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外面，高楼大厦在后退、在飞逝，化为石子，坠入无色的河流。
“我知道，但我不理解。”
顾笙深吸一口气，方才的暴怒感如泡沫一般消散。
他本该恐慌、畏惧甚至应该害怕，可偏偏在这一刻，他出乎意料的冷静。
对面的男人穿着普通的休闲服饰，淡黄色的内衣和米白色的外套，在21世纪把他丢入人群中也不会打眼。
“不理解才是正确的，要是你能够理解，那只会证明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男人把手搭在列车的窗沿上，窗外的景色陡然间变成一个迷宫，列车盲目地在迷宫中穿梭。
“忘记吧，你不属于前往地狱的这趟列车，别让那些无用的情绪将你拖入深渊。”
“忘记吧，连同我一起忘记。”
“倘若有一天，你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记忆的殿堂自然会为你打开它的大门。”
崩塌，一切事物随着男人落下的话音在崩塌，不管是窗外的无尽迷宫还是这辆看不见头尾的列车，全然化为扑簌的粉尘。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出现？”顾笙站起身，双眸如火炬一般明亮。
“是啊，我…到底为什么出现？”
男人嗤笑一声，这道声音仿佛穿越无尽的时光，然后带着他本人，在时光长河化为一朵一闪即逝的浪花。
“罗薇指导员，这人该不会有什么无法治疗的身体问题或者精神问题吧？”
小胖子的说话声，把他从那个正在崩坏的场景拉回校车，刚刚发生的一切宛如一场微不足道的幻想。
或许用白日梦形容它更为贴切。
顾笙的‘身份’在学院的教师群体中并不是一个什么秘密，一位一等公民家里的‘长辈’，招生办的高丘早就把这个秘密宣扬得人尽皆知。
罗薇会注意到顾笙，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杜文小朋友，我想柳琴少将应该教过你什么是礼貌？”罗薇斜眼看了上窜下跳的小胖子，口吻凌厉地的说道，“难道嘲讽自己的同届就是柳琴少将家的教养？”
罗薇的‘劝告’小胖子杜文打了一个哆嗦，在外面丢人不可怕，完全没有问题，但要是在外面丢人还传到了自己老妈耳中，杜文简直不敢想象这件事情后果。
小脸僵硬地回应说，“呵呵呵，我这不是看气氛太沉闷了，活跃一下气氛嘛！”
一张管不住自己的破嘴，这也难怪连夏沐这样温柔的人也不想搭理杜文。
罗薇走到顾笙座位旁边，低下脑袋，本该温柔如水的眼神，此刻却如同海啸侵袭而来。
海浪一茬又一茬地拍打城市的礁石，冲破城市的防线后，却发现防线背后竟然是一道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
“你，看起来似乎已经没事了？需要联系你的培育师给你做个检查么？”罗薇突然间变得很疲劳，压迫性的眼神也陡然消失，她不搭边的虚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笔一划刻在她脸上。
顾笙从束缚中挣扎出来，低下脑袋不去看罗薇的眼睛。
片刻之后缓慢地摇摇头说，“不用！”
“既然不用，你赶紧把你选择的发展方向发给我，其他人的课程都已经安排好了，就差你一个人。”
罗薇强打起精神起身，右手不停地按压自己的太阳穴，“当然你要是不舒服的话，杜文会在列车上陪着你，这是他干了坏事的代价！”
说罢，快步在两人眼前消失。
校车上空荡荡，就只剩下杜文和顾笙两人，两人大眼瞪小眼，空气顿时陷入尴尬。
“真是倒霉，我刚刚就不应该碰你这个病坨坨，现在倒好直接被赖上，万一要是让我妈知道了，唉，天知道老妈会请我吃什么好菜！”小胖子又在一边嘀嘀咕咕一边叹气，然后一字不落地进入了顾笙的耳朵。
自己发病跟这个小胖子有关系？
不，应该是没关系的，自己又不是真的发病，而是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欸，做了一个什么梦来着？
似乎是一个很重要的梦，可自己好像不怎记得清了。
“我的大哥，我叫你大哥了，你真打算在列车上度过今天啊！”小胖子的烧饼脸突然凑了过来，哀嚎道，“我们今天的开学典礼，可是具有历史意义的啊，你该不会真的想缺席吧？”
“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对你用什么小手段，你是自己生气然后把自己气晕了，大哥，我能去参加这次开学典礼可是能上学习系统的历史书的啊！”
“就算你出身不太好，想自毁前程也没必要拉上我一起吧？”
小胖子的聒噪声扰乱了顾笙的思绪，本来就记不起来的东西，更是如流沙从指尖流转。
“你很吵，请你闭嘴！”
顾笙叹了一口气，斜着看了一眼杜文一眼，念头就在小葫芦里头活络去了。
求道开拓者，他听从了顾东言的建议，把这个发展方向报给了罗薇。
联邦第一初级学院曼维斯大厅，不少西装革履的教授坐在一起，热情地分享着自己的教育经验。
而曼恩校长和他身边的罗薇无疑是全场最惹人瞩目的存在。
“你看起来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我的意思是，这种事情在你身上出现的概率几乎为零。”
曼恩校长手上拿着工作人员递来的饮品，间断性析出光芒的兰蒂斯之海，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
“我也觉得这件事情的概率为零，可它偏偏就那么不凑巧地发生了。”罗薇连说话的语气都略显疲惫。
“正如以前你总是躲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做一些别人不能理解的事情。可偏偏却选择担任联邦第一初级学院的校长，把自己暴露在阳光下的概率一样。”
“别生气，我可没有骗你，有几个孩子不是还不错么？比如劳恩、夏沐、还有那个杜文。”
“他们几个确实不错，但你觉得他们需要学前班这个名字作为借口吗？
而其他人，呵呵，不是我贬低他们，等他们10岁左右能够建立一套简单的思维逻辑的时候入学，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帮助。”罗薇冷冷地说道。
“有些孩子的反应确实比较慢，但这不代表他未来不会变得更快。
罗薇，有人会带给你惊喜的。”
曼恩校长脸上的笑意从未停过，有理有据、言之凿凿。
“呵，希望吧！”罗薇敷衍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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