,今天表妹开学,我特意来送送她。”
说完,他好整以暇的挑眉看向楚叶,在小贩看不到的角度里,他满眼笑意。
楚光耀惊了一下,而后觉得这个说法也好,反正牧家骏比他俩年龄都大,说是哥也没错。
楚叶嗓子一噎,费力地咽下去,张嘴想说什么,不过触及牧家骏满是亮光的眸子,最终没有多说,低低地应了声。
等楚叶吃完,三人向小贩招呼一声,就拿起不远处的行李,往校门口去。
临到门口,牧家骏又看见旁边支着自行车卖冰棍的人,掏钱买了三支白糖冰棍。
这炎热的天气炙烤着大地,没有什么比一根甜滋滋的冰棍更能抚平心中的燥热,楚光耀率先接过,随后就是一句大声的“谢谢家骏哥。”
牧家骏满眼带笑,又把剩下两根往楚叶跟前递了递,冰棍经不住太阳的炙烤,原本结了冰霜的表面迅速结成水珠,眼看就要滴下,楚叶无奈接过。
而后,牧家骏仍是盯着她看,挑眉似乎是等待着什么,楚叶无声叹息,低不可闻的声音响起,“谢谢家骏哥。”
闻言,牧家骏眼眸带笑,拿着行李转过头,边走边吃起自己手中剩下的冰棍。
三人寻着告示牌上贴的路线图,很快找到了女生宿舍,那是一栋总共四层的筒子楼,大约是为了美观,下面两层刷了绿漆。
从下面看只能看到四排长长的走廊,偶有几个地方搭晾着衣服,走廊上间或有人行走。
筒子楼前面是一排一模一样的楼房,那个是男生宿舍,在男生宿舍前面,还有一栋两层楼房,那是老师住的地方。
宿舍的大门口贴着一张纸,上面写明了新一届学生所在的宿舍在几楼,在哪个宿舍,以及标清楚了床号,避免学生因为这个引起纷争。
因着今天开学,学生们一下子拿的行李也多,况且都有家人相送,所以宿管也通人情,允许相送的家人也进入宿舍,不过要求把东西拿上去就赶紧出来,不许逗留。
楚光耀和牧家骏因此得以帮忙把行李送上去,三人走上四楼,找到405,接着楚叶敲门,很快,一个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圆脸女生把门拉开。
她先是看到楚叶,视线转而落在楚光耀身上,最后看向牧家骏,瞬间瞪大双眼。
“你好,我也是这个宿舍的,我叫楚叶。”楚叶率先开口打招呼,眼前女孩不仅脸圆,眼睛也是圆圆的,看起来很是可爱。
“你···你好,我叫赵玥,你可以喊我小玥。”她发觉自己一直盯着人看不礼貌,赶紧收回视线,对楚叶腼腆一笑,然后打开宿舍门。
宿舍里还坐着一个姑娘,听见声响也转过头,她面色苍白,体形消瘦,看着很是一番病美人的姿态。
不过她并不冷淡,看见楚叶也是腼腆一笑,一道细弱的声音自口中传出,“你就是新室友吧?我叫秦曼文,以后四年我们就是室友啦。”
楚叶眼睛一弯,也赶紧报上自己的名字。
随后她打量四周,宿舍不大,一个房间仅放得两张铁杆的上下床,一左一右分布在两侧,挨着床头放着两个半腰高的铁柜子,那是放私人物品的地方。
楚叶被分配的床铺在房间左边,正好是下铺,她的上铺是赵玥,右边的下铺是那个看起来有些病弱的秦曼文,上铺还是一片空荡荡,想必是人还没来。
刚才两个室友介绍自己时,牧家骏听到后也笑着点头回应,倒是楚光耀有些拘谨,视线牢牢锁在楚叶身上,头都不敢抬。
现在这俩人卸下行李,也不敢耽搁,楚叶又陪着他俩到校门口等车,很快,一辆回镇上的客车路过,楚叶把楚光耀送上车,嘱托他到了镇上别乱跑,等建文哥接他回村。
眼看楚关耀透过打开的玻璃连连点头,怕她惦记还扭头大声喊着让她放心,楚叶心中莫名地升起离别之情。
牧家骏依然提着他的皮包,无声地站在她旁边,等楚叶送走楚光耀再扭头时,正好对上他的眸子。
“你是不是还得去市里坐车?”楚叶想起很久之前聊天时,牧家骏提起过他家在省城。
“嗯,等车来了就走。”学校距离市里还有些距离,他得等过路车把他捎过去。
“你这么突然的回家,是有什么急事吗?”在今早之前,楚叶并没有听他说起要回家的事。
牧家骏一愣,随即笑了下,“不是,我回家没什么事,不过前段时间家里来信,说是半年不见想我了,让我抽空回家看看。”
楚叶了然,之后两人陷入无言的沉默,不过很快驶往市里的客车经过,牧家骏招停,临近上车,牧家骏扭头,伸手轻拍楚叶头顶,一双洁白的牙齿在太阳下晃眼。
“我在你的包裹里留了钱,你该买衣服吃食就直接花,不要省着。我走了,过年见。”
“表妹。”
说完,他快步走上客车,车子起步,扬起一片尘土。
楚叶呆呆看着远去的车辆,抬手不自觉的抚向心口,那里像是有一面小鼓。
“嘭···嘭···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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