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好不容易向教习借了一套衣服，不习惯在众人面前更换，她还是偷偷的去到了后面的小屋子。
那是一身霞色的骑马装，颜色绚烂，面料柔软，袖口处用皮质的绑带收紧。
月牙换上站在镜子前看到自己，有一瞬间的恍惚。
此刻她的头发已高高竖起，长长的马尾垂在肩头，又落下腰间。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装扮。
她发现原来女子也不是一定要穿那长到包裹住全身的襦裙，用细带将腰紧紧勒出柔软的腰肢，带上精雕玉琢却易碎的华丽首饰才能显现出美丽。
这样的打扮也很好，那么的青春活力，那么的肆意张扬，生机勃勃。
草坪上已经很多人，见她走了过来大家下意识看去。
其他不说，陈月圆这小破皮的皮囊也是真的够好的。一个女子长得那么好看。
银宝一头的汗“怎么去了那么久。”
月牙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看自己看高兴了。
“还能干什么？不就是又缠着苏南寅了，这回不是得手了吧，这么长时间。”
月牙注意到刚才那个女混子居然也站在大家中间，显然她也是学堂里的学生，只是上次并没有过来。
“王蔷，你在这里叫什么。”银宝转过头。
“我不过是实话，你们瞧我刚才看到了什么，这陈月圆和那苏南寅，两个人往后面过去了，你看她还换了身衣服。干了什么啧啧啧。”
这种诋毁的话不需要多少真实，只需要足够炸裂就能引动人的耳膜和兴趣，然后一传十十传八没有人在乎是真是假。
银包都有些“真的假的？你真和那小子。”
月牙没有回答，反而抬起手指向王蔷“刚才我看见她拿了你们的钱。”
“什么你这混混居然敢偷我的东西。”旁边的学生立刻炸起。
王蔷脸上的恶心笑容瞬间褪去“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什么时候拿他们的东西了？你还敢污蔑我，你有什么证据。”
“是啊，你有什么证据？”
月牙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像是一击耳光一样打在她的脸上。清脆可闻。
大家全都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她没有证据可以胡说八道，那她为什么不能说她偷东西呢？
空口白牙谁不会。
“很好，你为了那个小子几次三番跟我作对，别以为你后面有人，我就不敢教训你了。”
“你想干嘛！”银宝挡在她的面前，俯视着她。
王蔷呵呵两声“不干什么，不是上课吗？射箭，我和她比射箭，她要是输了就跳到河里去。并且大声的说她和那个苏南寅有一腿。他们两个都是贱人。”
银宝气的简直想一拳扇在她脸上。
但那王蔷见她生气更得意了“陈月圆，你不敢？”
月牙笑笑，她不敢的事情太多了，任何时候都小心翼翼，谨言慎行，但如今她有些想要放纵自己。
月牙“这件事情和他无关，就算我输了，也不会冤枉别人。”
“说的够大义凛然的，知道自己什么东西吗？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破皮，当你自己是什么清高女公子了！”
月牙根本不在意她的叫嚣“是你想要和我比，不同意，就离开我的视线。”
勾拽！但她这拽不像平时一样惹人厌烦，反而让人心生奇怪的敬畏。
王蔷这时要是走了，那就真的没脸了“行，反正你承不承认都没有用，只要你输了谁都会知道你和他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要你在街上每天喊十遍，你是贱人。”
银宝“我看你真是欠揍了！”
月牙“可以。”
银宝“？？”
月牙“那若是你输了。”
“我会输给你？”
银宝“就你这样你能赢得了谁！”
月牙看向她声音轻柔“要是你输了，你就要在所有人的面前向苏南寅道歉。然后——退学。”
月牙说得非常的清晰，但是每一句话都让大家无比的惊讶。
向一个男子道歉，还是一个没有什么身家背景的普通男子。
好吧，这也就算了，退学她怎么会想到退学，退学对于这样的女混子有什么威慑力不成？她一个月都不出现一次，早就不想来了吧。
银宝暗戳戳的低下头“月圆，你换两个条件吧，这太亏了。”
亏吗？
给苏南寅道歉是她欠下的。而退学，她现在或许不懂这有多重要。
她的人生可能都会因此改变，但她不会手软。
王蔷听到这个乐了，虽然道歉挺下面子的，但比起自己提出的，陈月圆简直是个傻子。
“没问题，你不许反悔！”
银宝想了想也算了，就当陪她玩玩“行啊，和月圆比射箭你还真是挺有胆量的。”
其他人已经被这热闹看懵了。
青提呵斥“你们胡闹够了没有？课堂是让你们打赌争闹的吗。”
“这事你别参与，大家点到为止？平时考试不也是竞争吗。就许你们读书，就不许我们比试。”王蔷也是伶牙俐齿。
青提哼了一声，看向月牙，说好好读书，真以为痛改前非，还是如此蛮狠短视争强好胜。
银宝“月圆，来我这把弓箭给你，我娘亲手做的好着呢。”
王蔷眼睛咕噜噜转了转“我什么时候说要比射箭，谁和她比射箭。”
银宝“你玩不起啊，你刚才自己说的！”
“谁听到了谁听到了，现在又没开始，就算要换有什么不可以的，怎么她就会射箭吗？其他的不敢吗。”
还是一样的套路。
月牙看着手里不知道拉不拉得开的弓。
“你想比什么？”
“曲乐。”王蔷“你不是想让我跟那小子道歉吗？你让他过来，他弹琴，我们猜是什么曲子。”
银包急了“月圆你可不能答应她，她祖上是搞乐师的，什么奇奇怪怪的都知道。”
“这也是六艺之一，怎么不能比啊。”
银宝“当然能比，但凭什么就比你擅长的，你们谁看不出来吗？要点脸吧。”
王蔷“我擅长的呵呵，那你觉得这里哪一样是陈月圆擅长的。我有擅长的就是比她了不起，敢不敢一句话，不敢现在就承认输了跪下来求我。”
月牙“比曲乐？”
……怎么莫名有一种瞌睡送枕头的。
月牙“可以。”
银宝“诶诶诶你别被她唬！”
月牙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没事的。”
王蔷不屑看她。
青提对月牙这样意气用事也不满，但还是开口道“在学堂里面做这样的事情，你们不怕教习责罚。”
王蔷“你不说，你们这几个不说谁知道？而且现在休息时间，怎么就不可以了。”
月牙对青提“相信我，就是随便玩一玩。”
她这个玩说的让人有些心惊肉跳，有种王蔷马上要倒霉的错觉。
王蔷却还没有意识到“还愣着干什么去？把苏南寅给叫来，他可重要着呢。”
应山的草地之上。男子抱着琴走来。青色衣摆划过翠绿浅草，就像是一幅画，向他们慢慢展开。
好美。
王蔷眼里的贪婪变得越加清晰，她一定要得到这小子。就算把他搞臭毁坏也不要紧。
王蔷笑得猥琐“让你过来弹个曲子，随便什么，我们两个来猜。”
苏南寅看向月牙。
月牙“琴带来了？”
苏南寅点头。握着琴的手指却微白。男子抛头露面当着所有人表演才艺虽然不算什么大罪过，但却像是被玩弄的戏子。
苏南寅低头，准备开始弹奏。
月牙却在这时候取走了他手里的琴，因为握的太紧，被拿走的时候发出了噔的一声，非常刺耳。
苏南寅看着她。又要做什么？
月牙取过琴之后却看向王蔷。
“让他弹算什么？既然要考曲乐，那我们就互弹互猜，我弹一曲你来猜，你弹一曲我来猜。”
银宝“——”
王蔷被月牙吓了一跳，她可真敢。
可转念一下，这家伙平时连一首破曲子都弹不清楚，她有什么好怕的。
“行啊，既然你敢来，我自然奉陪。”
听到有热闹，远处的人也跑了过来，他们的周围立刻围满了人，大家或好奇或探究。
苏南寅作为在场唯一一个男子，站在那里，柔柔的像一缕飘散又绕过来的清风。
他看着自己的手心，那已经被取走的琴。
王蔷抬起下巴“你先来。”
月牙没说什么找了位置。旁边全是看着她的目光。
等她席地坐了下来，将手放在琴弦之上，指尖如玉般细腻，抬手动作优雅。
她还真会？
月牙试着弹了一下。噔。
“——”
还以为有多厉害呢，一群人都有一种自己被忽悠的感觉。
但就在下一瞬。她的指尖开始飞速的几乎看不见是怎么动作，瞬间美妙的乐曲就从琴下流出。
如蜿蜒的溪流，又如九天落下的银河。
他们几乎在这声音里听到了青草的气息，如同身在那宽阔辽远，无边无际的草原。
飞马驰骋，泥土掀起。风刮过耳际，散成了天边抓不住的云彩。
噔——
同样的一声，一曲完毕，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心却还荡在半空，没有办法落下，又沉醉于这种灵魂褪去的自由。
苏南寅定定看着月牙。他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也是第一个随着琴音停息而收回神魄的。
但他不敢相信，这样一个人她居然能弹奏出这么洒脱磅礴的乐曲。在她演奏的刹那，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一样，绚烂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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