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黑手党的世界吗?

    在一般观念里,斯德哥尔摩综合症都不足以描述男孩的症状。

    世初淳在街头销售十八禁内容物的图册里,看过相关的描绘词汇。名为痴汉的形容词,大大咧咧地横在知识的海洋里,呈现的深度快要让女生陷落。

    她张了张口,到底是将满肚子的奇特感受咽了回去。

    第二天,世初淳就为尊敬的太宰老师购买了防狼电击棒。

    可想而知,收获到一个略带迷惑的眼色。

    她总不能说,芥川龙之介对老师您情深似海,按她看过的下三路读物,年纪尙小的那位很容易心怀不轨,以下犯上。故斟酌着言辞,“太宰老师容貌出众,我担忧学生会情不自禁,冒犯到您。”

    太宰老师向来表现得运筹帷幄的身姿,僵化了一瞬。

    他及时地调整过来,还给了女生防身器,还颇为愉悦地朝着自己的学生眨眨眼,直言自己随时恭候学生来犯。

    噢——双向奔赴,师生情笃。世初淳悟道了。

    她替自己倒了杯水,靠在客厅的沙发前端着喝。

    坂口先生在她身边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世初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为自己的后知后觉感到羞愧,没明白过来情爱之间,没有疆界。所以,现在正在更新自己落后的个人观念,以便扩展更加开阔明朗的视界,跟上这个时代的潮流。”

    他刚才就不该开这个腔。坂口安吾自打嘴巴。

    这下好了吧,世初小姐又说胡话了。直教情报员悔不当初。

    他耳朵自动地过滤掉女生胡天海地的发言,就见对方替自己续上了一杯水。

    “多谢。”

    “不客气。”

    “今天天气真好。”

    “是啊。”

    逛夜市时,世初淳挑选了形状类似于豆类的红玛瑙,为织田作之助做了一条手链,为他戴上。

    太宰老师见状,缠着她不放。

    她洗菜、抹桌子、晾衣服,都能见到他的身影。人在她的耳旁侈侈不休,“我没有吗?真的没有吗?真的、真的没有吗?世初小姐好偏心——”

    女生只得再乘坐交通工具,跑一趟人挤人的夜市,重新购买了殷红的珠子。

    她给全家人一人编了一串,包括登门吃饭的坂口先生。

    太宰老师却又不乐意了。

    “怎么除了织田作有,我有,安吾也有,芥川也有!他们分明就没跟世初小姐讨要过。偏心!偏心!偏心!世初小姐,你的心是歪着长的吗?!”

    老师心,海底针。世初淳百思不得其解,也屏弃了深究的打算。

    她查了下搜索引擎,告知太宰老师,大多数人的心脏普遍生长在胸腔偏靠左的位置,故而,人的心脏是歪着长的,这句话是没有说错的。

    这个照本宣科的答复,赢得了室内一秒钟的安静。没一会,就收获到了翻倍的、堪称狂风暴雨的音波轰击。

    “就是因为世初小姐你太纵着他了,太宰君才会抓着你不放的。”

    连天被太宰治的嘟嘟囔囔叨扰,坂口安吾的耳朵都要快被折磨出了茧子。他为友人的女儿打抱不平,最重要的是为了自己衰弱的听觉器官,能够重获安宁。

    “太宰君你要是实在看不顺眼,就把手上的链子给我。”

    “才——不——要。”黑发少年拿腔作调,摆出一副被占路的盗匪看对眼了的良家子的姿态,“这是我的,安吾你才没~有~份~”

    好想打他哦。坂口安吾调整起伏的情绪,深呼吸。

    太宰治一边拿捏着古怪的腔调,一边故作柔弱地,藏身在身材伟岸的红发青年身后,像是在守护着手头的珍宝。

    织田作之助顺从时势,张开自己的双臂,做出了保护者的姿态。

    衬托得同行业的情报员有如一个调戏黄花闺女,还蛮横不讲理的臭流氓。

    两个朋友一唱一和,配合得好不默契。坂口安吾的拳头都硬了。

    他捏紧了杯口,第三百六十次追问自己结交到的是什么样的人。

    太宰治絮絮叨叨的,从早念叨到晚,念得上学又上班的世初淳,一个头、两个大。

    她捂着耳朵,太宰老师的碎碎念还是争先恐后地钻进了她的耳内,连晚上在寝室里睡觉也没能逃过。

    大半夜不睡觉的太宰老师,坐在她床边,扯起被子一角,就又开始唱大戏。

    “是我让您感到不安了吗?”

    深拥提供的温暖,远比口头的说辞有效。女生坐起身,掀动绵软的被褥,将身量与自己相似的老师一整个包住。在人陡然安顺下来的时分,双手捧着他的脸,语气恳切地许诺。

    “我的心,向着你长。”

    迎面接下百分百含甜量的少年,猝不及防地吞了满口蜜糖。

    他的鼻子、嘴巴吸进去的都是女生身上散发着的香气,头发、肩膀盖着全是柔软密实的被单,这下人是彻底地安静了。

    困到不行的世初淳,第二天还得五点起床做早餐。

    事急从权,她脱了太宰老师的骷髅头拖鞋,平稳地放倒了人。再为太宰老师铺平被子,从肩膀裹到脚,掖好被角。

    她拍拍他的肩膀,模仿织田作之助小时候哄她睡觉时的情状,温和地安抚着少年。

    女生漫过了腰际的长发垂下来,有一缕正好落在了太宰治的脖子边。

    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学生轻薄的睡衣罩着的胸脯轮廓。宽松的衣领解开了两颗扣子,透出里边白皙的肌肤。她别着黑发的肩膀,后面粉雾海的窗帘明动鲜亮,内侧缀着白色的镂空蕾丝边。

    方方正正的天花板套了两层,内嵌着隐藏形的高输出灯管。

    浅灰色的书桌,冬青色的滑椅,四格书柜,两排衣柜,构成了少女的卧房。是个尤为贴合室主人的室内设计,如它的主人一般恬适而安和。

    被少女发尾勾着的皮肤,透着难以言喻的痒意。那点痒像是尾巴尖端藏着毒的蝎子,阴恻恻地蜇上一口,顺着细长的血管爬到了心口的致命地。

    太宰治就着那点难耐,手抚上了学生的脸,是真真假假,分辨不明的咨询,“世初小姐。睡在床边,欲坠不坠的恐慌,寻求的安宁也久久不能落地,你都一一顺应过来了。”

    再不能适应,不都磨合过来了。人生多艰苦,无一不咬牙坚忍。

    忍得过,便得过且过。忍不住了,一死了之也未尝不是恰如其分的解脱。

    否则,终日悬浮于不知何时全盘崩落的局囿。总是在叫嚣着什么的头脑,叫无从发泄的焦躁与不安所占据。

    本就不是自己愿意开启的生涯,要结束也自当不是本人所能判定。

    一如太多的疑问,提出了那又能如何。询问了,莫不是就能得到昭彰的天理解疑答惑?

    听着耳边的呼吸频率下降,是哄人者先被哄的那位沉进了睡眠。

    清醒时找不到答案,就前往睡梦里下潜。抑或是某种逃避现实的有效途径。

    黑发少年略一侧头,下唇擦过女生的额头,在她睡梦里也凝结着愁绪的眉心,稍作停留。

    他的目光幽深,如从渺远的地点投以眺望。是溺水者淹没在在波光明灭的海底,尚睁着眼,脱力地凝视着海平面上一根随着潮起潮落漂流着的浮木。

    可一个人,断然做不了另一个人的浮木。尝试依托的伊始,必定会唤来踩着旁者的尸体上浮的终局。

    戴着耳机的少年,在雪浪拍打边岸的白噪音中,陷入了波谲云诡的梦境。

    人与人的躯体贴得再切近,心与心之间尚且辽远。纵使一晚抵足而眠,堕于梦里也不会再次重逢。

    一日三餐,五人吃饭。世初淳几乎每日都要跑一遍超市购买食材,与各类家庭主妇擦肩而过成为常态。

    她本人没留心,看到她的泽田太太却起了意。

    与她同个学校的学生泽田纲吉的妈妈,泽田奈奈,迟疑地瞥着匆匆而过的少女。

    这个人、这个孩子,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对方的年龄好像比现在她看到的,要再成熟一些。到底是在哪儿遇到过呢……

    她路经的区域商品打特价的标签放大了,挂在显目处。操劳于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全职太太,眼前一亮,很快将心里的疑问抛诸脑后。

    大人有大人的庸忙,孩子也自有孩子的考量。

    某日,无良人师把两个臭学生一齐塞进床底,自己也马不停蹄地钻了进去。

    两个素来不对盘的学生大眼瞪小眼,虽然只限于芥川龙之介单方面地对屋主人女儿的不对盘。

    “有点热欸。”进门的坂口先生开口,“孩子们好像都不在。”

    “那正好。”和他一同进门的织田作之助,脱下外套,“我有个让我们迅速降温的好办法。”

    “你还想着这事啊,看不出来。我看看哈,世初小姐不在。太宰君也不在。芥川君也是。看来来得正是时候。”

    “毕竟少儿不宜嘛。孩子们还见不得这类画面。”

    伤风败俗,不堪入耳。芥川龙之介憋不住要冲出去教训两个成年人一顿,被太宰治和世初淳齐齐拽住了。

    “我期待很久了。”

    “不得不说,我也是。”

    “现在开始?”

    “来吧。”

    有好事竟然不叫他!被聚会三人组单独撇下了的太宰治,作势要钻出去加入,被芥川龙之介和世初淳一齐拉住了。

    上方传来脱衣服的窸窸窣窣声,藏在床底的三个人只能看到外套、领带、衬衫,一件件掉落在地。

    同门弟子转过脑袋瞪着世初淳,太宰老师别过身子看向自己的学生。

    女生事不关己地摊手,看她干嘛,看外边啊,她脸上又没有花。

    你不出去?两人挤眉弄眼冲剩下的人施加压力。

    世初淳想了想,决定尊重日新月异的科技。

    她在手机上打字。【还是不要吧。尊重个人爱好。共创世界和平。】

    去死吧!芥川龙之介的风衣幻化出罗生门。

    太宰治的手放在学生的肩头,异能力人间失格即时生效。

    人间失格自带能够将世界上所有的异能力清除掉的功能,一经出手,立即清除掉了从男孩衣领间涌出的黑兽。

    听到响动的织田作之助弯下腰来,捡起女儿为自己早晨系起的,刚才不慎掉落的领带。

    他一俯身,瞅见黑暗里发着光的六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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