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锦绣芳华 > 蝶与花(3)
    “明知故问。”顾云筝语声轻柔, 含着笑意,停留在他唇畔的手,自然而然地收回。

    霍天北睁开眼睛,凝视着眼前人, 一手抬起, 轻抚着她面颊,感受着指下宛若凝脂美玉的肌肤触感。她目光平静, 没有羞涩,没有慌乱, 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引得他心生戏谑, 缓缓趋近她容颜,手指也滑到她领口。

    顾云筝绷不住了, 不自在起来,又强行克制着要挣扎的冲动,眼神开始躲闪, 长睫慌乱地忽闪起来。

    霍天北眼底尽是笑意, 双唇覆上她浅浅水红唇瓣。

    顾云筝真正败下阵来,想逃,想继续做没出息的小鸵鸟。

    霍天北的手扣住了她后脑,手势霸道,双唇却如飞掠花间的蝴蝶,轻柔辗转,索取她口中甜美。

    顾云筝以前一直以为,只有恐惧才会让人不可控制的身形打颤。从来不知道, 自己也会有瑟瑟发抖的一天。

    他存着戏弄的心思,吮着她唇瓣,追逐着她轻颤的舌尖。却没想到,情慾瞬时在体内蹿升。

    无可控制,他也无意控制。

    他覆上她身形,除去彼此束缚。

    顾云筝完全懵了。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段日子对她都是很耐心的。怎么忽然间就……再说现在时候不对,大早上的。

    她想提醒他,想用这理由再拖一个白天,想让自己做好准备。他却不允许,根本不让她说话,用绵密的越来越灼热的亲吻湮没她。

    她意识到自己越来越绵软越来越无力,根本不能与他抗衡。

    那就认命吧,早晚还不是一样。

    她闭上眼睛。

    顾云筝从来不知道,这回事时间这么久,这么难受。

    起初有些疼。

    难以容纳他。

    幸好他有耐心,一再给她缓和的时间,算得体贴。

    之后的感受,是她从未经历过的,因为陌生不适应而抵触。

    她越是抵触,他就越是变本加厉。甚而在她耳边柔声问她:“你这是跟谁过不去呢?”

    是啊,她也在问自己:都到这一步了,你抵触还有什么用?为难的不还是自己?倒不如顺着他的心思,也好早些结束。

    便由着他摆布。

    谁知道那个混账东西还是没完没了,折腾半晌,她觉得疲惫,又难受起来。

    他便又开始撩拨,让她情动。

    如此反复。

    云泥之间挣扎起落好几回,顾云筝想死回去的心都有了,可总不能走到一半放弃。

    喘着气勾紧了他,她放松自己,任身形被摆成方便他采撷的姿态,语不成调地哄劝他:“差不多就成了……大早上的,你好歹给我……给我留点儿颜面。”

    霍天北的心瞬间柔软得一塌糊涂,热切地吻住她,气息急促起来……

    顾云筝真懒得动,生平第一次想赖床不起,却也只能想想。

    “要不要再睡会儿?”霍天北柔声问她。

    顾云筝摇头,把脸更深地埋到他怀里,“你去洗漱。”

    “你呢?”

    “你先去。”顾云筝裹紧了被子。

    霍天北被她引得轻笑,板过她的脸,吻了吻她唇角,“行,等会儿我叫丫鬟进来服侍你。”

    “嗯。”等他去洗漱了,顾云筝从枕下摸出怀表看了看,已经晚了,请安要比平日晚半个时辰了。偶尔晚一次,也不打紧。

    盥洗之后,顾云筝才察觉,她与霍天北这一早都没被惊动。安姨娘与熠航来请安的时辰已过了,却没人通禀,向来是被丫鬟请回房去了。又见李妈妈、春桃、连翘等人都是喜上眉梢,也就明白过来。

    霍天北早起会儿晚起会儿是常事,她却从来是早早起身,今日晚起,她们能往什么地方想?

    她们当然是希望她与霍天北琴瑟和鸣,盼着他们一直相安无事才是坏事。

    顾云筝让自己忽略掉身边人的喜悦,若无其事地打扮整齐,与霍天北一同用饭。

    两个人都是如平日一样的风轻云淡,只在不经意间视线相对时,她才会看到他亮晶晶的眸子中尽是暖意,他才会看到她眼底的不自在。

    顾云筝便又开始奇怪,他为何一度将发妻视作陌生人一般对待、走近。就算于她是好事,也得找个机会想法子问明白,不然总是一头雾水,甚至于回想起来觉得诡异。

    用完饭,顾云筝去了太夫人房里请安。

    太夫人不是计较来早来迟这种小事的人,态度一如既往的慈爱,“知道你还要见管事,就不留你陪我说话了,快去忙吧。”

    顾云筝道谢告辞。

    出了院门,春桃禀道:“安姨娘早间如常请安去了,连翘姐姐说您有些不舒坦,让她回房了。奴婢看着安姨娘脸色很差,是不是真的病了?”

    不会是因为这段日子绣屏风累到了吧?顾云筝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害得别人难受、自己平添负担,便转头去往安姨娘房里,“我去看看她。”

    安姨娘与秦姨娘,还有之前的穆姨娘都住在正房西北方向,各人一个二进的小院儿,布局一样,前面是倒座房,后面是居室。

    顾云筝走进厅堂,见陈设颜色淡雅,氛围清新雅致。

    安姨娘苍白着一张脸迎出门来,“夫人,您、您怎么来了?”很是不安的样子,又有些慌乱地躬身相请,“夫人去里面坐吧。”

    “听说你不舒服,过来看看。”顾云筝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脸,转进东次间,见南面窗下一张大画案,案上有一些画作、习字的纸张,便信步走到案前落座。

    “夫人稍等,奴婢去给您沏茶。”

    “让丫鬟去做就好,你坐。”

    安姨娘这才落座。

    顾云筝打量着她,遣了屋里的丫鬟,语声诚挚:“到底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可别强撑着。”

    “真没什么事。”安姨娘垂了头,低声道,“是小日子来了,疼得厉害。在娘家的时候犯过几次,抓药调理好了,来到京城这是第二次犯了这毛病。我手里有方子,也让丫鬟去抓了药回来,一时间还没见效。”

    “原来是这样。”顾云筝思忖片刻,笑道,“你若是信得过我,就去沈大夫那儿看看。去那儿也不用担心,沈家娘子也精通医术,专治女子小儿病痛,早两年就小有名气了,你去了直接找她就行。这种病磨人得很,还是去了病根才好。自然,你若是觉得手里的方子灵,就不需白跑一趟了。”

    安姨娘却是满含惊喜地看着顾云筝,“曾听三夫人房里的丫鬟说过,您给三夫人推荐了沈大夫,三夫人这段日子情形好了些。今日又……”她站起身来,“奴婢自然是更相信夫人的眼光,还请夫人给个恩典,允我今日就去问诊。”又赧然一笑,“这滋味实在是难受,疼得我手脚发凉,针线、毛笔都拿不住。”

    顾云筝理解地点头,语声愈发柔和,“沈大夫的地址,外院的车夫知道。”又唤来春桃,让她去传话,给安姨娘备车,“等会儿就去看看吧。”

    安姨娘笑盈盈称是。

    顾云筝站起身来,要走的话刚到嘴边,眼角无意瞥见两张字迹迥异的纸张,便拿起来细看,一张自己粗犷有力,一张却是清丽婉约,出自名家之手,内容却是家长里短,她惑道:“是你写的?是临摹的还是效仿的?模仿的吧?”

    “是模仿的。”安姨娘有些尴尬,吞吞吐吐地道,“我和家中一个妹妹……从小就开始模仿别人的笔迹……这是因为几个兄长顽劣,不喜做功课。先生、爹娘让他们习字,他们就找我和妹妹帮忙,每次都许给我们心仪已久的名画、古籍。”

    顾云筝笑起来。

    安姨娘心头略定,语声平缓起来:“我和妹妹帮他们写字的时候,力求与他们的字迹酷似,若是被先生、爹娘发现,少不得要受罚。我也不知怎么的,很快摸索出了一些经验,这几年把这当成了一个癖好。”

    安姨娘的话是谦辞。这样的人,是因能够看出每个人写字运笔、布局的习惯,且能循迹写出酷似甚至相同的字。难辨真假的一些赝品就是这么来的。

    顾云筝对此大感兴趣,“你把原作拿来给我看看。”

    安姨娘依言取来两位名家的真迹。

    顾云筝比对半晌,竟是挑不出不同之处,暗自啧啧称奇,身边从没有这样的人。她就又坐下来,一面喝茶一面与安姨娘说这件事,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你模仿别人的字需要多久的时间?”

    “三两天吧,可以模仿出几十个字,若是字数太多就不行了。”

    “那也很了不起了。”

    安姨娘见顾云筝只是好奇、惊讶,并不像别人似的,知道她有这嗜好就会不解,甚至会以为她不安好心,对顾云筝的好感更深,解释那两张纸上家长里短的内容,“我也是闲得发慌,想与兄长、嫂嫂开开玩笑,用名家的字体给他们写封家书。”

    顾云筝想了想,也觉得有趣,“要是我哪天也想与人开开这种玩笑,你能不能帮我啊?”

    安姨娘笑容灿烂,“自然。我这嗜好也就这一点儿用武之地,巴不得常有这种事呢。”

    两人气氛愉悦地闲谈了一阵子,顾云筝这才起身道辞,“不好让管事久等,你也赶着出去,改天再找你说话。”又叮嘱道,“回来后好好儿歇息。”

    安姨娘欣然点头。

    顾云筝见过管事,顾安过来了,喜滋滋地道:“汪先生的学生一大早就去找小的,说夫人说的事他们同意,随时听夫人吩咐。”

    “那就好,让汪先生午后去汇春路等我。”顾云筝沉吟片刻,“你去看看他的家眷,有为难之处的话,尽量帮一把。”又深凝了顾安一眼,“汪先生精通庶务,你们两个闲时多请教他一二,会珠算心算自然是好,不会就开始学。另外,用心练字,日后总能用得着。汪先生教你们庶务也不能白教,等会儿你跟春桃支取二十两银子,跟汪先生说明此事,把银子给他。”汪鸣珂最难的是养家糊口,总要找个由头让他有点儿进项,偏生她又用不着他教什么,只好委屈他一二,教两个小厮学点儿东西。

    顾安哪里听不出这话中深意,先是惊喜,之后便觉身负重任,正色称是,愈发谦恭。

    顾云筝满意地笑了笑,“过几日,我再请父亲找几个踏实的小厮,到时候人就交给你们了。我这边事情会越来越多,你们好生调|教手里的人,不要办不成事反生事。”

    “小的明白!”

    顾安走后,顾

    云筝让春桃去了方元碌府中一趟,请方太太得了闲就来家中坐坐,自己则将这段日子从外面买来的首饰、文具全拿出来,细细分门别类。

    春桃回来时笑道:“赏了奴婢两个八分的银锞子呢,说平日无事,明日就上门拜望。”

    顾云筝也笑,“日后尽量多给你安排这种差事。”指了指手边镶宝石的七枚簪钗,“给李妈妈和你们六个大丫鬟的,你看着分配下去。”又指了指手边成色寻常的一些玉镯,“这些给二等丫鬟,丫鬟婆子各赏一个四分的小银锞子。这事不急,过两天再说。”

    春桃笑着应下。

    今天于她而言,是个不错的日子,局面很乐观,可以逐步拓展开。至于打赏,换个人兴许会在主持中馈之前就打赏,但她不喜欢那样行事。这些日子,院子里的人一日比一日尽心当差,是从心底认可了她,给赏赐就是奖赏,而不会有收买的嫌疑。

    让春桃过两天再把赏赐发下去,也是因为今天不同往日,怕人想歪了,以为是她与霍天北怎么样之后要给下人彩头。

    自己被他折腾的七荤八素,还给别人彩头?她想想都替自己委屈。

    末了,顾云筝又选出几套文房四宝,对春桃道:“你看看有没有喜欢习字的丫鬟,性情沉稳能常用的,就发一套,说是我私下赏的。习字的纸张、字帖只管从我这儿来拿。”

    “那奴婢就得私留一套。”春桃笑道,“从您每日习字开始,奴婢也跟您有样学样,自知字写得不好看,不知何时才能写好。”

    “慢慢来。”顾云筝笑着捏了捏春桃的脸颊,“等你的字写得好看了,写请帖的事就交给你。”

    春桃喜不自胜,“奴婢一定用心练习。”

    顾云筝心里想着,这丫头越来越伶俐了。

    她希望身边的人都能随着自己的改变而改变,上进,积极。院子里有了这样的风气,大丫鬟到了年纪放出去的时候,就能立刻有二等丫鬟顶上,不至于弄得到那时慌手忙脚现抓人。

    房里的人越得力,她需要花在府中的精力越少,越能分出更多的精力来做别的事。

    春桃又道:“堇竹、连翘每日也是早晚习字,您也每人赏她们一套吧?她们虽然是侯爷的人,自从到了您身边,凡事都为您着想。还有冰琴、夜蓝,这段日子也开始用心写字看书了。”

    “好啊,都听你的。”顾云筝留意到春桃没有提及思烟。

    思烟没时间早起晚睡的练字,时间都用来与各房的人互通消息了。

    顾云筝猜想,早间发生了什么,恐怕下午就传得内宅皆知了。大宅门就是这点儿不好,很多私事都会成为公开的秘密。传就传吧,正好看看各房的反应。

    放下这些,她去陪着熠航玩儿,午间一起吃了饭,哄着熠航午睡。

    午休时,大夫人、二夫人各遣了丫鬟来,要顾云筝吩咐外院的人备车,前者要回娘家,后者要去秦阁老府中串门。

    二夫人是真去串门,还是替太夫人去秦府传话?顾云筝猜测着,一一爽快应允。

    之后,安姨娘房里的丫鬟墨菊来了,恭声道:“沈家娘子开了方子,姨娘回来后煎药服了,现在就舒坦了很多,不再作痛。多谢夫人。”又将手里一副小猫嬉蝶图奉上。

    顾云筝看了那副图,很是喜欢,赏了墨菊一枚小银锞子,之后细细鉴赏那副画。

    霍天北回来之后,见她站在案前,笑盈盈的,便过去看了看,“又是猫图。”

    “嗯。”顾云筝喜滋滋的,“看看,怎样?”

    “又从哪儿淘换来的?”

    “安姨娘送我的。”

    霍天北险些黑脸,“你想要什么,还需一个妾室送你?”

    顾云筝看出他对安姨娘的反感,对秦姨娘是更加反感,自然是不会呛声的,只得浅笑反问:“反正东西我喜欢,也收下了,你说怎么办吧?”

    霍天北凝了她一眼,笑了,“收下就收下吧。喜欢这些猫猫狗狗的画,我让人帮你收集就是,别再要别人手里的东西了。”

    这是意外之喜,顾云筝自是笑着点头,“嗯,记下了。”

    “走,服侍我更衣洗漱。”霍天北一副大爷的口气。

    看看,嫁人就是这么回事,吃亏的时候太多了。顾云筝心里翻着关于成亲利弊的小账本儿,面上不显分毫,“好啊,妾身服侍侯爷。”

    霍天北本意却只是逗逗她,哪里会真要她服侍,“逗你呢,看画吧。”

    顾云筝心绪明朗几分,唤连翘去服侍他。

    等他转入寝室躺在床上看书的时候,顾云筝亲手给他沏了杯茶,送到他手边,与他商量:“我等会儿要出去一趟,到多宝阁定一套文房四宝。再有,不是闲置着一个铺子么?我想尽快找营生开张。”

    “行。”霍天北爽快点头,“定下来之后,吩咐徐默就行。”

    顾云筝心头一动,“你说——我和嫣儿合伙开个铺子行不行?”

    “这主意不错。”霍天北展颜一笑,放下手里的书,“过几日我和舅舅说一声,让他出点儿银子,私下给嫣儿一笔本钱。日后就是有个什么事,嫣儿也不至于连傍身之物都没有。”

    顾云筝笑起来,连连点头,“是你说的这

    个理,那我就再等嫣儿一段日子。她现在正忙着打理内宅的事,肯定是没时间。再有,你外面一些规模不大不小的铺子挂上嫣儿的名吧?——就是虚挂着,让国公爷多出点儿血。”

    “来,我们好好商量商量。”霍天北让她坐在床畔,细细斟酌,“我手里有一个将要开张的粮米铺子,就用这个做幌子,说是你们两个开的。至于你们真正合伙开的铺子,心里有数就行,赚了是你们的,赔了算我的。”

    这么大方,便宜的还是她和章嫣两个人,顾云筝自心底笑起来,“那我心里更有底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力打点,不会让你做亏本儿买卖。”想了想宣国公那边,应该是不会有波澜,霍天北这也算是为了章嫣与宣国公走动,傻子才会拒绝。

    末了又她建议道:“你别总让徐默给我们跑前跑后了,本来借着你的名头,生意就很容易做。你总让徐默出面,我们就成了等着伸手拿钱的,我倒无所谓,嫣儿却不可如此,她总要学着如何打理这些事。铺子开起来之后,你就放手让我们两个做,行不行?”

    “我这不是不想你事事出面么?好像我养不起你似的。”

    “……”顾云筝片刻沉默,戳了戳他额头,“十个我你也养得起,谁心里不知道?再说了,我陪嫁的宅子里有小厮,不会抛头露面让你落人话柄的。”

    霍天北这才笑了起来,“有人手就行,这次我就只管出钱了。”

    “嗯。”她来路不明的钱财是不能让他知晓的,也不介意他再次出钱帮自己开个铺子,看了看他手里的书,笑出声来,“你真是什么书都看啊。”今日他看的是茶经,书页微微发黄,有些年头了。

    霍天北有点遗憾的样子,“这些年闲暇时少,别的事都放下了,如今得空就看看书。”

    只有饱读诗书、阅历丰富的人,才能如他一样,年纪轻轻位极人臣,悲喜压在心里,给外人看的始终只有平静、温和或清冷。又分明涉猎甚广,连年征战定然搁浅了他很多想潜心研读的书籍,难怪这么久一得空就看书,如今怕是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来重温书籍。

    顾云筝也就顺势起身,“那你专心看,我也该准备着出门了。”

    “嗯。”

    顾云筝先去汇春路见汪鸣珂。

    汪鸣珂一脸的哭笑不得,“夫人放心,只要我得空,就会尽心指点顾安、顾平,不过是举手之劳,夫人给了二十两银子,我实在是受之有愧。”

    顾云筝一本正经地道:“顾安、顾平如今只是小厮,是因我放在外面的人手不多,就算是给他们个管事的头衔,他们也没人可管。但从心底,我是希望他们来日能成为得力之人,若能得先生传授十中之一的学识、见识,我便知足且安心了。”

    汪鸣珂被隐晦地夸赞了一番,心情愉悦起来,也就不再推辞,说起正事:“我昨日与燕袭商量了半晌,想着还是开个小饭馆更妥当。”卖文房四宝太文雅,他现在没那心气,开当铺是想想就冒冷汗,还是开个饭馆比较好,气氛热热闹闹的,闲来还能喝两杯。

    顾云筝微笑颔首,“开个不大不小的吧,最起码要有几间雅间,你与旧友叙旧方便,我去蹭饭也不至于坐大堂。”

    汪鸣珂听了直笑,“那自然是好。”

    顾云筝说起细节:“你和燕袭这两日就四处转转。要上下两层楼的门面,三层也可以,地段选中上等的,房子的年头不能太久,租期三年五年都可以。选出你们觉得最好的,我再去看。陈设方面一概不留,到时候置办新的。厨子尽量请有些名气的,跑堂的、伙计也要有经验的。花费上不需为我节省,要做就不可敷衍,不能让人一进门就没胃口。”

    交待得很详细,看起来并不是当做儿戏。可既然是自心底认真对待,她以自己的名义开个酒楼不就行了?现在霍天北权名、财名谁人不知?霍家人要是真想涉足酒楼这行当,与醉仙楼一争高下都非难事。

    汪鸣珂忍不住探究:“不瞒夫人,我起先以为您开个铺子是做幌子,可现在您这架势……我实在是想不通,铺子开起来之后,您要我做什么?”

    顾云筝失笑,“酒楼是个幌子,可幌子也要做得好看一些——你当初可是朝廷命官,若是只守着个杂货店、小酒馆之类的铺子,我想想都牙疼。说到底,还是想与你一同赚些钱财——这是辛苦钱,还有省力却累心的钱,两相兼顾也不错。”

    汪鸣珂神色狐疑,“累心钱是怎么个说法?”

    “如果现在有人给你谋个实缺,你做不做?”

    “不做。”汪鸣珂想也不想就摇头拒绝,“我早已断了这心思,膝下孩子还是要用心读书,可汪家人要考取功名的话……还是过几十年再说吧。”

    果然还是那个汪鸣珂,如今对朝廷的不满怕是更重了。顾云筝笑了起来,语声轻快:“所以我才拉你一起赚钱,放心,不会让你做触犯刑法的事,我要用的,是你与旧时友人不时来往,把听到的庙堂中事转告于我。有一些官员,你了解他们的品行、履历,我却不清楚,到时我问起来,只求你对我实言相告。”

    汪鸣珂松一口气,“这倒容易。”

    “还有一件事,”顾云筝认真地看着他,“我请了方太太

    明日到我府中喝茶。”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另有深意。汪鸣珂飞速地转动脑筋。他与方元碌是多年好友,如今他为五斗米折腰,成了定远侯夫人的手下。而在这同时,定远侯夫人又开始与方家走动。她要告诉自己什么呢?

    顾云筝道:“方大人为人豪爽,很多人都曾向他借钱。”

    跟他借钱是要付利钱的。汪鸣珂腹诽着。

    顾云筝继续道:“近来方大人手头有些拮据,已经没财力支撑。但是没事,过几日他手里就宽裕了,日子还会如前两年一样舒坦。”

    汪鸣珂隐约猜到了她的用意。

    顾云筝见他若有所悟,也不再卖关子,把话挑明:“我是这么想的,将部分钱财放到方大人手里。我可以通过方太太说明这心意,也可以通过你把银子借给他周转。赚取的钱财,我拿六成,余下的四成我不管。这种事我自己做的话,也不是没有门路,但是方大人经验丰富,门路更广,比我做容易些。再者就是,我要请先生及时告诉我一些官员的底细,尤其是举债的官员。自然,方大人也了解这些,他可以让方太太转告于我,也可以通过你转告于我。我当然是想听你告诉我,毕竟,你见解独到犀利,方大人一说,相信你就能分析出利弊。”

    汪鸣珂释然之后,又陷入了新的困惑:“定远侯府如今是京城第一勋贵之家,想要得知谁的底细,还不是易如反掌?即便是夫人从府中无从获知这些,平日里也能与各家女眷来往……”

    顾云筝摆一摆手,“有些女子大多是带着自己的看法讲述一些事,有失公允,能把清官说成贪官,能把忠臣说成佞臣,而且是一个人一番说辞,让人听了更糊涂,还不如不听。”

    汪鸣珂笑出声来。其实男子也有这种人,做不到客观看待一个人一些事,言辞会误导别人。

    他又细细斟酌片刻。

    方元碌前些年长期经营的勾当,需要的可是一大笔银两,那她的银两从何而来?

    娘家绝对给不起她,那就是定远侯了。可定远侯为何如此呢?他是看似温和实则清冷淡漠的人,不屑做那嚣张的人,若是换个人,早就在京城横着走了,而且没人敢非议。说来说去,没必要让他的夫人私底下用这种方式获知一些官员的底细。

    可也不一定,各路消息、各种人的见解都了然于胸,总不是坏事。

    他摇一摇头,暗自嘲笑自己,想这些有什么用?他现在只想有个稳定的营生,钱自然是赚得越多越好,如此,自己最起码能让妻儿重新过上富裕的日子,能给孩子请个学识渊博的西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要自己做人家的西席养家糊口。

    能改善处境,能与老友不时相聚,又不用重入官场,只需及时告知定远侯夫人一些消息一些看法,赚的还是贪官污吏的银子,还在这儿踌躇什么呢?万一定远侯夫人翻脸,他倒无妨,可妻儿怎么办?谁敢说如今妻儿没被人暗中监视着?

    别的不说,这位侯夫人就是身怀绝技之人,以往在闺阁中可就有武痴的名声,别说手无缚鸡之力的妻儿了,就是想取他的性命,恐怕也是易如反掌。

    他站起身来,深施一礼,“承蒙夫人器重,给我这样一个好差事,我日后听凭夫人差遣,竭尽全力做事。”

    顾云筝笑着颔首,“坐吧。我只盼着你不会重蹈覆辙,不要让妻儿继续跟你受苦。”

    汪鸣珂神色大窘,“不会了。再赌的话,夫人只管命人剁掉我双手。”

    “我姑且信你。”顾云筝只重申一件事,“说起来只是我与你、方大人一起做点儿买卖,不可用定远侯的名头。在明处,我只是闲来光顾你的酒楼,偶尔与方太太相互串门闲话家常。”

    汪鸣珂正色称是。

    济宁侯萧让的事才过了多久?方元碌就是因为济宁侯的缘故险些散尽家财。皇上分明就是个昏君,重用的人不是诸如定远侯这种正邪难辨的,就是只顾着贪赃枉法的,内阁一直明争暗斗,谁敢保定远侯不会步成国公、济宁侯的后尘?别说顾云筝刻意提醒这一点,就是不提,他们也是打死都不敢声张。

    顾云筝站在汪鸣珂的立场上想一想,不难猜到他的想法。她需要感谢的,是霍天北的权势和正邪难辨的做派。这样的人的名头让她用着,便利之处太多了。

    如果她现在不是定远侯夫人,而是什么贪官污吏、伪君子的妻子……估计她一天都受不了,早就变着法子把自己弄成下堂妇了,日子不知是怎样艰辛的情形。

    与汪鸣珂商议了一些日后行事的章程,顾云筝又托他做一件事:“詹事府大学士成大人有一所别院,就在南柳巷,离方大人的别院不远,小巧精致,我想买下来。你见到方大人的时候,能不能托他促成此事?就用他的名头帮我买下吧,这样还有个好处,别人也能知道他手头又宽裕了。”说着看了看很是寒酸的陈设,“我陪嫁的宅子实在不成样子,用来款待人太失礼,想私下置办个地方,以备不时之需。”

    汪鸣珂思忖片刻,点一点头,“这事不难,我今日就去他家中,说说此事。”

    顾云筝取出一个写着“方元碌亲启”的信封,“这些银票买那所宅子绰绰有余,余下来的钱,让他去醉仙楼摆几桌像样

    的酒席,来往的各色人等都请去聚一聚,给日后造势。”

    看起来是客客气气与他商量,其实早就胸有成竹了。汪鸣珂还能说什么,笑着称是。

    出了汇春路,顾云筝先去了沈大夫的药铺济善堂,只是为了见见这个脾气别扭又古怪的人。她戴着帷帽与春桃走进去,运气不错,见沈大夫正在慢条斯理的给人开方子,比之记忆中清瘦了一些,唇边还是两撇小胡子,再没别的变化。

    春桃低声问道:“夫人,我们买什么药材啊?”

    顾云筝随口道:“要一包茯苓粉、三钱珍珠粉吧。”好歹是进门了,就照顾一下他的生意。

    随后,顾云筝去了顾家,让春桃知会前院的管家,请顾丰再帮她选几个小厮,这是此行目的,看望顾太太倒是捎带着的事。

    顾云筝怎么也没料到,会在顾家遇到二夫人。她进门时,二夫人正往外走。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上】

    二夫人想来是已听说了,看到顾云筝并无意外,语声轻快:“这倒是巧了,四弟妹又来看望亲家太太?”

    “是啊。”顾云筝反问,“二嫂也是来探病的?”

    “那倒不是,我是顺路,就过来跟亲家太太说会儿话,这才知道她不舒坦。”二夫人解释之后,笑着道辞,“我还有点事,我们回府再说话。”

    “好啊。”顾云筝目送二夫人走出院落,带着狐疑,走进厅堂,转入寝室。

    顾太太还是昨日那副样子,只是眼神闪烁不定,笑容牵强。钱妈妈站在一旁,也有些惴惴不安。

    二夫人过来到底是为什么呢?

    顾云筝不动声色,落座后如常与顾太太寒暄。

    顾太太应承几句,瞪了钱妈妈一眼,“愣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去准备茶点?”

    钱妈妈强作镇定,额头却有细细的汗。

    顾云筝心头警铃大作,同时又有些庆幸:幸好顾太太与钱妈妈不是能藏得住事的人,若是神色如常,她还真不会心生戒备。她对这主仆二人的印象仅限于贪财,也就不能时时防范。

    钱妈妈去而复返的时候,顾云筝笑笑地打量着她,发现她捧着托盘的指节有些发白。

    不会是想把她毒死吧?

    至于么?她不过是在相隔一年后又与霍天北有了床笫之事。

    再说了,下毒?那得是多蠢的人才会做的事。后果太严重,牵扯太大,谁都想得到。顾太太也不像是那样冷血傻到那种地步的人。

    不可能是毒药,那茶点里面藏着什么玄机呢?顾云筝敛目沉思。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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