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云中谁寄锦书来 > 求字(三)
    等高乘风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医院的特护病房里,护士在一旁的忙碌着,他赶紧问护士这是哪儿,是谁送他过来的。

    “多亏了你家那小姑娘及时发现给您送到医院来,不然您可就危险了,高血压怎么自己也不按时吃药呢?”护士帮高乘风拔掉输液出去了。

    沈舒云见高乘风清醒了走进病房,找了把椅子坐在床边:“醒了,还能骂人吗高老头?”

    正说着张明辉抱着一堆文件连门也不敲的走了进来:“大小姐,集团文件一堆在那儿等着您签字,你看这······”,见高乘风睁着眼睛依靠在床上,张明辉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一边退出去一边打圆场说:“不好意思,我走错房间了”。

    “行了,都到这份上了就别在遮遮掩掩的了,你说是不是啊,沈舒云沈大小姐”高乘风有气无力的看着沈舒云。

    见身份被识破沈舒云也就不再遮掩了,“放下出去吧,我会处理的”。

    高乘风对自己的身份并不意外,看来他早就知道自己谁了。

    “徐明告诉您的?”既然高老头已经知道了沈舒云也就不再遮掩了。

    “徐明这孩子胆子小,既怕我质问也担心得罪了你书法协会的赞助落空,你来我家的第二天就借口去江西采风了,到现在都没敢回来”

    显然,不是徐明的问题。

    “一个连饭都不会做的人居然会知道泡茶用多少度水最合适,还知道我文房四宝的出处,这样的乡下姑娘我想不仅是我,任谁都是第一次见吧,更何况你根本就没想着太遮掩,否则不会把风政送你的玉佩随身带着”

    他是风正的外公,又是师傅的至交好友,怎么会不认识风家的传家玉佩呢?沈舒云尴尬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高乘风打量着舒云回忆道:“你年纪太小不记得了,我和你师傅程烨徳先生是多年的好友,当年我还去过你文师傅在香江的竹园,那会儿你才只有6岁,却已经知道泡茶的讲究和座次安排,看看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您和我师傅是挚友你还这么折腾我?”舒云没好气的看着他。

    “你呀,伺候外公是应当的,当年要不是我的女儿救了你们母女俩保住了沈家的嫡亲血脉能有你坐在这儿跟我闲聊吗?”高乘风一本正经的看着舒云随后从内衣口袋里拿出把钥匙递给她:“去我家把收着的文房四宝和印鉴拿过来吧”。

    “啊?”见舒云一脸疑惑,高乘风随即露出慈爱的笑容。

    “去吧,不能让你这半个月的罪白受,你当初来的时候不就是动的这个心思吗?我的墨宝能换的得沈大小姐伺候半个月我不吃亏”。

    沈舒云拿着钥匙就要走,高乘风连忙叫住她:“我床头柜第二层锦缎盒子里的那半块松烟墨是当年你师傅送我的,其他的不要动把那个拿来吧”。

    “半块松烟墨?”舒云停住了脚步突然想到了什么?

    “那半块松烟墨是······”高乘风当然知道沈舒云要说,他微微一笑:“我这辈子没为孩子做过什么,这是我唯一能帮他的了,快去吧。”

    半块松烟墨,沈舒云依稀记得小时候文师傅曾经花重金在拍卖行拍的一块宋代极品的松烟墨,虽然已经过去一千多年了,但是依然还研磨出墨汁用于书写,为了防止受潮师傅还特意的去请人打造了一个专门恒温柜用来存放,后来师傅遇到了一个大陆的挚友就忍痛割爱截了半块送给他,这样的极品好墨用完就没有,想来师傅当年的好友就是高乘风吧,难怪高老头从来不然她在家里燃炉火,不是他不怕冷,而是他担心松烟墨受潮不易于保存。

    沈舒云收拾好文房四宝后来到高乘风的卧室,打开床头的柜子找到了锦缎盒,打开一看,果然是师傅的宋代极品松烟墨,这么多年居然没有受潮也没有破损,看来高乘风保存的真的很仔细,拿到墨以后舒云正准备来开目光一扫看到高乘风的枕头下面露出照片一角,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拿开枕头一看,是几张发黄的老照片,一张穿着保健医院护士服少女吸引了舒云的注意力,照片上少女的轮廓五官和风政好像,这就是高雨舅妈吧,还有一张男孩周岁的照片,胖嘟嘟的,一定是风政哥哥没错了,太可爱了,其余的都是一些舅妈小时候的照片,一直细心被高乘风藏在枕头下面。

    “这高老头,死要面子活受罪我看他不想女儿,不想风政哥哥”舒云真想着把照片拿到高成风好好问问他,但想了想有放下了,用枕头盖好。“给你留点面子吧,放心,我以后会陪风政哥哥经常来看你的”。

    沈大小姐无比开心的拿着刚得到墨宝仿佛拿着件稀世珍宝去风学找风政。

    风学的整体建筑已经完工,整个学院在进行着内部最后的的装修工作,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当得知风政在人工湖边和设计师设计喷泉的位置时舒云连忙赶了过去。

    风政见舒云过来了打趣道:“沈小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视察工作呀?”

    沈舒云笑而不语扬了扬手上的盒子。

    “看来一定是得了好东西来我这儿炫耀了”风政看着舒云开心自己也开心:“是什么?让你那么开心?”

    “猜猜,猜中了送给你”舒云故意卖了关子。

    “那我可猜不到”

    这时张旭尧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一把抢过盒子:“我挺好奇的,能让沈大小姐都刮目相看的好东西是什么?”说着打开盒子准备一看究竟,一阵风吹了过来,扬起了宣纸,落到湖里,湖水浸透了宣纸上字迹,转眼成了一团糊糊,沈舒云赶紧下去捞被风政一把抓住:“你干什么?这湖很深的”。

    “我的极品松烟墨,我的字”眼见自己受了半个月的罪,辛辛苦苦求来墨宝就这么毁了,沈舒云看着罪魁祸首喝道:“你没事来风学干什么?谁让你来的?”

    张旭尧也是呆住了,他战战兢兢地的拿着红色的礼单递给舒云:“李、李博毅那小子非要让我把这东西拿来给你过目,我也不知道哪儿的风他就······?”

    “给我看什么?不知道我不管事啊,找张明辉去”沈舒云气不打一处喊道:“明天把这湖给我填平了,盖厕所”说完负气走了。

    “舒云······”见舒云走了风政赶紧去追,临走还不忘埋汰张旭尧说:“你呀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是,我,我无心的”张旭尧一脸的无辜站在湖边,一会儿风又把宣纸吹到岸边,张旭尧站在湖边找了根棍子捞起来,虽然已经被水浸泡,但依稀可以辨认出字体和落款。

    “高乘风?”这个名字还熟悉啊,张旭尧回想着,一个面容严肃不苟言笑的老人映入脑海,风政的外公,油盐不进的高老头,沈大小姐可以啊,这糟老头子的字都能搞到手,难怪那么生气,可是吃不少苦才拿到的吧。

    “舒云,舒云”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竟然跑没影了,风政四下张望,见沈舒云背对着坐在前面不远处的台阶上。

    他悄悄走了过去推了推她:“大小姐生气啦?”,沈舒云一见是他,一脸怨气,转过身去不理风政,风政不厌其烦的问着:“哭鼻子拉?不至于吧”

    这下沈舒云是彻底怒了,“张旭尧如果不是你兄弟,他今天······”。“他今天怎么了?”风政一脸笑意的看着舒云:“你是准备把他扒皮抽筋还是挫骨扬灰啊?”

    “你知道那盒子装的是什么吗?你知道我为那副字付出多少心血吗?算了,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懒得理你”此刻的舒云只想赶紧回医院,极品松烟墨已经没有了,只能用别的代替了,趁高老头现在心情好还赶紧再让他写上一幅。

    风政一把拉住舒云,从外套口袋里取出一支冻疮膏细心的抹在了沈舒云又红又肿的手上,轻轻的吹着。

    “煤炉子现在会点了吗?洗毛笔的几道工序都记住了没有?”

    舒云有些惊讶看着风政:“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吓得徐叔叔半个月不敢回上海现在还在江西呆着呢,你说我什么时候知道的?”摸好药风政又细心的帮舒云把手套带上了。

    “我就说徐明这个人嘴不严实,吓吓什么都往外说”看沈小姐这意思是觉得徐明跑得还不够远。

    风政握着舒云的手一直都没舍得放,心疼的看着她:“别说他了,我是2天前知道的,如果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为了求字去外公家做保姆我就不可能同意,这大冷天天天泡在冷水里,这一手冻疮,你不难受我还替你心疼呢”。

    想到那辛苦求来的字就这么没了沈舒云心里还是觉得很难受,委屈的说:“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我辛苦了半个月的成果现在是一团糊涂酱,宋代极品松烟墨就剩下那么一小块,现在全完了,全完了,不行,有仇不报非君子,我现在就去知草堂把张旭尧收着的好药材全给他扔了”想到这儿大小姐来了干劲巴不得现在就把张旭尧收着药材全给他扔去喂狗。

    “你回来”风政拉过舒云小心劝慰着:“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好不好,我不是说过吗?风学谁题字一点都不重要,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在乎和看重,字没了是天意,风学是我们的风学,这两天我还想着这字你即便拿回来我也不会挂上的”。

    见沈舒云还是一脸的不开心,风政拉着沈舒云来到一个地方。

    在风学深处的东南角,远远的看见有人用栅栏围了个小院子,风政推开篱笆网和舒云一起走了进去,正值秋冬,院子里什么都没有,花圃里里栽着十几颗不知名的枝桠,看起来毫无精神,这些或许别人不认得,但是舒云见到后却开心的不得了,这些,他居然带到了上海。

    沈舒云故意撅着嘴:“这儿都没有,有什么可看的?”

    “什么都没有?”沈舒云这点小心思那里能瞒得过风政,“那我现在就把这些都拔掉,改种别的花了”。

    “请”沈舒云丝毫不给风政留面子,做了‘请’的手势。

    “喂,给哥留点面子行不行,大老远从香江背回来我也挺不容易的,你也知道这牡丹花挺娇贵的”风政顺手拿起身边的铁锹小心的给树枝培培土,扶扶正。

    “文师傅给的幼苗,我细心栽培了好长时间才让它们生根发芽,等到了花开季节,满园的牡丹花盛开,我们两个就可以坐在长廊下弹古筝,吹长笛,多好”。

    “谁要和你弹古筝吹长笛啊?”沈舒云掩面偷笑:“为什么要在风学种牡丹花,激励学子奋发向上不是应该种些梅兰竹菊吗?牡丹可是富贵花,怎么?你想让你的学生都向往富贵吗?”

    风政轻轻拍了下舒云的脑袋:“这座院子不在风学的规划内是我自己留得私人地方,这满园牡丹不为其他,是给你种的”。

    “我?”舒云有些不明白,随即想到风政或许是为了感激她不远万里从香江过来帮他建设风学,所以······。

    “你曾经说过你儿时最开心的一段时候就是和连大哥一起习武,一起和陪伴文先生的日子,我没有办法让时光倒流,让连大哥再回到你的身边,也没有办法把文先生竹园搬到上海来,先生花圃里种的最多的就是牡丹花,临走前文先生特意给了我些幼苗,他说你最喜欢了,让我在风学试着栽种,舒云,以后你就把这儿当作是先生的花圃吧”。

    舒云脑海回忆起师傅慈爱的面容,突然想到儿时师傅讲的一个故事。

    “幼时我听文师傅讲过个故事,在盛唐时期牡丹是大唐帝国的国花,后来武曌登基在一次醉酒腊月里命百花齐放,否则就连根拔起,百花莫敢不从,竟然在腊月里竞相开放,只有牡丹,唯有牡丹还保存着李唐王朝最后的一点血性,后来它被武曌贬去洛阳,却不想洛阳水质土壤更适合牡丹生长,文师傅说我出生富贵,是上天恩赐但身上不可有纨绔跋扈之风,骄奢淫逸之想,他不求我以后成为如梅兰竹菊般的君子,只求我如牡丹花一般,出身富贵但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保留最后一点的血性”。

    风政悄悄拉过舒云的手动情的说:“舒云,等今年洛阳牡丹花盛开我带你一起去看好不好?”

    牡丹花盛开,或许那个时候自己离开这儿回香江了吧,尽管如此,沈舒云还是微笑的点点头。

    “走,回家吧,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沈舒云伸出手拉着他撒娇道:“我累了,走不动了,我要你背我回去”。

    “不背,太重了”风政说着却还是弯下了腰背起了沈舒云。

    回家的路上舒云在风政的耳边轻轻的说:“风政哥哥,我在高家半个月没有白呆,我发现了高老头的一个大秘密,他把你和舅妈的照片都偷偷的藏在枕头下,夜里一个人偷偷的看,我终于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嘴比我更硬的人”。

    风政笑笑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的更加抱紧舒云,良久:“舒云,答应我,以后像这样去我外公家这样的事情再也不要干了,任何时候,任何事情我都不想以伤害你为前提,不值得”。

    沈舒云跳下来突然严肃的的看着风政:“值不值得我自己知道,你不是我你不会懂我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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