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停片刻,胡芸儿开口说道:“我爷爷虽然去了青羊山,但他留下一枚竹简,上面有一些圣言。我记得其中有一句:‘留取丹心照汗青’。古人在竹简上书写,先以火烤竹去湿,再刮去竹青部分,以便于书写和防蛀,称为汗青。我回头将那枚‘汗青’找出来。你拿回去,沐浴更衣,斋戒三日,手持竹简朗读。三日之后,将竹简置于头顶,请令尊为你醍醐灌顶!”

    李月茹越发惊讶:“这样做会有效果吗?”

    胡芸儿道:“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那我想试试。”李月茹心想:“不管有没有效果,都可以尝试一番。”她倒是不担心会伤害父亲的身体,因为灌顶不成不会伤身,灌顶太顺利才会耗损元气。

    胡芸儿之所以有把握,是因为她掌握一种“开灵符”。

    “开灵符”是仙门常用的手段,为年轻弟子打开头顶天窍,感受到灵气的存在。她准备自制一枚竹简,在上面刻画符文,顺便写几句圣言。

    她有祖父托祖明澈带回来的儒门圣言,那些圣言和咒语是鸿儒晋升宗师的关键。

    圣言和符文叠加在一起,有可能帮李月茹开灵。

    若是竹简不行的话,那就再想法子,制作一枚玉符。

    胡芸儿之所以帮她,因为她爱恨分明,对朋友像春天般温暖,对敌人如秋风扫落叶,她觉得李月茹人不错,既可以交朋友,也可以做亲戚,所以才会帮她。

    人活在世上是需要同伴的。哪怕是远离尘世的大修士,也会有几个朋友。如果一个人关起门来修行,注定是一条孤寂之路。

    胡芸儿跟李月茹约好了,让她五天后去胡府拿竹简。

    随后,她去见了祖明澈。

    两人在温暖的室内对坐品茗,交流修炼心得,探讨局势的变化。

    自从老爷子祖永寿离开京师后,祖明澈全盘接手苍南王府的一切,包括所有的人力和财物。

    此时的苍南王府,相当于一个空壳子,库房里的金银财宝都被老爷子带走了,一批年轻的武师也跟着老爷子上路,留下来的除了八位老兵之外,主要是一些婢女和仆人,那些婢仆的作用有限,基本上是用来充数的。

    祖明澈问:“你整理的那些仙经中,有没有类似于‘天视地听’之类法门?”

    胡芸儿答道:“有。但那些法门对功力的要求很高,以我们现在的境界,就算花很大心思习练,也不会发挥效果。我觉得,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你还是好好修炼《青云仙经》为好,别将有限的精力放在细枝末节上。”

    祖明澈道:“我还是想看一看,不一定现在习练。如果听力和视觉提升,可以提前预警,了解敌人的动态。你想啊,我如果坐在家里,能听见十里外的声音,将整个京城的一举一动完全掌握,那该有多好啊。”

    听他这么说,胡芸儿不得不点头:“我听说,佛门有少数大修士,掌握天眼通和天耳通,又名‘千里眼’,‘顺风耳’。仙家也有类似的手段,要想修炼它,有一些先决条件,比如说打开头顶天窍,拓展泥丸宫,产生强大的神识;再将眼睛和耳朵周围的几个穴位开拓成‘深井’,就像丹田一样,能储存大量的灵气。如此一来,才能掌握‘天视地听’的法门。我手里有两卷修炼法诀,回头我整理出来交给你。”

    “好,多谢。”

    “你别寄予太大希望。那样的功法,不是短期内能练成的。”

    “我知道,修炼‘青云仙经’才是根本。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

    两人说了一席话,待到下午申时,胡芸儿才离开。

    回到家中,吃过晚饭,胡芸儿进入“千里江山图”,她在图中找到一座山,山上长满了千年灵竹。她挑选了一株粗大的灵竹,取出灵剑将其砍伐,然后劈开,制成一批竹简。

    她在竹简上刻画符文,书写圣言和咒语。

    她制作了三枚竹简,从中挑选了一枚最满意的,准备交给李月茹。

    五日之后,李月茹来了,笑语嫣然,口中连声致谢,心里还有些怀疑。

    她将竹简拿回去,求父亲为自己醍醐灌顶。

    年过六旬的礼部尚书李成林拿着玉简,听女儿讲述事情的经过。

    胡芸儿道:“胡小姐说,这枚竹简的效果,类似于圣女掌控的龙尾砚,如果将它置于头顶,有利于醍醐灌顶。爹,您饱读诗书,常养浩然气,乃是朝廷重臣,仅次于几位阁老,您的修为比圣女高一截,而且受天道加持,应该能帮我醍醐灌顶。”

    李成林沉吟良久,道:“你给我两天时间,让我准备一下。”

    醍醐灌顶是一件很庄重的事,不能毫无准备随时施展。

    而且,李成林从来没给人灌顶过,有些圣言和咒语,他还不是很熟悉。

    李月茹又取出一页桑皮纸,道:“爹,这也是胡小姐拿给我的。她说这是醍醐灌顶常用的圣言,您照着念就行。”

    李成林接过桑皮纸,看了一会儿,说道:“既然如此,等明天早上,我尝试一下,能不能成,我可说不准。万一能成功,那就是你的大造化了。”

    此前,李月茹已经斋戒数日,准备好了。

    李成林还要做些准备,他只睡了两个时辰,剩下的时间都在写字,还花了一炷香的时间,用于念诵圣言,对天祷告。

    直到辰时光景,太阳初升那一刻。

    小女儿李月茹穿着暖和的狐裘大衣,大清早跪在院子里。

    李成林不紧不慢走出屋,将竹简置于女儿头顶,开始念诵圣言和咒语。

    他将桑皮纸上的诗词念诵了一遍,便有白色的雾气在院子里聚集,从空中汇聚到竹简上,透过竹简上的符文,落于李月茹的头顶。

    他念诵第二遍,灵气变成丝丝缕缕的螺旋,就像锥子一样,往李月茹的头皮里钻。

    他念诵第三遍,李月茹头顶的天窍一点点被灵气冲开。

    李成林将同样的圣言连续念诵了五遍。

    李月茹浑身被灵气充满,仿佛沐浴在温暖的泉水中,又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抚摸。她仿佛听见了圣人吟唱的声音,仿佛有无数鸟儿围着她唱歌。

    这种感觉太舒服了。

    她的开灵进行得很充分,不但打开了头顶天窍,而且让灵气沿着全身经脉走了一遍,甚至连五脏六腑都被浇灌了,如此一来,她日后的修炼会变得相对容易。就像被阳光照耀过,被雪水浇灌过,等到春风一吹,很容易生长草木。

    她心里充满感激。因为她父亲的请求被圣女李沧月拒绝,她原本以为此生没法开灵了,开灵有年龄限制,一旦过了20岁,或者成亲嫁人,失去童女之身,再想开灵,将成为奢望。

    如今她得到胡芸儿的帮助,被亲生父亲醍醐灌顶,等于彻底改变了自己的人生。不说别的,像这种级别的灌顶,让她从此之后每时每刻能感知到空中的灵气,自然而然的吸收灵气,哪怕不认真练功,也能多活十年。

    礼部尚书李成林也感到很吃惊,没想到他第一次灌顶就有这么好的效果!他以为凭自己的功力,能勉强帮女儿在头顶打开一条缝隙,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没成想竟然打开了百会穴,灵气不受阻碍,汩汩灌进去!

    “哈哈,老夫的儒修功底竟然高到这种地步?”

    如果不是怕惊扰了女儿,他恨不得当即仰天长啸。

    他悄悄退下去,叮嘱管家,让丫鬟婆子保持安静,不能惊动女儿的开灵。

    灌顶虽然结束了,但开灵的过程还要持续一炷香的时间,直到灵气在身体各处连续运行几周,灵气渐渐消散。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李月茹都要持续练功,将灵气收为己有,在胸口膻中穴打开一个芥子大小的丹田。如此才算彻底完成了开灵,让她的儒修功力从举人,一跃而向进士看齐。

    进士再往上才是大儒,要想成为大儒,她还要花三、五年的时间修行。要想像胡芸儿那样成为鸿儒,需要的时间就更多了。

    胡芸儿毕竟多了一个甲子的鬼修经历,跟一般少女不一样。

    事后,李月茹跟父亲说道:“爹,这件事你别四处宣扬,那枚竹简是内阁首辅胡大人的宝贝,胡小姐悄悄将竹简偷出来,暂时交给我。用完了还要还给她。”

    李成林摸着竹简爱不释手,道:“如此宝物,我不舍得还给她。月茹,趁着年节期间,你再去胡府一趟,问她能否将竹简售于我。”

    李月茹叫道:“爹,我已经欠她好大人情,怎好意思说这种话”

    李成林笑道:“你去问一问。怕什么?因为胡大人常年不在京师,胡家留着这东西没有用。若是落在为父手里,用它帮人开灵,能得到许多好处。一个善于提携弟子的美名是跑不掉了!或许用不了多久,我也能成为阁老呢!”

    “爹,您不怕灌顶多了,伤及自己的身体?”

    “有了这枚竹简,帮我节省了很多灵气。我的灵气只相当于引子,一次灌顶耗费的很少。而且,先前我为你灌顶时,从院子里凝聚的丰沛灵气中得到益处,对我的功力有所增进!赠人玫瑰,手留余香。此事何乐而不为呢?”

    “那好吧,我去问一问。爹你准备拿多少银子购买?我跟你说,胡家可不缺银子。你最好有宝贝拿出来做交换。”

    李成林想了想,道:“琴棋书画,胡小姐喜欢什么?为父作为礼部尚书,掌握了苍兰国的诸多珍本典籍,不管是棋谱还是曲谱,书法还是绘画,我这边都能找到。有些东西还是从商奄古国弄来的呢。”

    李月茹道:“那您等我问过了再说。”

    两日后,李月茹带了厚重的礼物前往胡府,对胡芸儿表示感谢,其间说起竹简的事,问她愿不愿出售。

    胡芸儿笑道:“出售竹简,也不是不行,我想要上古年间的石碑或者玉石拓片,以及从商奄古国流出来的古书和曲谱,比如说《云门》、《大卷》、《大咸》、《大韶》、《大夏》《大濩》和《大武》。”

    李月茹陪着笑,说道:“你要的这些东西,我不晓得礼部有没有收藏,等我回去问问我爹再说。”

    又过了几天,元宵节的早上。

    李月茹来了,带来五只木箱,其中四只木箱里收藏着各类拓片,另外一只木箱收藏着几卷乐谱,包括《云门大卷》、《大咸》、《大夏》和《大韶》,但没有《大濩》和《大武》。

    《云门》是用来祭祀天神的,《大咸》用以祭祀地神,《大韶》用以祭祀日月星辰,《大夏》用以祭祀山川。这都是上古年间的儒门乐章,蕴藏着圣言和神力,但它们的来源不太清晰。

    李月茹说话带着歉意:“芸儿妹妹,我爹费劲心思,只找到这么多。”

    胡芸儿查看那些拓片,发现有些拓片的尺寸很小,上面的花纹乃是符文,好似是从玉简上拓印出来的。

    她开口问道:“这些东西来源于何处?”

    李月茹答道:“说起来,这是四五十年前,你祖父献上来的玉简,由礼部接收之后制成的拓片,这些东西没人能看得懂。一直收藏在礼部隶属的‘礼器殿’,这些箱子上落满了灰尘。五年前,我爹接掌礼部之后,将‘礼器殿’里的物品丢出去一部分。其中包括没人要的拓片,被他带回家里。芸儿妹妹,你看这些拓片有用吗?”

    胡芸儿心中欢喜,面上不露声色,道:“有些用处。不过,这些拓片用的是桑皮纸,因为过去了四十年,有些字迹变得模糊了,未免有些可惜。”

    归根结底,符文留在玉石上没问题,落在纸上容易被天道侵蚀,幸亏用的是桑皮纸,还稍微好一些,如果用宣纸的话,说不定全部损毁,一个字都认不出。

    胡芸儿又道:“多谢月茹姐姐,送来这么多东西。那枚竹简你就留着吧,从今以后便属于李家了。同样的竹简,我们家还有两枚,保存在爷爷的书房里。”

    “那太好了!”李月茹很开心:“芸儿妹妹,今晚你会出门看花灯吗?”

    听见花灯两字,胡芸儿忽然感觉有阴风吹过,于是心中一紧,说道:“今日天气阴沉,不太适合晚间出门,姐姐最好待在家中,免被阴邪之气侵扰。”

    她的功力达到鸿儒境界,能在一定程度上预知吉凶。虽然不太准确,但能感觉哪天是好日子,哪天不宜出门。

    “真的吗?”李月茹有点儿相信她说的话,但又不愿错过一年一度的上元节。

    胡芸儿道:“你如果一定要去的话,最好佩戴趋吉避凶的玉器,再让武功高强的护卫跟着。只去人多的地方,切记不可落单。”

    “多谢你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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