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一个人族的朋友,唤作洛渊。”顾清顿了顿,还是将这个名字说了出来,浅淡如水的笑意,再次提起这个名字之时,洛鸢并未从他身上看出丝毫的恶意。

    他好像,从来不曾责怪过她。

    “朋友吗……”洛鸢呢喃着,心里是说不上的迟疑,虽说有些事并非她本意,但顾清是局外人,她本以为,在说了那些话之后,他会,讨厌自己……

    “对啊,我认识的那个洛渊,是个很好的人呢。”顾清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两人发生了那样的争执之后,他也总下意识的回避问题,可今日碰见洛鸢,他第一次有了倾诉的愿望。

    他想,这或许两人同名同姓的缘故。

    可顾清想说,洛鸢却不敢听了,尤其是在她堆砌了一个接着一个的谎言之后,却忽然发现,这位神,并不责怪于她。

    她还真是个坏蛋。

    洛鸢撇开眼,并不去看他,两人从那离开之后走了一路,可直到现在,路上似乎一直都只有他们两人,她本想着讨个清净,也算是好事一桩,但事情进行到现在这般模样,她忽而希望有人可以来制止话题。

    洛鸢沉默着,不敢接话,甚至于想要说些自己的坏话。可她不敢,她没有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份。话多,露了馅,未免再生出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来。

    “你在学府里,从未听过那位洛学子的存在吗?”洛鸢听到这话时,心跳几乎顿了几秒。

    但回过神来,她也明白,这并不是顾清对于她的怀疑,也是,她与洛渊的性子,本就是截然相反的两种,相貌和习惯也并不相同。除非是知道某些内情的人,否则,如何能猜出。

    “不曾。”她答得斩钉截铁。视线却一直专注于前方,眼前再不是白茫茫一片,模糊的人影逐渐浮现,再回过神来时,已然到了宴会入口。

    锦簇的花丛紧紧团着,艳丽明媚,向上攀延生长,而门廊,以圆为轮廓,甫以神族文字作装饰,就好像那凡俗之物无意闯入禁忌之处,本是最不相配的两物,此时此刻却异常和谐。

    神族特意邀请精灵族的祭祀来为这所有被宴请的客人所祈福,所以此时此刻,他们悬立空中,一缕缕的荧绿色光芒落在了客人身上。

    除此之外,洛鸢还发现了一个熟人,说起来,她们也算是一起来的,一起到也算正常。洛鸢先看到的慕画,可先开口的,却是慕画。她的视线在洛鸢身上停留了几秒,随即,又自然而然的看向了顾清。

    神族。

    很显然,慕画一眼便识破了顾清的身份,对于这个局面,她并没有什么预料,以至于发生在她眼前时,才久久不能移开视线。

    同在学府,顾清的名号她必然知晓,但本人,她却没有见过。

    这位将军府的嫡女何以和神族如此熟稔,她还真是低估了这个名不经传的小丫头了。幽居府中多年,她一直以为那将军府将她养成一个废物了,不曾想,竟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既然已经看到彼此,那么也没有了遮掩的必要,洛鸢往前走了走,自然而然的掩住顾清的身影,正如他之前护住自己一般。

    她的动作并不突兀,即便慕画是个人精,也没有觉察出什么,只是视线上有少许的阻隔。顾清凝视起洛鸢的背影,少女脊背挺直,仪态万千,显得愈发娇俏玲珑。

    “姐姐!”慕画站在几步之外,热切的唤起了她来。她依旧端着一国公主的姿态,即便怀着想要亲近洛鸢的心思,也总是在一些微小的细节显露。

    这是习惯问题,早就深入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并非轻易能改变的,就像洛鸢,习惯于站在同一视角思考问题,那骨子里的谦卑有礼很难湮灭,所以当她与人交往的过程中,总会令人很舒服。

    “公主。”洛鸢屈膝下蹲,双手贴合,姿态端正的行完了这个礼。说起来,她与慕画并不熟悉,所以行些繁琐的礼,也无可厚非。

    慕画将洛鸢扶起,虽以亲昵示人,但也不曾引人不适,恰当的站在身侧,看似两人的关系不错,实则早已空出了一个合适的空隙。

    而慕画想这么做的原因,一来是为着父君的嘱托,二来便是为了顾清。

    只要是神族,她便很有认识的兴趣。

    “你朋友吗,姐姐?”慕画状似无意的将视线往后送,洛鸢深感不妙,思索着将人支开的法子。

    “公主,我们尊卑有别,你总唤我姐姐,未免折煞我了。”洛鸢浅笑着回应,故作轻松的将话题转移开。对于顾清的身份,她并没有回应。

    慕画不是什么单纯的皇族公主,凡事作为,不会毫无缘由,也许是反派接触多了,所以洛鸢对于人心的辨别便愈发敏锐,尤其是她第一次意识到慕画的存在时,就发现了她的情感纠葛。而后今日匆匆几句,洛鸢更加不能忽视她的存在,她就像那个王室的异类,有野心而又聪慧。

    洛鸢并不认为原主的父母会败在王室那些腌臜事情里,可对于慕画,她却说不好,若慕画一心为了王室,她想在这场权力的争逐之中护住原主父母,犹如登天。

    而若是慕画对顾清产生了什么利用的心思,她依旧防不胜防。

    人族的情感比之神族,复杂而又不堪,往往与利益私欲牵扯不清,也许是她多想了,但是,即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能让任何不利于顾清的事情发生。

    洛鸢的疏远,虽依旧礼仪得体,可听在慕画耳里,却只是在打她的脸罢了。她不动神色,对于洛鸢的厌恶,在逐级增长。

    她从来都以为自己是那个最聪慧的,什么王室,什么权力,她都有信心凭借自己的力量玩弄掌心,可今日,她却第一次遇见了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一个名不经传的世家小姐,如何能与她想比。

    “怎么会,将军府一直为父君尽心办事,皇室看在眼里,岂能薄待,我与姐姐是从小的玩伴,也感情深厚,我知道姐姐久居府内养病,可,阿画是一直思念姐姐的。”慕画说得有些着急,原本平顺的语调渐渐带上一丝颤音,她仿佛在畏惧洛鸢的责怪,也不愿意看到洛鸢的疏远。

    顾清静立一旁,默默无言,他本该思索慕画的言语,可自从听到那句久居将军府之后,再有什么,他也听不进了。

    人族的将军府么。

    说起来,顾清的父母本是战神,对于神族的意义,也很类似于将军的存在,顾清此刻,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对这个洛学子产生了兴趣,抑或是思念过往了。

    几言几语,未免显得洛鸢薄情。她此刻若是反驳上几句,便真成了她的不是。所以,不同于辩解,急躁,洛鸢愈发冷静了,她的笑意只深不浅,言语间,还带出几分无奈。

    “公主,我怎会是这个意思,只是例行尊卑,正因为将军府在臣子之中如此特别的存在,所以便愈发要谨言慎行,将军府不算什么,若为皇室惹出是非,实在是罪过了。”

    慕画看着头,话刚到嘴边,却又哽住,不上不下。

    她早已习惯旁人被她的招数戏弄,她甚至于连说辞都想明白了,可真到了时候,她偏又说不出口来。

    洛鸢挽起她的手,原本避之不及的亲昵,她自己主动补上。

    “公主,将军府是臣子,永远以亿国为先,即便不趁什么口头上的爽快也并不打紧。”洛鸢情真意切的说,她想,若是原主父母在此,也必然是这套说辞。

    将军与夫人一心为亿国,只可惜,君实在昏庸。

    “公主,今日是我无礼在先,但时间已然不早,等宴会结束,我再上公主府赔罪,可好?”慕画愿与她以姐妹相称,洛鸢也顺应了下来。此时此刻,她与慕画相挽的模样,倒真像姐妹。

    慕画的表情,有些抽搐,可话已至此,她只能生生忍下。

    “好。”话都让洛鸢说完了,此时此刻,再多说些什么,倒显得她无礼,只能咽下这个亏。

    就在即将离开之时,洛鸢转头向顾清颔首,顾清能看出来,慕画这号人物是硬生生被洛鸢所支走的,为此,洛鸢似乎有些得罪于那人了。

    她是将军府的小姐,那是皇室公主,按人族的尊卑来说,是比不上的,她会被慕画找麻烦吗?

    顾清心下愧疚,可洛鸢仿佛早有预料一般投来安抚的一眼。

    那样熟悉,就好像提前演练了千遍万遍,就好像他们本就该如此相熟。

    可等他再想探究之时,已经来不及了。

    “两位人族小姑娘,来,这是精灵族的赐福。”两人向前走去,直到大祭司面前,她说着,又施法,青绿色法力再次涌出,象征着精灵族的能力与血脉,注入两人的身体之中。

    洛鸢并不在意过程,恭敬的接受的赐福,又义无反顾的向前走去,她们都不曾注意到那赐福的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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