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
贺稚舒原本站在堂上,同座上的人说着什么,微微蹙眉隐有发作之意,却突然被沈鱼扑了个满怀,吓了一跳。
“小师妹,”她扶稳沈鱼的身体,语气无奈,带了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当心些。”
沈鱼嘿嘿一笑,扭头去寻柳京舟的身影,他正巧从外面踏进来,上下扫了她一眼,满意地点头,“看来小师妹这几日过的很是滋润?”
说着,他轻拍了下沈鱼的发顶,为她引荐,“这位是贺城主,也是舒儿师妹的叔父,小师妹,叫人。”
沈鱼乖乖叫了人。
贺宁宥端坐在上方,胸脯横阔,两道浓眉浑如刷漆,冷眼瞧着底下的动静,只微微颔首。
跟初见时的贺稚舒有些像,冷静、端庄、古板。
“几位小友,”他说道,眼睛却是看向沈鱼后面的薛玉琉,“今日让稚舒请你们来,是有事相求。”
沈鱼没说话,背在身后的手戳了戳薛玉琉。
能让一城亦贺家之主用上“求”字,想必真正想找的是男主和大反派,找她只是顺带的。
柳京舟作揖,“城主但说无妨。”
“诸位既然来了玉城,想必是为了仙门大会,那么诸位应当知晓今年仙门大会玉城给出的奖励是什么吧?”
“归墟画轴?”
“正是。”贺宁宥神色凝重,“但昨夜,归墟画轴失窃了。”
归墟画轴失窃?这东西他曾有所耳闻,此物为一处秘境,据说里面藏有成神之关窍,能回溯过去探寻未来,方一出世众人便趋之若鹜,最后竟是落在了玉城手里吗?
薛玉琉嘴角噙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佩的丝线,敏锐地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血腥、平静、同类的味道。很有意思。
贺宁宥还在座上接着道,“昨天白日,归墟画轴方入城主府,我亲自下了封印才回房休息,不料半夜画轴有异动,封印正被破除,我连忙赶往库房,却只见一道黑影。”
不、不是封印。
薛玉琉停下手,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
“当晚贺府倾巢出动绞杀贼人,却一时不察,被他逃窜了,然我已开启城主府中大阵,他定然还被锁在城中,如今,我们是苦于仍寻不到他的踪迹。”
贺宁宥终于说到了目的,“听闻薛家有一追踪术,可凭鲜血寻人踪影,今日请薛公子来,也是想请薛公子帮忙寻一寻贼人。”
薛家还有这东西?沈鱼偷偷瞥了他一眼,好像也没有见他用过。
薛玉琉唇角勾笑,斯斯文文点头,“玉琉定当竭我所能。”
贺宁宥大喜,“那便有劳薛公子了。”
一旁的贺稚舒似有话要说,却是欲言又止,淡淡道,“叔父,那我便先带他们下去休息了。”
她拉着沈鱼往外走,脸色算不上好看,压低了声音问她,“小师妹,你这几日没遇上什么危险吧?”
沈鱼摇头,“怎么了?”
贺稚舒没急着说,她带着众人进了厢房,把门关好,才道,“叔父同我说,玉上烟恐怕还活着。”
柳京舟与薛玉琉神色各异。
沈鱼仰头问道,“玉上烟是谁?”
“玉上烟是先前的玉城之主,仙魔大战时大开城门投靠魔神供其杀戮,百姓不堪重负,六家便联合起来杀掉他,夺回了玉城,是以如今玉城是六家共治,而非一家独大。”
贺稚舒点头,“府中魔气很重,叔父说像是玉上烟留下的痕迹。”
他们这些小辈出世的时候,玉上烟已经陨落,自然对他的气息没什么感知。
但她尚有一点未说出口,贺稚舒垂下眼睫,方才她已去库房看过,门口的封印看似损坏,实际核心处仍是完好的,那么,是什么人这么厉害,能在不破除层层封印的情况下盗走归墟画轴?
沈鱼眨了眨眼,“如果真是玉上烟回来了,再杀他一次不就好了?”
此话一出,柳京舟与贺稚舒皆是失笑。
薛玉琉却是微微低头,脸上笑容古怪。
贺稚舒叹她天真,却也未把此话当真,只无奈地笑了笑,“好了,你们舟车劳顿,便先歇着吧。这两间房,你和玉琉分一分,不许吵架。”
见两人点头,她才转过身,同柳京舟并肩出了门。
“吱呀”一声,门被轻轻合上,薛玉琉的银丝皂靴踩在地上,脚步轻快,走到沈鱼面前俯下身,脸上是甜蜜而古怪的笑容,嗓音轻柔,“沈道友说的是,杀一次没杀透,再杀一遍就是了。”
沈鱼不自在地挪开视线,“所以你真的会那什么追踪术?”
薛玉琉直起身,语气戏谑,“沈道友不是在生气吗?”
“”沈鱼恼怒道,“爱说不说!”
她怒气冲冲地出了门,把门甩得震天响。
不料,没过几秒又折返回来,站在他面前,手心向上摊开,她理直气壮道,“我买的东西还我!”
薛玉琉嘴角压着笑,把那一堆小玩意儿从乾坤袋里掏出来,“沈道友,若是乾坤袋太满,不如”
话未说完,他手上的东西便被她一股脑地揽了过去,沈鱼瞪他一眼,转身跑了。
路上还不慎掉落一两个玩意儿。
薛玉琉弯腰拾起,唇角的笑意越扩越大,直笑得肩膀不断抖动,眼角也溢出了泪。
小玩意儿生气起来还挺好玩,他漫不经心地想着,希望城主府里的东西也是这般好玩。
——
方入夜,贺宁宥便派人来请薛玉琉,彼时他正站在窗前,瞧庭院池中的荷花。
“如今不过六月,”他侧过脸,仍有一半隐入阴影,“荷花便谢了大半。”
仆从弯腰称是,“今年荷花长势不好。薛公子,城主已在库房等候,请随小的来吧。”
薛玉琉笑了笑,顺从地跟着他出了门,两人行色匆匆,待走过中庭时,薛玉琉隐在袖中的手指微动,银丝悄然射出,“滋啦”一声,远处的黄符悄无声息地迸裂。
七扭八拐地约莫行了一炷香的时间,仆从才带着薛玉琉到了贺家库房,他停在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恭敬道,“薛公子,库房重地,小人便先行到此处,城主已在里面,请进。”
薛玉琉抬脚踏过门槛,皂靴不知踩到什么,断成了两截,他转过头对那仆从笑了笑,彬彬有礼道,“多谢,辛苦你了。”
仆从受宠若惊,低眉敛目应了声。
贺家的库房不大,甚至算得上空荡,中央是一个大圆阵,四周绕着摆了一圈黄符和几块血迹斑驳的龟甲,比贺稚舒常用的那块纹路要复杂些。
贺宁宥背着手站在阵旁,见他来了,正色道,“薛小友,东西都已备好,龟甲上的,正是那贼人滴落的血迹。”
“嗯。”薛玉琉应了声,垂眸盯着地上的阵法,抬手在颈侧一划,便有鲜血汩汩冒出,染红了领口,他蹲下身,蘸着颈侧的鲜血,覆盖住龟甲上的血迹,在上面随意地写着。
待最后一笔收起,龟甲冒出淡淡的光芒,贺宁宥蹙眉,“如何?可是找到了?”
薛玉琉勾了勾唇角,仰头笑道,“那血的主人,就在此处。”
——
另一头沈鱼回了房,一边撕了联络符嘱咐骆玉珠他们不必等她,自行找个客栈落脚,一边用力跟鹦鹉抢着零嘴儿。
“松手!”沈鱼累得满头大汗,“鸟不能吃零食,会中毒的!”
鹦鹉“啪”一下松了嘴。
另一边的力道猝不及防消失,沈鱼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她稳住身,正欲大发雷霆,身后猝不及防闪过一道黑影,冲着鹦鹉扑了上去。
“嘎嘎!沈鱼鱼!救我!”鹦鹉凄厉地叫了起来。
沈鱼仔细一看,原是薛玉琉的鹰隼,正咬了鹦鹉一嘴毛,见她目光放过来,还邀功似的挺了挺胸脯。
“”她面色复杂,摸了摸鹰隼的脑袋,“你怎么没跟着你家主人?”
鹰隼叫了一声,眼睛盯着她手里的肉干眨也不眨,沈鱼无奈,把肉干塞进了鹰隼嘴里。
不料另一边的鹦鹉又生气了,一瘸一拐地飞过来啄她的头发,“沈鱼鱼!偏心!”
沈鱼左右躲闪不过,干脆往门外跑,“我走啦,你们都不许跟过来!”
她跑了,还不忘“砰”地一声关上门,徒留下两只鸟在里头大眼瞪小眼。
“小师妹?”见沈鱼气喘吁吁跑进来,柳京舟停下笔,替她斟了杯茶,“怎么跑得满头是汗?”
沈鱼摆摆手,一口气喝了茶,又自个儿倒了一杯,这才感觉体内开始回暖,“老感觉房里凉飕飕的,来找师兄避避难。”
柳京舟失笑,“如今天气正热,凉快些不好么?”
虽然如此,房里却莫名阴冷,总让她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沈鱼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目光落在柳京舟的桌面上,“师兄,你这是在做什么?”
“贺城主委托我画些护阵符,如此城中阵法会更稳固,不易被人破坏。”柳京舟笑道,坐下提笔欲写,突然手腕一抖,一滴浓墨落在符上,洇湿一片。
他脸色霎时大变,“不好!阵中出事了!”
沈鱼的手捂着脖颈,鲜血透过指缝,滴答滴答掉落在地,她仰头看着柳京舟,神色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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