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姜见晚娘面露恐惧,当即出手阻拦,一把绢丝扇面敲在丫鬟扣住她紧握不放的手上。哪知这丫鬟见疼得直哎呦也不撒手,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她抬手抚上发髻,摸下一支双挺细针玉蝶钗,恍然间细针针尖白光一闪,若真让这钗插入手中,怕是必得见血。

    她纤手紧握钗头,朝着丫鬟的手背猛然刺去。尖利的煞白的钗挺划破脆弱的空气,小丫鬟眼睛紧随针尖从眉间到肩膀形成一个圆弧,马上就落到她薄细的手背上。她骤然松手,苏晚娘像被春风裹挟的折翼的蝴蝶,失了方向打个转栽落在地。

    好在宋国舅手疾眼快,修长的身姿微侧,揽过苏晚娘纤弱香肩,柔若无骨的身子趴在他胸口,心神未定地小口喘气。

    而那丫鬟身子后倾,她扶住长廊木柱得以安然喘息,却不想徐姜趁机一脚伸在木柱边,她打滑的脚还没站稳又被迫躲开徐姜,只能任命的俯身摔倒在地。

    徐姜抬起颤微摇晃的绒球流苏,跨过躺在地上哎呦直叫的小丫头,撂下一句,“去找人来,把人抬走。”

    红缨刚准备出小院,就撞上了正进来的苏晴娘。立即进入警备状态,如临大敌。

    自打进了京都城,与徐姜结怨最多的,就是这苏晴娘。

    这下好,可热闹了。

    一个是旧日恩怨,一个是姐妹不合。

    可这苏晴娘只定睛看了一眼徐姜,便别过眼热络地去她妹妹身边。

    嘘寒问暖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眼睛却黏在了一旁的宋国舅身上,上下打量后,问出声,“这位是?”

    “我是宋见山。”

    姓宋?出了皇后的那个宋家?

    他怎么和苏晚娘这么亲近。他知道苏晚娘是个哑巴吗?

    她故意瞥一眼宋国舅,歪头看向苏晚娘,“妹妹啊!你没有办法说话,今日外面人多,你一定跟好我呀。”

    苏晚娘默默点头。

    宋国舅呛声道,“若是苏大小姐不方便,我也可以照顾苏二小姐。”

    她讪笑,“就不劳烦宋公子了。”

    徐姜看三人还挺有意思,便也上去凑热闹,双手亲昵地搀住苏二小姐的胳膊。

    “我发现与苏二小姐格外投缘,若是苏大小姐有事,可以自行去忙。”

    看苏晴娘眼底暗色转瞬即逝,露出小百花般楚楚可怜的表情,“只是我妹妹自小不能说话,我只是怕会麻烦到大家。”

    “我的妹妹,我自然可以自己照顾,怎好麻烦别人呢。”

    “巧翠,让你请妹妹出来,你是如何办事的。”

    这巧翠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被苏晚娘强烈反抗的丫鬟。

    这丫鬟也是有口难言,只管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家小姐。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就说仆随正主,你这丫鬟一进门,我就说怎么和你这么像呢。”尤其是那咋咋呼呼的做派,简直一模一样。

    苏晴娘被气的不轻,但此时人多,又不好在撕破脸,只得忍着,只盼赶紧出了小院,远离这个扫把星。

    “妹妹,我们走吧。”脚下也顾不得别的,拉着苏晴娘稳步快走。只希望把徐姜和宋国舅远远落在后头。

    可这两人却阴魂不散般,紧追其后。

    徐姜调侃宋国舅,“宋国舅移情别恋这般快,上次见我还是徐姑娘长,徐姑娘短呢。如今道是只管新人笑,哪顾旧人哭啊!”

    宋国舅讪笑,“徐姑娘对我无意,我只好另觅他人了。”

    “那你加油!今日就好好保护你的小百花。她那个黑心莲姐姐也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徐姜好意提醒。

    宋国舅也不是没看出来这苏晴娘的不怀好意。

    两人亦步亦趋地跟着苏家姐妹俩上了净花湖中的画舫船。

    画舫船共上下两层,上层飞檐翘角悬铃,清凉的湖风灌入悬铃便会叮铃作响,荡人心魂。

    下层船尾设有雕花栏杆,苏氏姐妹和徐姜几人便扶着栏杆小心翼翼地走上船尾。

    “你放松点,掉不下去。”宋国舅看她战战兢兢的样子,不免开口宽慰。

    她自己坐船当然不怕,可这不是跟着苏晴娘,也不知道她憋着什么坏,当然得小心谨慎。

    不知是耳边叮当作响的铃声扰乱了几人的心神,还是脚下晃动的船板摇得人都昏昏沉沉。

    苏二小姐竟转过身靠在了她身上,这还好说,可一秒就整个人伏在她身上,她虽然不是柔肤弱体,可也经不住一个大活人啊!差点没把她直接挤身翻下船去。

    好在她有先见之明,死死抱着雕花栏杆不撒手。

    可忽然一阵巨大的扑通声在他们眼前响起,一人高的水浪四起,溅起水柱将徐姜兜头浇了个透心凉。

    真他妈点背。好在还有苏晚娘附她身上替她挡了一部分,可仍旧没大作用。

    忽听熟悉的一声喊,“有人落水啦!”

    船上人,湖边人皆乱作一团。

    她脸色黑如锅底。黏腻湿冷的感觉爬满全身。额头上粘着湿漉漉的黑发,湖水顺着黑发发尾滴答滴答的滴在船板上。

    落魄至极。

    正在这时,一股大力猛然朝徐姜袭来。

    果然,苏大小姐趁火打劫,趁乱作妖了。

    可这苏晴娘站在她妹妹身后,紧着慌乱用尽气力推了一把。

    可这原本浑身湿透也扒着徐姜不撒手的苏二小姐,却不知何时松开了手,侧过了身。

    好家伙!苏二也不是省油的灯啊!他们苏家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这原本只是苏大针对苏二的事情,这苏二竟把她当成了替罪羊。

    她从一上船就处处紧靠着徐姜,估计就是作得这打算。

    那你真是打错算盘了。

    徐姜冷笑,脚尖勾起力达脚跟,笔直的秀腿由屈向伸像侧弹出,脚风劲扫。只听扑通又一声,一红一白俩身影扑入湖中。

    宋国舅看傻了片刻,见水中白色倩影扑腾,方才想起救人。

    好在第一人落水时,就已经有水性好的家仆跳水救援。

    不一会儿,三人就被齐齐捞了上来。

    这第一位落水不是别人,正是刚进百花园就对徐姜毛手毛脚的十皇子。这人不是和裴礼喝酒去了吗?

    她仰头一看,裴礼这人优哉游哉地打着扇子,望着湖里。

    而此时,十皇子正醉着酒虚弱地躺在湖边大口喘着粗气。

    两位苏家姑娘自打一救上来,就被披着衣服用轿子抬走了,重视姑娘名节得很。

    可怜徐姜还穿着湿衣裙在船上吹冷风,凉飕飕的湖风吹散温热的体温,她抱着胳膊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小姐我们去把衣服换了吧。”关键时刻,还得是红缨。

    她正想像红缨寻求温暖,就被兜头砸了一身衣服。

    待整个人从这宽大的衣服中探出脑袋,就看到裴礼不知何时已从一层踱步下来,此时正端端正正的站在她面前。

    “衣服是我刚让安平从外面马车里拿的备用的。虽不是全新的,但你别嫌弃。”

    她嗅着衣服上的独特的苦橘味,暗自出神。

    “先去把湿衣服换了,免得着了风寒。”

    他找向一旁的苏府的丫鬟,让人引路。

    见徐姜一句不回,有些奇怪。“你这是怎么了?湿了衣服,连嘴都被糊住了?”

    “我还是头一次见你不回嘴的样子,真是稀奇。”

    “是太难过,还是太感动?”

    原本还真有些细微小感动的徐姜,此刻立马收回了她胡思乱想的思绪。

    “我也是第一次见你念念叨叨地不停嘴,”她戏谑,“怎么?怕我难过了,变相安慰我?”

    “刚刚十皇子在楼上和你小酌对饮,怎会平白无故掉下水去?”她外头看向裴礼,目光灼灼地等着他的回答。

    裴礼见她又恢复了活力,才好整以暇的放下心,翻手打扇,露出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潇洒样子,信步往前走。只留下一句,“脚滑吧!”

    徐姜脸色怪异,信你个鬼,这画舫船上特地铺上了长毛绒毯,就是怕贵人出丁点差错,若真落水,恐怕难辞其咎。

    但心里却流入一股暖流,但仍旧无法驱散周身的湿乎乎又黏糊糊的厌恶感觉。

    “红缨去取备用衣服了,你让安平在这等下她,一会儿领她过来。红缨可容易迷路了。”

    她让嘱咐裴礼让安平在小院门口等,自己则进了正屋去换衣服。

    而裴礼则等在屋外。

    裴礼坐在院中石凳上,食指摩挲着粗粝的石桌,目光幽深,不知再想什么。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屋中仍旧没有动静。

    取衣服的红缨也一直不见踪影。

    又过了一时三刻,裴礼起身在屋外轻喊了几句,“徐姜!”

    没有回应。

    “徐姜!”

    仍旧没有回应。

    他意识到不对,顾不得其他,破门而入。

    入门就见到徐姜双眼紧闭,伏在桌上,口中低声喃喃,“水……渴……”

    他轻抚她的发顶,对方没有一点意识,随即脸色一沉,眉头骤蹙。

    倏然,他听见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声音,是从里间传来。

    眸中寒光一闪,抓起扇子进了里间。

    里间床上躺着一个正浑浑噩噩满身通红解着衣服的男人,他似泥鳅一样在穿上扭曲翻滚,浑身像是长了虱子不住地往被褥上蹭。一床被褥早已被打散胡乱的扭团在一起,随着男人的动作翻覆浪涌。

    裴礼一见到这床上男人,脸色阴沉得要滴出墨水,周身寒气毕现,连床上的男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没想到苏府的龌龊腌臜主意,竟然打到了徐姜身上。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望了一眼趴在桌上,还在熟睡的徐姜,牙关紧咬,紧握的拳头飞向床上。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6_6257/348907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