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也好,吸血鬼猎人也好,你争我夺地跳出来,抢夺本来专属于逆卷家的祭品新娘。

    无神家四兄弟勉为其难算是夜之一族的内部斗争,他们纯粹是看逆卷家的纯血血统不满,抓住可寻觅的一切机会挑事。

    玖兰家两兄妹本就是纯血的正统,玖兰枢更是玖兰家被复活在当代的始祖。锥生家那对吸血鬼猎人出身的双胞胎,各自沦为吸血鬼从属不说,竟然也来掺一脚。

    真是……太有趣了。逆卷礼人乐呵呵地想着,场子是越乱越好,要不哪来的浑水摸鱼的机会。

    “嗯,我想想哈。”逆卷礼人笑嘻嘻地介绍,“吸血鬼猎人名门世家,锥生一族的继承者,被寄予厚望的下任吸血鬼猎人协会会长……点缀的名头只多不少。”

    “该不会是这些年吸血鬼繁衍速度过快,数目众多,导致对立的吸血鬼猎人阵营空前强大了吧。”

    言谈轻佻的男性,取下头顶打着蝴蝶结的黑红礼帽,变魔术一般地转了几圈。

    “玖兰家的始祖玖兰枢,各种层面上也是个甩不掉的大麻烦,昴用长老会那般老古董制衡他,也不知道能支撑多久。”

    “都怪你们,都怪你们,怎么能让世初跑掉了,枉你们还自负是夜之一族,连个人都看不好!”

    逆卷家三胞胎之一的逆卷奏人,是名抱着泰迪玩偶的正太。他面色阴沉,外观病态,死命地咬着自己的手指甲,直咬得五根手指头血淋淋。

    “你这不是连同自己一起骂进去了?”逆卷绫人呛声,“本大爷的小新娘可是在我们每个人的眼皮子底下,凭借自己的本事各自逃离了一回。”

    “后边分别借助玖兰枢、锥生零、锥生一缕的援助逃跑,也算是云罗天网下拼命找到的漏洞。”

    “重点是——”逆卷绫人、逆卷奏人、逆卷礼人,逆卷家的三胞胎齐齐开口。“黑主优姬,或者说,玖兰优姬那个家伙……”

    为什么每次有人接应,她必定在场!整得像小情侣突破世俗的禁锢,双双私奔一样。

    世初淳明明是逆卷家的新娘,他们六兄弟的祭品。

    黑主优姬一个被全家人呵护的公主,连记忆都残缺不齐。分明是吸血鬼,还用人类的身份存活。连自己原来的姓氏和家人都守不住的劣等品,凭什么和他们相争!

    “因为世初喜欢吧。”逆卷家的长子逆卷修直言。

    世初淳看玖兰优姬的眼神,与看他们的不同。

    她们是亲人、是朋友、是闺蜜,是世初淳眼中的人类、同族,是她可共进退,一方愿意为另一方涉及险境,甘之如饴,能为其付出生命的对象。

    单单这点,他们在世初淳心中,就完全比不上玖兰家的纯血公主。

    可那又有什么所谓逆卷家四兄弟各自矛盾的思想,在应付落跑的祭品新娘前达成了空前一致。

    他们享用自己的祭品,拥抱自己的新娘,难道还需要旁的什么人准许?

    开什么玩笑!

    这也是今天逆卷家几个兄弟今天会出现在世界闻名的旅游景点枯枯戮山,与杀手世家出身的揍敌客家族交接单子的缘故。

    妨碍他们独占祭品新娘的猫猫狗狗实属多了些,扰人的虱子多了,草原威猛的雄狮也发愁。

    让人类去干掉人类,接单的揍敌客家族杀掉阻碍他们的吸血鬼猎人协会,黑主灰阎那边就能消停了吧。

    “都怪世初,都是世初的错!如果不是她离开的话,我们也不会出来!她为什么要抛下我们,为什么要牵黑主优姬的手,为什么要管锥生一缕的死活!”

    逆卷奏人毫无征兆地歇斯底里起来,“世初,世初在哪里!快给我糖果,快给我鲜血,快给我糖果,快给我鲜血!”

    眼底结着青影的正太,面目狰狞地嘶吼了半天,彻底地感受了一遍在无人响应的落寞,他嗓子干哑,尖锐的獠牙渴求痛饮起新娘甜美的鲜血。

    他疲惫地抱紧了自己的玩偶,寂寞地蜷缩。

    倘若世初在的话、世初在的话,她就会第一时间回应他,会给予拥抱他一个温暖的拥抱。她会温声细语地安慰他,不会让他这么地失控,这么地孤单。

    逆卷奏人难过地蜷缩成枯萎的枝叶,一声声呼喊着自己落跑的祭品新娘,犹如子宫内的婴孩,寻求亲生母亲体贴的呵护,“世初,世初在哪里……为什么,哪里都找不到你?”

    “是被藏起来吧。”捂住耳朵抵御噪音,却因吸血鬼的听力发达,基本没有成效的逆卷修烦恼不已。

    逆卷奏人睁大了眼,玫瑰紫的眼眸闪烁着蚀骨的微光,“被谁,藏在哪里?”

    他们谈论的对象,此时正治疗完轻微的脑震荡,从医院转到东京警视厅,接受案发现场第一目击者萩原警官的审讯。

    “世初小姐,你口中说的吸血鬼、吸血鬼猎人,黑主学园、岭帝学院……”萩原研二斟酌着用词,不至自己的言语太直白,伤了应他的要求前来登记的少女的心。

    “不能说是天方夜谭,起码也是令人难以置信。据我们的调查,那两所学院,只是设置了夜间部的普通中学而已。”

    至于吸血鬼、吸血鬼猎人等……纯属无稽之谈。是这个突然从天而降,投进爆破现场的学生,摔到了脑子,大脑分辨不清现实与虚幻,临时捏造出来的故事吧。

    也是,世初小姐这个年纪,是挺容易对奇幻悬疑的题材追逐的青春年华。

    人与人的信任呢?接收调查的少女扶着额头。

    她早说了她说了,萩原警官也不会信,信了也没办法写成上交的报告。

    萩原警官再三和她保证作为警务人员,会认真倾听每一位市民的发言。说不说是她的事,具体的判断他自己会视情况而定。

    现在她是如实相告,萩原研二也确实是视情况而定——连她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行吧,她也没有办法。

    世初淳只能老实待在警视厅,看是黑主优姬、玖兰枢、锥生两兄弟先找到自己,还是逆卷家六兄弟、无神家四兄弟先找到自己,她也要视情况而定,考虑自己要不要远走高飞的事情。

    扣押着世初淳的萩原研二本人,亦是一百二十分的为难。

    世初小姐讲诉的话题太离奇,压根没法子写进报告里。

    萩原警官沉默了会,顺着她的说法,尝试着叩开她的心防,提起相应的话题,“世初小姐说,你穿越了很多个世界。那么,你还记得自己进入的第一个世界吗?”

    “记不清了。”少女揪着额头包的纱布。

    每次穿越世界,她都得死上一遭。

    几乎每次都是横死的遭遇,每每回忆一遍就会心悸冒冷汗。

    她走过太多太多的世界,见过许许多多的人和其他匪夷所思的物种。最终,也以各种稀奇古怪的方法凄惨地死去。

    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或者什么选择都不做,迎接她的,似乎永远只有凄凉地死亡这个结局。

    也是,但凡生物哪有不死的。

    只是每次都死于非命,无论她内心愿不愿意,在那个世界是否有牵肠挂肚的人,无论她有多么、多么地舍不得,生离死别从不因个人的念想而有所留情。

    悲欢离合,聚散如烟。

    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世初淳承受的精神压力太大,大到一段时间她都控制不住地去寻死。

    人的脑容量装载的记忆总有限度,兴许是大脑为了保证机体健全,她开始逐渐遗忘一些人、一些事,回想最开始的旅程,大多数是模糊的,单隐隐记得一抹红色。

    “假如你能回到最开始的世界,见到你想见的人……”萩原研二试探着说。

    “那样的话,”少女微笑着续上了他的话,“让我立马献出这条生命为代价,我也无怨无悔。”

    半个小时后,世初淳正站在大街上,有个人举着雨伞与她擦肩而过。

    匆匆一面,雨水划过伞面的细节放大、再放大,四周的声音全数归于寂静。与世初淳擦肩而过的人没留意到她,单举着雨伞匆匆忙忙地跑开了。她留在原处,禁不住地颤抖。

    那是一种来自灵魂的共鸣,也是万恶的命运一朝垂怜为她奏响的警钟。

    仿佛在对她说:你在这个时空的时间即将迎接终结。

    由于雷雨天气,回黑主学园的航班取消。

    办完住宿流程的黑主优姬,兴高采烈地来挽姐妹花的手。

    她感知到小姐妹有点迟滞,人维持着回望的姿势,呆呆地望向巷尾的拐角口,不免疑惑。黑主优姬探头探脑没发觉出什么,问:“世初,遇到认识的人了吗?”

    “不是……”世初淳说。

    不是这样的。

    与其说是遇到认识的人,不如说……

    是她本人的镜像。

    太像了,只是左眼的痔,变作了蝴蝶形状的疤痕。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是单纯的巧合还是……世初淳喉咙闷闷的,仿佛听到了夙命的绳索从她头顶垂下来的声音。

    她最终摇摇头,“没什么。”

    同一时刻,横滨的少年杀手接下无神家的委托——夺取逆卷家祭品新娘的性命,并将她的双眼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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