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犯罪啊!”

    惨被迫害的坂口安吾刚逃出苦海,又见无辜的女学生身陷囹吾。而且由于施害对象是自己亲近的人,女生就算泥足深陷,也并不怎么准备挣扎的样子。

    身在港口黑手党,心在异能特务科的成员,拿厚重的公文包拨开自己的友人,将少女和她的妹妹齐齐护在身后。

    “织田作先生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报警了!我要为世初小姐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你今后要离世初小姐三米,不对,十米远!近一步就采取强制措施隔离!”

    “可是,我也想要爸爸亲亲!”咲乐奶声奶气地道:“这是不可以的吗”

    “亲吻就是犯罪的话,”恍然大悟的小女孩,两条短眉毛扭成毛毛虫的形状,为不能与家人们亲亲蜜蜜悲伤,“那我也犯罪了。”

    她转念一想,有和自己、姐姐一样做错事的人,立即兴奋起来,“爸爸,哥哥亲了唔唔唔——”

    女生捂住妹妹嘴,对上两位成年人不解的目光。她矜持地笑笑,“夜深了,好孩子要上床睡觉了哦。”

    一手抱着妹妹,一手捂着孩子嘴的原因,腾不出手,故对两位长辈一鞠躬,“晚安,父亲,晚安,坂口先生,晚安,太宰老师。明天见。”

    最后一个明天就不用见了。

    现代社会具有多不胜数的娱乐渠道,可得有根基和闲暇才能支撑住一个人去消耗。而大部分人单是完成固定的劳作就疲于奔命,在两点一线的庸碌中,为每日做完的、还没做的业务急躁。

    初秋,太宰治另找了个新的法子折腾自己的学生。

    他掏出一本催眠手册,附带一块黄金怀表,说按照上头的步骤可以催眠人,按照自己的想法为所欲为。听起来像是会出现在十八禁漫画里的情节。

    “是这样啊。”世初淳折叠弟弟妹妹们的衣衫,疑惑这块金怀表是否用真的金子打造。

    以太宰老师的财力,以及他热忱于某些稀奇古怪的旧有印象判断,还真有这个可能。

    古装电视剧常用咬一口的方式来验证黄金真伪,是靠硬度判别?因为手捏的感觉大不相同,非得上嘴才能辨别清楚?

    发散着奇思妙想的学生,兀自神游天外,见学生不信,太宰治硬是塞给她一批实践道具,邀请她自己上手做个试验。

    手头还有一堆杂务要忙的世初淳,与年轻教师相处日长,也琢磨出他一些脾性。

    太宰老师执拗起来,被缠住的对方越发推脱,就越是会陷入无止尽的纠缠,还不如一开始就应承下来比较好。

    “太宰老师怎么会突然想到研究催眠?”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与织田作同为杀手的那位出身自杀手世家的伊尔迷大少爷,有与催眠类似的能力。

    与异能力者不同,他们的能力体系被统称为念能力。

    比起需要通过漫长前遥实行的潜意识暗示而言,那位出身不凡的大少爷,只要扎一针,就能使任意陌生人完全听命于自己。纵然二人隔着血海深仇,被击中者的躯壳也会违背个人意志,第一时间服从对方的指令,不管是自我了断还是手刃至亲。

    真可怕啊。

    他尚且需要费些功夫审讯,才能得出自己追寻的答案,那个人只要扎一针就能不费吹灰之力获取想要的结果。不论怎样分析都是个异常麻烦的敌人。

    嘛,好在他还年轻,尚在成长期,枯枯戮山那一位人近三十,比织田作还大,有眼睛的都知道要选谁。

    “年龄歧视是不好的。”女生说。

    只要活着,人就会长大、变老,这些都是正常现象。

    捱不住的岁月流逝,换取来经验与教训。以年龄攻击他人,并不能使自己永远青春年少,只能暴露自己的狭隘认知。

    “他长相奇丑无比,八只眼睛,十六只手,二十四张嘴巴!富于春秋就欺侮比自己年长的贴身女仆!”

    “那还能被称之为人吗?”

    “对,他就不是个人。”

    “鬼?”都市传说吗?

    “答对啦!”

    “太宰老师……”

    女生简单翻了几页纸,依照上面讲解的步骤,让太宰老师就地躺平,闭上眼睛。

    几乎她话音刚落,蒙着绷带的港口黑手党干部就躺在她大腿上,是个从各个角度考察都无可辩驳的膝枕。

    千言万语,欲言又止。

    算了,就当做孝敬长辈。人要尊老爱幼,尊师重道。

    替自己做心理建设的女生,要她没有边界的老师想象一扇门,草地、天空之类可延伸的自然景观。

    躺得四仰八叉的太宰治没有动静,也不知有没有照做。

    该不会睡着了吧,世初淳手指蹭过太宰治的脸,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问询,她垂下的长发与教师打卷的短发交缠在一起,“太宰老师,您睡着了吗?”

    “没有。我正在被催眠中。”

    “那我们继续吧。”

    按部就班地走完一系列流程,世初淳就差没把自己讲困。

    她没由来的,有种和弟弟妹妹讲童话故事的荒谬联想。仔细数数,也没剩几页纸,两人终于抵达最后一步,催眠者给被催眠者下达指令。

    同样昏昏欲睡,打了个小盹清醒的港口黑手党干部,到紧要关头,翘首以待学生的行令。

    跃跃欲试的太宰治,掐了自己一把,要让自己混沌的瞌睡清醒。

    就是不晓得是不是学生周边萦绕的香气太好闻,迟钝了他的感知,还是他七拐八弯的思绪分心,捣乱作祟,他大力掐下去,一点痛觉也没有,反而是上方的学生闷哼了一声。

    被猝不及防掐了把大腿肉的世初淳,捂住自己的嘴,防止喉咙再次蹦出奇怪的声音。

    她怨念地瞅着自己装睡的老师。嫌她慢,要催人,也不必着急上手吧,和她说一声不就行了。

    她托着老师的脑袋,在犯上作乱,摔太宰老师一跟斗,和将人放在垫好的枕头间,心软地选择了后者。“要好好活下去哦。”

    半晌,没有回音。

    兴许是睡着了。

    双脚套进拖鞋,女生刚下沙发就被罗生门绑到外出归来的芥川龙之介跟前,迎接他的熊熊怒火。

    死马当活马医的世初淳,立马拿钟表在他眼前甩,一下、两下、三下。

    这该不会是个傻子吧,芥川龙之介的怒火登时下去一大半。

    他松开对女生的钳制,反省起自己过去竟然在和一个智力有缺陷的人计较。

    上天有好生之德,虽然他没有,但是也不至于要和一个智障争长论短。

    丢脸。

    难不成这玩意还真有效,太宰老师没有唬她?世初淳如蒙大赦,拿钟表在他面前甩,“定时体检,注意保重身体哦。”

    果然是个傻子。芥川龙之介果断无视掉她,目不斜视地走进客厅。

    哦对了,织田。

    世初淳握着黄金怀表到书房,绕过三排摆放着文集的书架,见到埋在废纸堆里的红发青年。

    他下巴边际的胡渣刮干净了,只遗留一些青色印记。纯黑色衬衫在方方正正的书桌,与毛毛绒绒的地毯内,压出不规则褶皱,掀开的衣角边缘露出小片壮硕的肌肉。

    担任纽带,将她与这个世界联结的男人,成熟、稳重,又有一点小固执。会近乎单纯地相信孩子们撒下的弥天大谎,也会雷厉风行地处理掉巡逻区域的威胁。

    等他回到家,待在提供自己写小说,实现梦想的书房里,也会在梦寐以求的理想国里睡得香甜。

    世初淳收拾着委地的稿件,一路拣到父亲旁边。

    她趴在他身边,打量着他的睡颜,心化成了暖洋洋的春水,忽然什么也不想试验。

    和喜爱的人待在一处,哪怕发着呆光阴也不算虚度。

    等她迷迷糊糊要睡着时,脸颊印上了一吻,“早安。”

    世初淳捂着脸,“坂口先生说……”

    织田作之助耸耸肩,“不被他看到不就可以了。”

    “这是耍赖。”

    “世初的想法呢,不是安吾的,而是发自你内心的想法。”

    女生沉默。

    人是社会环境的产物,要是真能那么轻易地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不顾及伦理道德的制约,世道是会变得更好还是更糟,亦或者不论如何都是混乱不堪,折磨在红尘之中苦苦挣扎的群众。

    红发青年捋起女儿垂在腰间的长发,手指在她眼底的小痣轻轻擦过,“世初亲我可以,我亲你就不可以?”

    女生深吸一口气,开启蓄力好的长篇大论。

    “年下以下犯上,大部分是出于对尊长的敬爱与孺慕之情,因内心的幼稚,理念有失,混淆了情感的认知。”

    “年上倾身向下,与之相对的是职权压迫,身份与地位的双重震慑。会使年龄较轻的那位无力反抗,出于各种原因的考量,没法直截了当地拒绝。”

    “再者说,年长者游刃有余的本身就是一种傲慢,是为逋慢之罪……”

    织田作之助听得脑袋周围好似一百只蜜蜂在转,其威力堪比五个孩子的总和,他遮住女儿的嘴,“好,我明白了。”

    世初淳掰开他的手,“我还没有说完。”

    然后,织田作之助坐着听完女儿二十分钟起步的高谈阔论,孩子口渴时,他还给倒水,之后恳切地承诺自己以后绝对不会随便越界。

    这还差不多,听劝的家长才是好家长,女生满意地拢着红发青年脖子,在他下巴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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