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珠,这个糕点好,再叫小厨房做些出来。”

    精致又华丽的女儿房之中,端坐一美夫人,衣着婉约,风姿绰约,虽说眉眼间能瞧出些许岁月的痕迹,但依旧是保养得当,风韵犹存。

    洛鸢与她,很有几分神似。

    “是是是,夫人,已经吩咐下去了。”阿珠在一旁连连附和,面上亦是满心满眼的笑,她是洛鸢的贴身丫鬟,与洛鸢有从小长大的情分,自然也盼着小姐的归来。

    “将军呢?”杨言略略抿了口茶,歇下来,又问。“估摸着应该早下朝了,怎得前厅还未曾有消息。”

    阿珠听了,有些迟疑,“那边小厮说,将军被君留了留,似乎有些事情要商讨。”

    阿珠不说还好,杨言听了,却是一肚子气,“留将军何用,难不成真指望着旁人去帮他打下周围的江山么。”

    “夫人,这。”阿珠虽说见怪不怪了,但是每每听到,还是心惊胆战一番,将军夫人可谓是丝毫不避讳。

    “无妨,阿珠,我们关起门来聊的。”杨言轻叹,似乎是意识到了阿珠的想法,又安抚她一句。

    “夫人,这些都是小事,可君想要促成小姐与二皇子的婚事,这才有些难办。”

    听此,杨言有些愁了,鸢鸢和那慕皓是青梅竹马,即便没有两相欢好的情分,也有一同长大的手足情,慕老贼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原先以为是皇恩浩荡,何曾想竟是一开始便安排了一切。

    但他想要这将军府为他卖命,也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命数。

    杨言平时弱柳扶风之姿,此刻,眼里却迸发凶光。

    想要他的鸢鸢为他的野心铺路,绝无可能。

    轿子在屋外落下,不枉洛鸢紧赶慢赶,竟比那约定时间还要快上半刻,深吸一口气,洛鸢装作无事,缓缓走出。

    “鸢鸢!”

    洛鸢本想往里赶,谁知一道中气十足的嗓音在她身后叫住了她。洛鸢听了一耳朵,一下便猜出了来人,正是原主的父亲。

    沐浴沙场之人,平日里总会带着几分血性,可面对妻女时,洛河又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爹。”洛鸢惊呼一声,又顿步。收了几分规矩,她虚礼一下便快步向前。“爹爹,你怎么在这呢。”

    洛河双手背后,面上的笑藏也藏不住,上下仔仔细细的看着闺女,就快要把她盯出一个洞来。

    洛鸢攥了攥手心,深怕洛河会瞧出她身上的异样,紧接着,她挂出些骄纵的笑来,嗔怪道“怎么就爹爹你,母亲呢。”

    好在洛河沉浸在看见闺女的喜悦之中,没有太过在意旁的,否则很容易闻出洛鸢身上的香气有些重了,似乎在掩盖着一些特殊的气味。

    比如血腥气,比如药膏。

    “走走走,你母亲张罗好几日,怕是在屋里找不着北了。”父女俩一说一笑,旁若无人,相为牵引着就要进去,自然而然的忽视了旁边那人。

    慕皓端方正立,发丝用玉冠竖起,一身蓝袍矜贵却不失低调,尤其是那性子,看着和善,面上又挂出浅笑来,属实无害。

    论说作为一皇子,脾性未免太软了些,但不知为何,君一眼便挑中了他来,既是为这阴差阳错的寄养一事,又或许是想着以慕皓这般性情,更易得到他人好感。

    “将军,既然澜月回来,那就不便叨扰了。”

    慕皓俯身作揖,对于两人的忽视没有丝毫的不满,反倒体贴的提出离开,倒是让将军生出几分歉疚来。

    慕皓从小寄养将军府,与他也如父子一般,现被君扯做棋子,何其无奈,他今日上朝,看着君明里暗里的敲打,看着慕皓被君字字诛心的责讥,心有不忍。

    否则不会找个理由将他带出来,松快松快。

    君本是暴虐之人,自己的皇子公主如何,他只在意这权利,尤其是慕皓的身份尴尬,所以即便按这慕皓与将军府的情分,他也未必会善待,只怕吃的苦头,还要多。

    正是端方青年,削瘦如此。

    堂堂皇室,未免可笑。

    “诶,辰泽,你跟着父亲一同来的?一时不察,罪过罪过。”洛鸢嘴上讨巧,笑颜如花,说起来,原主与这慕皓的关系确实不错。

    只不过,以原主单纯的心思,不会多想,但以洛鸢局外人的身份来看,慕皓未必简单。

    一个不受宠的皇室,吃了旁人看不到的苦,又会如何做,谁能预料呢。他面上看着是个菩萨,心里怕是有旁得企图。

    但无关反派的事,洛鸢不深究,只要不涉及原主的父母,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无妨,是有些时日不见你了,不曾消瘦,看来学府的环境还算不错呢。”慕皓浅笑着回应,而洛河听着两个小辈的对话,也没有多加掺和。

    “走吧,进去聊,刚好,今日做了一大桌的菜,你俩都有口福了。”嬉笑着催促,三人往里赶去。

    洛鸢到了自己家,自然是要松快些,别说洛河和杨言,连带着慕皓也递了好几口菜来。

    “鸢鸢,如何,学府可还习惯?”杨言关切的问。

    “异族共处一室,平日里看不见,如今倒真是长了几分见识。”洛鸢细细答着,但似乎并不打算深聊,她一个将军府嫡女能去学府读书,习武,但慕皓贵为皇子,却只能居于深宫之中。

    四人同食,她不想让慕皓尴尬。

    “父亲,母亲,这几日我不在,你们可有想我?”洛鸢调笑,自然而然的移开话题。

    慕皓面色如常,不过不经意的一瞥,恰如其事的便与洛鸢对视,洛鸢不经意的勾了勾嘴角又移开,似乎是宽慰。

    慕皓停顿片刻,仿佛是有些不确信,他与原主虽有手足情分,但他与洛鸢这样娇养出来的小姐毕竟不是一路人。

    她会关心他,也会给他送礼,但从来不会深入了解他的困境。

    今日的洛鸢莫名的有些不同,慕皓长在皇室,满腹的玲珑心思,如何不能体会,去了学府几日,人有些变化。

    慕皓察觉了,但并未存疑。

    “那神女生辰,万不可出差错。”

    “辰泽,你稳重的多,多看着些鸢鸢。”杨言看着慕皓,神色有些紧张,说起来是人族,本就弱势,去了那边,真不知究竟是何境况。

    鸢鸢骄纵惯了,他们终究是不放心的。

    慕皓听此,放下碗碟,面色温润一如平常,笑意盈盈,谦卑有礼。

    洛鸢眼里是慕皓的倒影,心里却不禁开始回想起顾清,他们其实,是有些像的。

    但顾清纯粹,慕皓却满腹心事,像是不得不为这世道装出个无害的模样来。

    “夫人,放心,我与澜月一同去,不会出差错的。”慕皓承诺,杨言和洛河自然是一百个放心。

    好容易见面,一顿饭吃得自然也是一团和气,洛鸢毕竟与慕皓是同龄人,饭后两人便一同离开。

    洛鸢的小院之中,一切如初,满簇满堂的花开得正好,洛鸢恣意的落座秋千,唤着慕皓一同来。

    慕皓也没拘着,顺其自然的坐下。他身份比起洛鸢,尊贵不止,但不论何时,总是谦卑示人。

    洛鸢轻晃着腿,在空中小幅度的荡叠,思绪飘得很远很远。

    学府里的刀光剑影,似乎在她回来之后,就消散了,但此刻,她却无比惦念学府里的一切。

    “澜月,受伤了为何不说。”慕皓瞧着天边,状似无意的询问。洛鸢听此,倒实在算不上讶异。

    “学府武试,人族最弱,哪有一帆风顺的道理,不过一些皮外伤,何必让父母担心。”洛鸢轻声回应,但话毕,又有些后悔。

    这么答话,少了几分原主的性子。

    但想想,从她选择隐瞒的那一刻,早就已经不像原主了。

    “辰泽,你给我弄点药膏来吧。”洛鸢又说,不像恳求,倒像是讨要,听此,慕皓没有不满,终于有了几分安心。

    这才像洛鸢。

    “好。”他应承,即便他自己确实也用不上这些好东西,但他的父君知道消息,自然会为他寻来。

    看着洛鸢白皙的侧脸,慕皓眼底有着遮掩不住的羡慕,将军府的嫡女,何其尊贵,比起他这个无用的皇子,好得不能再好了。

    “慕皓,你来用饭,不开心么?”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洛鸢又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澜月你回来,我很开心啊。”慕皓反应过来,淡然应对。“怎么突然这么想?”

    洛鸢依旧没有看他,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任凭发丝凌乱着,她的眉眼溢散而出的欢乐,似乎比慕皓想象的,还要多。

    “是吗,我就是有点奇怪的感觉。”她漫不经心的回,“也许是我想太多了,你幼时与我一起在这住了太久,这就是你的家,回家自然是高兴的。”

    洛鸢又反说,一下便变幻了态度,“我可能没睡好,胡思乱想了。”这话说起来是说服她,实则是暗自提醒慕皓罢了。

    原主不在,慕皓心思不简单,洛鸢自然是想原主父母有人护着。

    “对吧,阿泽。”她终是转头,满含笑意的瞧他一眼,逆着晨光,将所有的阴影抛之于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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