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安”小姐 > 真正的旅行
    喂鸽子的人不多,零零散散只有几个。也许是因为太早,清晨的雾气都还未散去。安莉丝和罗伯特先生一起喂完了鸽子,一只一只地喂。等到它们即将远航时,海面已变成纯净的蓝,甲板上来了几个摄影师,拍着远处的海。小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干练的穿衣风格是罗曼蒂克小镇的人们特有的。

    安莉丝平日里喜欢穿精致华丽的公主裙,但为了入乡随俗,这次来之前便买了一身女士穿的灰棕色马甲,配上白色长袖树色长裤,看起来充满活力。而这身行头也正方便他们造访山上的牧羊场。

    幸亏小镇内有缆车可以直达牧羊场,否则以罗伯特先生的行头,爬上去真有些许狼狈。

    安德烈先生不知何时又出现了,跟随着他们的缆车一起飞。真不知道它是如何找到他们的,难道是靠敏锐的眼神、灵敏的嗅觉总之,安莉丝小姐和罗伯特先生在脚踩实地后,才发现了这位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朋友。

    罗伯特还是第一次直面这只乌鸦,它的体格确实过于硕大,原本应使人惊悚的,但由于安莉丝与他提起过,他便明白世上总有些东西看起来美丽和善却暗藏锋利,而总有些东西虽然看起来不易亲近却要更加柔软,

    显然,安德烈就属于后一种。

    虽然他从未想过乌鸦可以与人交谈也可以拥有自己的姓名,但既然安莉丝如此告诉他,他也想不出什么理由可以不相信,于是他选择尊重乌鸦先生的姓名权。毕竟这虽然于他无益,但也并无害处。

    当罗伯特赫本亲耳听到安莉丝和安德烈的交谈内容时,他还是不免感到惊讶。

    “安德烈先生,您去哪儿了,我是说,刚刚"

    安德烈先是看了罗伯特一眼,才张口说:“我在林子里休憩,顺便给自己找些早餐吃:清晨的嫩叶连同其上的露珠,那才可口,别的我吃不下去。况且,你们刚才不是要喂那群好吃懒做的鸽子么我过去,它们可全都跑了。”

    安莉丝第一次听到安德烈先生说这么多话,而罗伯特还以为乌鸦先生是个话密的性子呢。

    “这样啊……”安莉丝话锋一转,好像想到什么“抱歉安德烈先生,酒店的早餐没有香草蛋糕,所以,今晚给你带,可以么?还有,鸽子们并不好吃懒做,他们是最好的信使呢。"

    安德烈保持沉默,并没有反驳安莉丝。

    罗伯特适时开口:“很抱歉打断你们。但我必须为此道歉:今天的活动确实太靠近人类的城市了,安德烈先生会感到不便吧这样,明日的行程定在人少一些的森林和海边好了,可以么”

    安德烈又看向罗伯特·赫本,没有人知道它红色的眼睛里装着什么情绪,只听它说:“可以。”

    而安莉丝呢她虽然惊讶罗伯特先生可以听见乌鸦的话语,但也只是认为这是因为安德烈原本就会说人话,任何人都能听懂,只是她没见过安德烈先生和别人讲话,也没有人听到过安德烈讲话罢了。如今,乌鸦先生有第二个可以与他交谈而不害怕它的人,应当很开心吧至少安莉丝是这么想的,

    她由衷地为乌鸦先生高兴。

    牧羊场内有很多羊,像地上的草一样密和多,它们聚在一起,像一簇簇团起来的棉花。安莉丝抚摸它们的时候,感觉它们比天上的白云还要柔软得多。绵羊们在她的抚摸下伸长了脖子,发出“咩一咩—”的叫声,而安莉丝突然出声询问:

    “它们会被杀掉吗”

    罗伯特知道她在问自己,于是出声答道:“也许吧。要不我们问问牧场主”这次反倒是安莉丝愣住了。

    “好,我们问问牧场主。”

    等到两人走出牧羊场,罗伯特·赫本才开口询问她:“怎么样”

    牧羊场的主人告诉他们,这些羊用来收羊毛和挤羊奶,等到它们挤不出羊奶,羊毛的质量也不好的时候、就会被拖去卖掉。大概率会被杀死然后吃掉吧。

    “挺好的,它们不会痛苦。”安莉丝回答。这是一个让罗伯特先生有些意外的答案。

    即使罗伯特从不认为安莉丝如他人口中一般愚蠢不堪,但他仍为安莉丝的回答感到惊讶——他知道安莉丝想说什么,羊儿们从出生时便被悉心照料,在草场上无忧无虑,直到快要死去,也就迎来名为死亡的终点,确实是不错的一生。

    但罗伯特还是多问了一句:“哪怕一生都被圈养,存在的价值永远只是被人利用也无所谓么”

    他仅仅只想试探安莉丝是如何想的。

    而安莉丝却反问他:“如果它们甘愿呢”

    罗伯特回答:“但有很多人都认为自由高于一切。”

    “这难道不是它们的自由么”安莉丝用疑问的语气,恳切地请教罗伯特先生。

    而罗伯特又一次笑了,他又一次在心里问自己,并且想询问全世界的人:这样的一个人,如果都被认为头脑简单的话,那世上该有多少蠢人呢

    “安莉丝,首先我必须告诉你——在我看来,你所说的简直不能再正确了,但许多人纠结的正是这些羊儿究竟是否甘愿如此。毕竟,羊儿不会讲人话。”

    安莉丝眺望着蓝天与白云,缓慢地点点头。

    罗伯特接着说:“很多事是无法避免的。”

    安莉丝只是短暂地沉默了一瞬,下一秒她脱口而出的话便让罗伯特·赫本久久得震惊,他仿佛再次见到自己二十岁时的意气风发,以及这四十年来的岁月沉淀所带给他的,不可避免的古板与他所厌恶的遗忘。

    “可我在抚摸它们时,感知到它们是愉悦的,我确信。”

    ——人类拥有除了大脑外许许多多的器官,它们共同构成人体,可连大脑的能力也不仅仅是理性的逻辑思考呢!但人们却总试图用绝对客观的东西去证明一件事,然而世上是否真存在绝对客观的东西?罗伯特不能确定,并且他坚信那些伟大的哲学家也或许不能。

    于是最后他笑着说:“安莉丝,你简直能当我的老师了。”

    第二日,安德烈在附近的森林入口处,一棵大树上张望,直到两道熟悉的人影向森林走来,它才缓慢地飞下来。

    安莉丝手里提着一个巨大的草莓蛋糕——昨天安德烈先生吃完了两个香草蛋糕,经过他们的极力劝说,才愿意尝试一下其它的味道。

    它吃蛋糕的样子是那么优雅,简直像王室里的王子和公主。

    安莉丝认为,若是安德烈先生生活在人类社会,一定是位不可多得的绅士。

    草莓蛋糕被安德烈完完全全地吞了下去,而它的喙上却没有沾到一点儿残渣。它显然很满意这顿早餐,但只是倨傲地说这不如香草味的蛋糕美味。罗伯特先生表示,安德烈可以尝试任何味道的蛋糕,只要它愿意。而安德烈只是冷冷地看他一眼,并不做任何回应。

    罗曼蒂克附近的森林还是较为原始的模样,自然风光内夹带着小镇的独特风情。所以这片被称为“巨象之牙”的森林既不空旷,也不幽暗,而是如罗曼蒂克的建筑一样,疏密得当,井井有条。它沾上了大海的辽远和忧郁,每一棵树都像是一位青年一样挺立着。

    中午,他们在林中找了块空旷的草地野炊,因为不方便携带,所以安德烈愿意吃的午餐只有一小块香草蛋糕,因为是从罗伯特先生携带的包内拎出来的,安德烈在吃之前似乎有些纠结和不情愿,但最后还是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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