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松竹院回到自己的院子时,已经暮色将至。金色的霞光打在院子大门的牌匾上,“春熙院”三个字赫然被渡上了一层金色,显得十分大气。

    傅喜在郁老太太那儿呆了一天,此时才被仆妇用坐辇抬着回了春熙院。

    戌时刚过,府里各处就陆陆续续亮起了灯火,紫黑的幕布下橙黄的灯火星星点点出现,将寂寥的黑夜染上了几分温馨。

    五岁的小孩身体还是很虚弱,所以刚回到春熙院不久,桃夭就侍候着傅喜睡下了。

    傅喜躺在床上,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闪过今天的经历,在陌生的异世,她感到孤独飘零,可是如今有了父母兄弟和慈爱的祖母,她对这个陌生的地方终于有了几分归属。

    傅喜想替这个只存在在这世间五年的小女孩活下去,带着她的那一份活下去,这是她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这个黑夜过后,明天醒来,傅喜就会彻底以郁溪兰这个身份立足于这个异世。

    翌日,晨光熹微,一声鸡鸣划破长空。

    郁溪兰睡眼惺忪,雪白里衣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迷迷糊糊见,“吱呀”一阵响声,桃夭推开了房间门,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

    桃夭声音清脆,她放下铜盆,轻轻摇醒了又躺回被窝的郁溪兰。

    郁溪兰渐渐恢复了精神,可还是不愿起床。

    她任由桃夭摆布,桃夭和其他丫鬟给她换衣的换衣,梳洗的梳洗。过了一个时辰,才堪堪打理妥当。

    小姑娘来到桌前,桌子上的吃食比往日要丰盛些。

    今日的吃食是四个主食,十样小菜:一份蒸酥果馅饼,一碟玫瑰元宵饼,一碗蛤蜊面,一碗红稻米粥搭配甜酱瓜茄等一应小菜,让人眼花缭乱,口齿生津。

    刚用完早餐,郁溪兰就让人在小院里放了一张小躺椅,整个人懒洋洋地躺在打盹儿。

    褚玄景随着好友郁应淮走到春熙院门口,便看到这样一幕:四五岁的小女孩窝在躺椅上,脸上挂着餍足,眼睛微微闭着,像是在休息。女孩穿着浅粉色裙装,裙摆散着铺在躺椅上,一部分微微垂在一旁。

    桃夭随身侍立在一旁,看到院门口的两个少年,轻轻出声提醒:“姑娘,大公子带客人来了。”

    郁溪兰慢慢睁开眼,看到郁应淮走到他面前来,他屈膝行了一礼,“大兄。”在看到跟在郁应淮后面走来的少年时,她微微一愣,只见少年姿容清俊,长身玉立,款款而来。郁溪兰微微歪头,对着郁应淮作询问状。

    郁应淮浅浅一笑,“这是永宁侯府褚家二郎玄景,与我是至交,你也应当喊一声兄长。”

    “褚家二兄好。”

    褚玄景面容有些冷峻,他尽量挤出微笑,对着小女孩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话说这褚玄景与郁应淮同岁,他不擅长文治,却尤其喜武。才十岁时放着好好书院不读,就进入了军营,隐姓埋名从一名小兵做起,现在在边关已经是一名千夫长了。

    桃夭扶着郁溪兰随着一众人来到旁边的亭子落座,她身形还是有些不稳,郁应淮皱了皱眉,有些担心地看着小妹削弱的身形。

    郁溪兰坐定后,回了郁应淮一个安抚的微笑。

    郁应淮看着眼前聪慧坚韧的小妹,和以前判若两人,懂事得让人有些心疼。

    郁溪兰微微低着头,郁应淮和褚玄景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的头顶。

    “小妹,你可还记得三郎?”郁应淮脸上挂着柔和的笑。

    这个问题让郁溪兰微微一愣,她抬起了头。

    郁应淮忍不住一笑,“三郎就是半月前在北城门带你回来的人。”

    这么一提醒,郁溪兰立马就想起来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时,那血腥的人头落地,尸横遍野的一幕。

    她脸上闪过恐惧害怕,身体微微发起抖来。郁应淮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他脸上闪过关心,连褚玄景也拧起眉,担忧地看着小姑娘。

    郁溪兰是被吓着了,她看着褚玄景的脸,脑袋里回忆起那天血腥的场景,她脸色控制不住地越来越白,随后就向后栽倒去,不省人事了。

    郁府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不消一会儿,春熙苑里就进进出出了许多人,有郁家从各处请来的大夫,有从各院赶来的主人。

    连基本不出松竹院的郁老太君,也亲自来了春熙院一趟。

    众人的心都悬着,惴惴不安。

    冯氏站在床边,眼眶红红,抹着眼泪。

    郁老太君一进春熙苑的屋子,就看到冯氏垂眸抹泪,她眼皮一跳。拄着的拐杖重重扣地,“混账东西,兰丫头危在旦夕,你不在这稳定局面,打理周围,就知道哭哭哭,这么多年还是没有一点长进。你哭兰丫头就会醒了,你一哭大夫就能治好她了。”

    “这些年你是光长岁数,不长脑子,还是这样小家子气的做派,平白丢了我们郁府的脸面。”

    冯氏被骂得一愣,在婆母凌厉的眼光下不敢再哭,只是眼框涨得通红,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淮哥儿,把你母亲带回她的院子,省得她添乱,在这哭得惹人心烦。”

    冯氏闻言,眼泪实在控制不住,又簌簌掉了下来,她跪在郁老太君面前。

    “母亲,您就让我守着兰姐儿吧,我这做娘的实在放心不下啊。”话一说完,眼泪落得更多了。

    “诶,你这糟心玩意儿。淮哥儿,你送你母亲去隔壁屋子休息,等她什么时候不掉她那几滴眼泪了,再让她过来。”

    “是,祖母。”

    郁应淮跟着两个仆妇,看她们半强迫地把冯氏带进了偏房休息,他微微松了口气。

    “母亲,如今小妹危在旦夕,您就先在这休息,一有消息我就来立刻通知您。”

    “现在小妹那有祖母坐镇,不会出事的,您且安心。祖母如今担心小妹,一个心吊着,您在那反而会让祖母更加心乱,等祖母镇定下来了,您到时候再过去。”

    冯氏已经哽咽到说不出话来,脸上挂着泪痕,只得无奈点了点头。

    郁应淮回到春熙苑主院,看到好几名大夫进去又出来,都对着坐在堂屋上首的郁老太君摇了摇头。

    郁应淮心下一凉,知道这次怕是不好了,他心里陷入深深的自责,一定是今日见到褚玄景的时候让她回忆起半月前的事,吓着她了。

    对了,郁应淮微微一愣。今天发生这样的事,他一时间忘记把褚玄景送走了,他急忙扫视一圈,却没看到褚玄景的影子。

    郁应淮心下一惊,暗道不好,刚要出门。

    就看到褚玄景大步流星地带着太医向他走来。

    待走进,他才看清这太医竟然是太医院院首,赵明楼。

    郁应淮来不及想褚玄景道谢,就连忙将赵院首引进主院。

    赵院首坐在郁溪兰床前,刚一伸手,就发现床上四五岁的小姑娘体温高得吓人,他暗道不好,不敢耽搁。立马先从随身箱笼里倒出一枚药丸塞进小姑娘嘴里。随后仔细把脉,观察小姑娘的脸色,斟酌着开出了药方。

    旁边立刻就有下人接过方子,疾步走出去开药了。

    郁老太君看着赵院首开出药方,心终于微微落地。

    这时候有下人疾步跑进来,“老祖宗,府外有人求见您。”

    郁老太君重重拧了眉,“不见,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光景,那有闲心招待客人,无论是谁且让他改日再来。”

    那下人一顿,又开口道:“那人一身和尚打扮,他说他是承恩寺明空。”

    郁老太君一愣,满脸欣喜,她连忙开口:“快将明空大师迎进来,我们兰丫头这下是彻底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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