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墙那头彻底没了动静,殷瑛才小声说:“多谢殿下的礼物。”

    “表妹不在意方才的意外就好。”

    殷瑛想说不在意,可又觉得哪里没对。

    好在元斟及时岔开话题。

    “此处墙砖特殊,容易吸收对面声响,此屋的动静,对面却听不见,表妹正常说话即可。”

    殷瑛点了点头。

    “表妹准备好了?”

    “嗯?”

    殷瑛装作听不懂元斟在说什么。

    元斟也不藏着掖着。

    “我看得出来,表妹对建安侯府的惨状,还满意。”

    殷瑛却问,“殿下觉得如此的建安侯府,很惨?”

    惨吗?

    一点都不惨。

    同她前世,被逐出侯府,被殷府所弃,躲进宜春院做苦力逃避追杀,流落乡野,全身没一处好肉

    侯府的惨状,还远远不够。

    各中缘由,旁人自是不懂。

    她也不会多加解释。

    “不重要。”元斟说。

    殷瑛一怔,“什么?”

    “我说。”元斟正视她的双眼,“我如何感觉,不重要。”

    不多言别人之事。

    不指责他人之举。

    元斟这番话,像是什么都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他人因果业障,别人怎能得知?问心无愧,保全自身,便好,我只是觉得,这份礼物,或许表妹会喜欢。”

    殷瑛会心一笑。

    “殿下所言极是,多谢殿下。”

    元斟问,“那你可喜欢。”

    固执似的。

    “喜欢。”

    元斟这才舒朗了面色,“喜欢就好。”

    两人出现在院门口,殷瑛正愁怎么回去,就见吴小白又驾着马车出现了眼前。

    神出鬼没的。

    殷瑛没有多问,又同元斟一道,上了马车。

    刚驶出巷子口,就听见有百姓在讨论什么。

    殷瑛似乎听见这些人在说什么松辉书院,眉心动了动。

    “你去打听打听。”

    元斟突然吩咐吴小白。

    不过片刻。

    吴小白隔着帘子说:

    “殿下,是前些日子有人凭借宋氏一族的印章入了书院,那人又是商户出身,学子们得知此事,心中不平,头几日在集体抗议,今日松辉书院便摆了擂台,比试学问,百姓们正赶过去瞧热闹呢。”

    殷瑛心里一紧。

    “那学子可是姓殷?”

    “没错。”

    殷瑛着急,暗恼这些日子只顾着谋划建安侯府的事,对殷青松关心太少。

    出了这种事,他竟没向家里透露半点口风。

    元斟:“去松辉书院。”

    擂台摆在松辉书院大门口。

    一座恢弘的牌坊前,搭建了擂台,擂台之上,一人身着学院院服长身而立,面容十分英俊。

    围观的人太多,殷瑛没想往里挤,她见元斟似乎在对吴小白交代什么,少有的插了一句言。

    “殿下这边请。”

    元斟似是没料到殷瑛的主动,一瞬的怔了怔后,命吴小白退下,还真就没有过问一句,跟着来到一间烤肉铺子。

    铺子有两层,整体的布局同群瑛荟萃差不多。

    一楼主打市井气息,二楼用屏风隔开,没有再设雅间。

    铺子开在书院外,划分过于明显的等级反倒不讨喜。

    但等级却又实实在在存在,所以殷瑛在附近几家生意好的商铺考察后,最后做了这样的打算。

    “这处铺子是你的?”元斟稍显讶异。

    吴管家同他说过近日上京兴起了一阵烤肉风,接二连三开了好几家烤肉铺子,可都不如这家生意好。

    “我主营,珍儿的主意,给她分红。”

    苏珍儿的原话是——

    “我只管出主意和培训伙计,什么账册啊,管理啊,采买啊,我是一概不知道的,好姐姐给我三成分红就行,嘻嘻。”

    就这样,二人采取这样的模式,开了许多铺子,生意都很好。

    听殷瑛这样说,元斟只“嗯”了声。

    眼下铺子里没什么人,掌柜见殷瑛带了人来,恭敬道:

    “东家这边请。”

    掌柜将二人引到后院,后院有个铺货的阁楼,二楼正对着松辉书院大门,可以清楚看到擂台上的情形。

    “松辉书院历经百年,从未收过商户出身的学子,若是在你这处破了例,日后如何服众! ”

    带头起哄的学子模样周正,十分清秀,只是眉宇间的轻蔑,无端破坏了这副好样貌。

    “徐兄说得没错,你殷青松在外说好听些是举子身份,可松辉书院却是汇聚了大曌的举人之才,等着在来年会试高中,你可别真将自己当回事儿!”

    起哄的人还在继续,但身有松竹之姿的殷青松并不辩解。

    他向夫子拱手行礼,“还请夫子出题。”

    “嘁!”

    此举严重刺激了周遭学子的自尊心。

    “他当真以为能赢徐兄?徐兄可是上一届乡试的解元,这殷青松都多少名了,他该不会真的觉得自己能赢徐兄吧!”

    周围的起哄声,都在贬低殷青松。

    殷瑛心里不好受,殷青松的学问到底如何,没人比她更清楚,若不是上次乡试孙姨娘出事,他万不可能发挥失常。

    她也曾怀疑过,就算殷青松失常,也应该比得过别人的正常发挥才对。

    “徐兄?这莫不是徐家人?”殷瑛问。

    元斟在品杯中的凤凰单枞,殷瑛方才亲手泡的。

    成茶紧巴,油润乌褐,回甘甚强且汤色颜色很好,金黄透亮,滋味很是醇厚,应是产自岭南古树。

    这茶难得,元斟也放下心来。

    生意铺子里都有着这种品级的茶叶,说明殷瑛的日子,过得尚算不错。

    “殿下?”

    元斟嘴角动了动,“徐向言,年十五,徐家幼子。”

    回答过后,殷瑛却不发一言看着他。

    “看我作甚?”

    “殿下还未说他学问如何。”

    这才是顶重要的信息不是吗?

    元斟锐利的五官柔和些许,往窗外一指,似乎来了些兴致。

    “不如赌一局?”

    赌?

    元斟既有这兴致,她自然也奉陪。

    “甚好。”

    殷瑛自是赌殷青松赢,元斟选择便只能是徐向言。

    他也想顺便探一探徐家的底。

    赌注是元斟常年随身的一块白玉双螭牡丹纹式环佩,中间镂空了梅花,花瓣上有点点橙红,本是杂质,却在鬼斧神工的雕刻下,立显气节。

    这枚环佩,本身有些女气,可佩戴在元斟身上,反倒软化了他一身的肃杀之气。

    擂台上,比试已经开始。

    三局两胜制,速记,算数,和论治国之道。

    殷瑛很是期待能看到殷青松大放异彩,只是没想到,他不仅以压倒性的优势取胜,还引发了另一桩科举舞弊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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