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如此……
他不理解,故而把视线再次投向洛鸢。
少年鲜少的沮丧起来,低低沉沉的伏在案前,洛鸢并未看向自己,可淮卿依旧能在视野所及之处找到那难以形容的相似。
究竟是什么会让他觉得洛鸢与那普通的人族女子有如此大的相似呢。
明明完全是两个身形与样貌,连谈吐习惯也并不相同,他们似乎除了人族的这个身份,便再没有相同点了。淮卿想不明白,也不理解那个摒除不堪的自己究竟为何会喜欢上这样的人。
“你有事瞒着我么?”淮卿直问。
对于自己这种焦灼到难以掌控的情感,他并不喜欢,也不适应。
洛鸢在他眼里并非忸怩的男子,因此他也不想一直迷茫的兜圈子。他期待着洛鸢亲口告诉自己一些事情的答案,而并非无端猜测她与寒影的……
咳,恋情。
局促消散,冰凉而又苦涩的茶水将她面上那团热气降下,洛鸢瞥眼,纤长的睫羽轻轻扇着,顾清的怀疑就仿佛是一刻炸弹,不定时的宣告着自己的隐秘。
系统法则,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开这个口的。
既然一味的固执与否认并不能打消顾清的疑虑,反倒会加深那莫名的伤害,她还不如找个合适的理由搪塞开。
寒影确实报复性很强,也总是警惕周围一切令他所不喜的事情,即便洛鸢与顾清并未在他面前多加逾矩,他也依旧算计着。洛鸢很怕,怕顾清无端的接近还会引起寒影极端的不满而做出些更加疯狂的事情。
她道:“做人总有些秘密的,你也一定有机会能知道。”
她并未说明,但言语里皆是安抚之意。
不得不说,以淮卿的个性听旁人说这话定然是满心的不满,可遇上洛鸢,他又泄气了,言辞淡然,但眼前人仿佛在郑重许诺一般。
她不会食言,淮卿明白,同时,他又知道,这是对于洛鸢来说最为重要的一件事。
她能许诺于自己,说明她并非对自己不在意。
没来由的欢欣,他不声不响的抿着茶水,装出冷冽的模样并不作答。
“想要我做些什么?”他追问,但话毕,又不禁暗怪自己的热情。
不论什么缘由,她总归对自己冷漠过,也从未解释,自己怎么就如此好哄,淮卿思来,不免有些懊恼。
而洛鸢听罢却有些意外,她挑了挑眉,又为淮卿斟上了茶水。滚滚热气蒸腾,两人眼前皆是一阵弥散的烟雾。泛黄的水波里飘散着些许微不可见的叶尖,莫名其妙的便将两人涣散的视线吸引而去。
轻摇着头,洛鸢并未要求顾清什么。
她不能仗着顾清作为神的脾性便为所欲为,顾清如此,怕是要将她惯坏的,她倒宁可顾清臭骂她一顿,倒还痛快些。
现在想想,只愈发愧疚了起来。
“什么都不用。”她答,将那滚烫的茶壶放下,又执起水勺,堪堪添了些清泉水进去。甫一相遇,又是大片的水汽上涌。
“心安理得的接受我的道歉便好。”想了想,她又下意识的回了,屋外的雨声骤停,除了蒸煮茶水的声响,淮卿的耳边便只剩这一句了。
如此清晰,如此,悦耳……
叫他不敢相信。
“好。”他痛快应下,此前来的所有郁闷一扫而空。
雨势消散,天光复苏,静默良久,他意识到自己该离开了,即便这氛围令他神往不已。
无数深夜的苏醒,他都独身与这漫漫长夜作伴,而今夜虽行事匆忙,却难得快意。很奇怪,即便他与沧泪好友多年,但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带给自己这种感觉。
直到被送出屋门,淮卿都依旧沉浸其中。
雨早已停住,空留屋檐低垂,将那水珠滴滴排落,与檐瓦相碰,清脆入耳,铺面而来的,是雨后泥土的气息,挟裹着丝丝凉意,灌入淮卿阔达的衣袍里。
那幅幅水墨画宛如活过来一般,在空中荡叠晕开,衬得少年更添几分韵味。
乌长的发丝不断纠缠,少年的身影稳步向前,月色探出,落在淮卿身上,愈发清冷出尘,吹熄烛火,洛鸢将那小窗微微支起,她本无心奈何意识迷离,又将视线投去,只得见少年沉稳的步伐,以及那泥水晕开的衣边。
“顾清……”她默念出声,不知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今夜的相遇,宛如大梦一场,如此不真实,叫人不敢信服。
而淮卿明明感知到了洛鸢的视线,却并未回头,只是将那步子迈的愈发沉稳了起来。
恍惚间,他突然想起自己来此处的目的,仿佛并不为和洛鸢深究寒影,但不知为何,他到了洛鸢身边之后,那原本躁乱的激动又忽而消失了,直到一步步离开,又忽而越演越烈。
他仍然没有解决他心中的疑惑,反倒愈发不解了起来。
纳气又吐出,淮卿仰头望月,不知心思几何,而脑海里记忆的流逝又在疯狂提醒着他,很该回去了,收束心神,他加快了脚步。
……
无故缺席课程,洛鸢一早便去了夫子所领罚,而又恰巧碰见了李牧,他仿佛忘记了昨日的事情,神色一如平常。
而洛鸢略探究的瞧上几眼,便快快收敛了视线,昨日上课的夫子很有几分气恼,对着洛鸢便是一阵训责,洛鸢自知不是,一一应下。
“罢了,我不说你了,自去惩戒堂领了责罚。”夫子言。
洛鸢顺从,一一应下。但不知为何,李牧却时时将视线送来,直到夫子宣读出惩戒,他轻咳出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王夫子,我听今日魔幻课缺人,不然就将洛学子去罢,也算是将功补过了。”他淡言,似乎有意为洛鸢开脱。
而洛鸢则诧异的送去视线,有些不太理解。
从前还能说是夫子仁慈,但发生了昨日的事情之后,那便很难不怀疑两者的关系。
李夫子应当是不知的罢,洛鸢这样想着。
而那王夫子也很好说话,同为夫子既出言免罚,他也就应承了下来。
“也行。”他说,转而将视线送向了洛鸢。
“你去罢,下不为例,知道么。”夫子厉色,眼看着还隐隐带着几分怒气。
洛鸢俯身,双手作揖,她态度谦卑恭敬,满是愧疚的应下,看得王夫子面色终是好了几分。
“对了,顺便提醒一下寒影,既不责罚你什么了,我也不深究他的过错,叫他来一趟便罢。”在洛鸢临走之前,夫子又嘱托几句。
洛鸢并不意外,一一应下,而后转身离去。
“魔幻课么?”洛鸢确实不太了解,这是属于魔族的课程,按理来说她并不修习,不知道也在常理之中。
不过既然是魔族的课程,那么寒影也应当是在场的,思及此,她又松了口气,回去细细查了课程时间,她先去了人族武学课,然后再去魔族试炼场。
幸而她起的早,到达课程地点时,武学课的夫子还不曾到,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学子,而正落面前的,是一个阔大的擂台,落了一夜的雨,地上还带着些许水渍,走起来有些打滑。
夜半折腾了许久,此刻她精神也乏累了起来,信件已然寄出,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便可与摩鉴见上一面,那么现在就等慕皓的回信了,一旦传达,她立刻便会赶回亿国来加入这场谋划。
只是不知,她那日的劝说有几分效用,慕皓又能否应下。
双手交叠,她侧身靠于擂台旁,阖眼凝思,眼圈不禁泛出淡淡乌青,她没什么交谈的意思,也不想节外生枝。
但她虽不找麻烦,反而总是麻烦先一步盯上她。
“喂,你叫什么来着,臭小子。”一声呵斥从耳边传来,洛鸢本能的睁开眼搜寻着声音的来由。
一青衣白氅男子立于身前,面上挂着显而易见的几分倨傲以及不满,他一手按住佩剑,一手垂落,但视线却一眨未眨的看向自己。
洛鸢下意识的挑眉,但意识到情况的那刻,她又全然收敛,继续装出开学时那怯懦的模样,她完全不想和这个即将上演的麻烦挂钩。
“怎么了?”她弱弱的问,不经意间就驼了背,原本个子就不算高,这样一来,便愈发没有气势了。
而那青袍男子见此,不由得嫌弃起来。
怎么会是这种家伙,唯唯诺诺的,是小姐所找之人么。
“谁叫你问问题的,回答!”他又言,动静之大吸引了周围几道视线而来。
洛鸢心里不爽的很,但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她顺从的答着,只当自己是被眼前人的气势吓怕了。
“洛,洛鸢。”她结巴着,将脖子往里缩了缩。
而一言话毕,那男子却神色一紧。
还真是这家伙……
没办法了,既然小姐要找这人,信息又对上了,那是无论如何都要带去给小姐看上一眼了。青衣男子即刻向后使了使眼色,示意自己的两个跟班上前。
心领神会,他们一下便扣住了洛鸢,“学子,我们小姐要见你,跟着去一趟罢。”他言,阴恻恻的带着几分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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