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噬了两面宿傩的手指的咒灵,焕发了新生。它挠着足有人类手指长的指甲,发出咯叽咯叽的笑声。

    它横着两只蓝紫色的手臂,掌心凝聚出混浊的诅咒。

    从一个小点点,迅速地扩大成篮球那么大的能量球。在咒灵要收缩手掌发射时,在它射程内的目标人物之一,那被扛着逐步远离了它视线的女性,抬起了她的脸。

    被颠簸坏了的女生,面色发白。她单手撑着红发少年的肩,左眼缠着蓝格布带,另一只眼是倒映不进闲杂景色的黑眸。

    在看到那个少女的一瞬间,属于这股力量的主人——两面宿傩的记忆,顷刻支配了咒灵。

    啊,就是她。

    那副该死的,他恨不得撕烂的冷淡形象。

    绑着布条的少女,于漫天火光之中,拉着他同归于尽。以自己的死,成全造就那群杂鱼咒术师们布下的重重封印。

    那个女人的名字,他死也不会忘记。

    “仙度瑞拉!”

    怪物的吼叫声震开了混泥土浇灌的钢筋。

    “时隔千年,再次重逢!怎么不热烈欢迎?!”

    世初淳被吼得一哆嗦,就感觉到扛着自己的父亲高高跃起。

    有雄浑的风暴极速朝他们的方位拉近,强力的冲击波沿着他们方才离开的地面爆裂。紧接着层层外荡,进行着大规模的没有现实原理依据的爆破。

    什么玩意?又不是在喊她的名字,为什么攻击专门往他们这边打!

    她应一声的话,是不是就会变成《西游记》里边,被金角大王吸走的孙悟空那样?

    她家务是做得勤了点,也不能乱安灰姑娘的名头给她吧。格林兄弟听了也要连夜拉她上天堂,趁着夜色谈谈心。

    她又没有——咦,她好像真的有。

    她和灰姑娘一样,有着毫无血缘关系的家长。家里住着和家长有密切联系的两个孩子。

    有神秘莫测的,对她发送善意的神仙教母——坂口先生,有英俊潇洒的王子中原中也。

    她也符合与王子共舞,时间一到,就会被打回原形的限时规则。

    一旦被中原中也揭穿她与港口黑手党有着密切来往,无异于消解掉她迄今为止在他那累积下的好感,列入他的追杀名单。

    中原中也与她的关系,就像隔着一层纸糊的窗户。

    暂时地隔绝了外部的寒风,营造出内里四季如春的表象。

    谁能想到,现如今发誓要与港口黑手党势不两立的羊组织首领,未来会是其忠心耿耿,坚贞无二的一员干将。

    少年漫的角色们好像大多数是这样,一笑泯恩仇,一念深血海。在前几个篇章打得死去活来,势如水火,后几个篇章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是没办法快捷地转换二者的她不成熟吗?

    她的进入稍微加快了两者的进程,但加速也可能是她的寿命倒计时。

    “仙度瑞拉!”那怪物的嘶吼声不绝于耳,光是音波的震荡就引发了墙塌地陷。

    裸露的黄土地满目疮痍,符合全部条件的少女,正在被追杀中,她深感完蛋。

    织田作之助也听到了那个词,拖着女儿是半点没拖慢脚力。

    据乙骨忧太泄露的信息,后面追着他们的东西,是一位埋了千年岁月的老古董。

    话说,千年前灰姑娘的童话写出来了吗,还是单纯的重名而已?

    红发少年利索地躲掉擦肩而过的袭击,心想,该不会是被骗了吧。那得知真相后不就更气?

    他的人都快跑出重影来,还有动嘴的余地。“埋了千年,怨气还这么大,它该不会是白雪公主她后妈吧。”

    串戏啦,都不是同一个童话。世初淳无力纠正父亲的谬误。

    跑路就跑路吧,还非得多一句嘴。

    这不,后头那怪物吼得更歇斯底里了,一声声,一句句,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叫魂。

    化成白骨的死人听了,都要从坟墓里爬出来磕唠两句,敢情这是继姐还是后妈。

    织田作之助运用自己的预知能力与高超的技艺,规避一个不慎会被爆成浆液的轰炸。

    他扛着女儿,还有聊天的余力,“世初,你吸引仇恨的技术,是不是有一点点的强?”

    “我也不知道啊!”怎么就逮着她一个靶子打,欺软怕硬不是?有本事去和芥川龙之介他们掰头啊!世初淳很委屈,“我又不认识他!”

    小时候,有首妇孺皆知的童谣,唱的是,“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后来被改词为我要炸学校。

    有时,世初淳厌学情绪一上来,也想过学校爆炸的可能。没想过今时今日,学校真的被炸了。

    龙卷风般急促接近的轰炸,混合着暴烈的嘶吼声。声声不息,震耳欲聋。世初淳捂着耳朵,保护着自己的大幅度下降,都快产生耳鸣的听力。

    这不能赖她头上吧,她只是想想。她还想银行里的钱全部归她呢,也没成功啊。

    父女俩各有各的忧愁。唯有诅咒才能对抗诅咒。

    专业不对口,织田作之助要反击也心有余力不足。

    他身手矫健地躲避掉各种狂轰滥炸,逻辑清晰地思索着咒术师乙骨忧太的行动轨迹。

    甩不掉了。改主意搬救兵的红发少年,期望咒术师的拔除怪物的技能,能和他男女之上的混乱关系一样地出众。

    在咒灵怎么击打也不得要领的大肆攻击下,解决了好几拨小型咒灵的乙骨忧太适时地出现。

    附近四分之一的建筑都要被夷平了的情况下,他再反应不过来,就有愧于特级咒术师的名号。

    乙骨忧太挥刀一劈,拦下直面三人而来的咒力波动。

    他庆幸自己面对的是一只刚出生没多久,还没能完全了解自己实力的家伙,对方造成的伤亡才能在压制在一定的范围内。

    当然,连咒术界的门槛也没沾边,却胆敢拖着咒灵,采取放风筝的策略的红发少年,也为他争取到了充沛的应对时间。

    “接下来的,交给我。”特级咒术师往自己的刀具灌入海量的咒力。

    “多谢。”织田作之助也没推脱,头也不回地扛着女儿就跑。

    值得警惕的敌人就在眼前,乙骨忧太的心气却浮躁难安。

    许是当年世初监督死的时候,也是差不多的年纪,相似的身形,同样的性别,让特级咒术师禁不住想要回身,对趴在红发少年肩上的女孩一探究竟。

    只是,看一眼,死去的人也不会回来。

    就像里香,就像被五条悟老师亲手手刃的挚友。

    报以永远成不了真的期望,大抵是人类浅薄又无望的通病。

    落叶萧萧,以为自己看到了孟婆在摆渡的世初淳,被颠得七荤八素。

    她埋头,闷在织田作之助背部,清晨编织的发型被打乱了,一头长发披散下来,留着几根纤小的辫发,上头蒙了些飞沙尘土。

    多次死里逃生的两人,灰头土脸得就跟刚下了班的粉刷匠似地。

    女生抠着手指,确认攻击停下来了,有人帮他们,是谁?

    与乙骨忧太擦肩而过的织田作之助,继续跑开一大段距离。

    他七转八拐地,跑到人烟罕至的天台,确定那个成了精的追踪型导弹偃旗息鼓,才终于停下来。

    他托着女儿的大腿,抱着她的腹部,放下了人。

    红发少年原本称身的风衣,在他身形缩小之后,展现得过于宽长。

    他蹲下身,在孩子被他晃荡得失了焦距的眼,重新积攒出精力聚焦之前,手先伸到女儿的脑后,解开了他绑上去的领带。

    然后再从头扎起,牢牢地蒙住了世初淳迷离的双眸。

    “那人会不会有事?”稍微缓过气的女儿,攥着他的衣摆问询,是副依赖的、贴近的情状。

    织田作之助摇头,随即意识到孩子看不到,就在她的掌心,写下“不会。”二字。

    写完了,他才想起来自己可以开口,而倚靠着他的女儿,对此并无异议。

    这一打岔,倒叫织田作之助回想起了收养孩子头几年,教她念自己名字的时光。

    一晃,好些年过去了。

    当时不到他膝盖高的孩子,现在都快到他的胸膛。看起来还是小小一个,是怎么长,也长不大。哪怕吃力地踮起脚,也够不着他的肩膀。

    他的女儿乖巧、懂事,却总是让他忍不住操心,想为她多做点什么。

    而他的孩子总是推脱。

    当周围没有危险,他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险。

    织田作之助拉开暖色调的外搭,取出装载在肩挂枪套上的枪支。

    他用一种“今天太阳真大”的闲谈方式,讲述他身上所中的异能后遗症——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三分钟,少年的他,会和现在的他交换。

    他熟练地卸下了手腕上绑着的备用枪匣,嘱咐世初淳,“你见到他的话,最好离他远点。”

    方才奔跑过程中,织田作之助摸到了女儿的大腿环。是以,他的手放在女儿的阔筋膜张肌,掀起了她遮挡着的裙裾,在孩子的大腿环处绑上了自己的枪匣。

    他将自己能百发百中的枪械,交到信任的孩子手中,人教导她,如何打开避锁装置,记不住也没关系,最紧要的步骤只有一个——

    “他胆敢伤害你,你就开枪。”织田作之助教授自己养育长大的孩子,对准他的胸口,按下扳手,“记住,我能做到的,只是预知未来。而你,是我的未来。”

    不是的。女生凝视着眼前的乌影。

    有一个微弱,细小的声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心海里,替她答复。

    你的未来,是中原中也。不是我。

    你的孩子,是失去父母的孩子们。不是我。

    你可以为了孩子们而死,却绝对做不到为了我而活。

    所以,不要再说谁是谁的未来。

    所谓的未来,根本就不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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