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鬼市明明是原路返回,可走上木梯之后,面前却是花市的另一侧,那扇门凭空消失了。
而里面的时间显然也和外面不一样。
谢婉儿看了时间,进去的时候是凌晨十二点五分,白烛燃烧的速度虽然比普通蜡烛快些,但一整根蜡烛要烧完,再怎么也要二十分钟吧。
可他们出来的时间,却是十二点十三分。
那就说明,鬼市不属于阳间也不属于阴间,它好像是个独立的世界和空间,有自己的时间。
而创造这个鬼市,并将它做到如此规模的人,绝对不简单。
谢婉儿揣好手机:“你们在哪儿找到头骨的?”
贺之淮:“一个小孩儿的摊位上。”
“花了多少钱买的?”谢婉儿问。
“不多,五万块。”贺之淮顿了下,平静地说:“而且无常打听出一些头骨和林道生的事了。”
“不是不让打听吗?”谢婉儿微微讶异。
贺之淮沉默一会儿,说:“他们弄了几个和掌灯人差不多的雾气出来,是雾气去打听的。”
谢婉儿:“?”
她满头疑惑地看着贺之淮。
“我们走后那些雾气就留在摊位上了。”贺之淮补充。
谢婉儿上车系好安全带,有些想明白了。
掌灯人应该是由煞气与阴气混合出的‘人’,而他所持的灯,如果真是人油,那就说明,维持它存在的必需品,是人油燃烧出来的精气。
无常看穿之后,利用阴气制造出一个类似掌灯人的存在,去替他们打听。这样一来,就算犯了鬼市的规矩,留下来的也是个假人。
阴气无论是被鬼还是精怪吸收,对它们来说都是百利无一害。
后排谢安逸在闭眼小憩,金九也难得没打他铃铛的主意,趴在一旁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婉儿看了眼收回视线,低声问贺之淮:“你们问出来林道生在哪儿了?”
“没有。”贺之淮降下车速,说:“我有另一件事要先告诉你。”
谢婉儿:“什么?”
“那日在祖宅,我被无常救之前,林道生和我说了一些话。”贺之淮神色微变,一番犹豫还是决定将某些事掩藏起来:“他说自己修鬼道活了三百年,表面职业是唱戏的,因为饥荒进了宫。之后他遇见你,想让你去打生桩,之后又想要你的身体。”
结合在中南大厦林道生的话,林婉儿问:“就是我出嫁当天?”
“嗯——”贺之淮沉吟会儿说:“对。”
“那你没替我问问我嫁给那个贺家了?”谢婉儿眯着眼睛凑过去看贺之淮。
贺之淮呼吸不自然,望着前方的路:“他的样子有点儿吓人,我没敢问。”
谢婉儿狐疑看了他一眼:“贺之淮,我的尸体在你们家祖宅耶。”
贺之淮沉默不语。
谢婉儿又说:“而且他还用过你爷爷的身体,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
贺之淮后背发热,整颗心都焦灼起来,手指不安分地在方向盘上敲击:“巧合吧。”
“巧合”谢婉儿凝视着他轻笑:“那能不能找个时间我们去一趟祖宅,看看族谱?”
谢婉儿说完似乎能听见贺之淮吞咽的声音,她躺回车椅上,皱了皱眉:“我一定得把我上辈子的事弄清楚。”
说完,车身有了明显的顿挫感。
前方一个红灯,贺之淮出线之后才踩了脚急刹。
贺之淮胸口的起伏明显大了,汗毛陡然乍起,轻咬下唇:“上辈子的事真有那么重要吗?你不是也不在乎谢安逸是不是你同脉的后人吗?”
“他是他我是我。”谢婉儿笑问:“可以去看吗?”
贺之淮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只有祭祖,才能 ”
“救命!”
贺之淮的话被谢安逸的惊呼声直接打断了。
话题也被他终止,谢婉儿回头:“你怎么了?”
谢安逸额头冒出冷汗,一脸惊慌,话都说不利索:“我刚刚梦见我师父有危险,他好像掉进了一团火里,那火怎么都扑不灭,我从来没做过这种梦,他是不是真出什么事了?”
谢婉儿发愣:“你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
“噢对。”谢安逸哆嗦着掏手机。
唯一一个联系人,谢安逸很快拨打出去。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
谢安逸又试着打了一遍,同样的提示音。
“已经关机两天了。”谢安逸声音发颤,探出身子,一把抓住谢婉儿的手:“婉姐,你让无常帮帮我,帮我找找师父,他们连猫都能找,找人应该很容易吧。”
谢婉儿的手被捏得生疼,拧着眉:“这样好不好,明天如果他没出现,我就帮你找,保证找到。”
谢安逸稍稍安心,抬手擦了把额头的汗。
“麻烦你了。”
“不麻烦。”谢婉儿冲他笑笑:“梦而已你也不要想太多。”
谢安逸点点头。
旁边金九扒拉他一抓:“小道士,不是我吓你,你这人看面相就是个孤独命,我觉得你师父不会回来了。”
谢婉儿瞪着金九给它拼命使眼色,金九直接忽视了。
反而继续说:“不如跟着我,加入我的驱鬼团队,我们一起赚钱。”
“滚!”谢安逸大喊了一声:“我师父不会丢下我的!”
金九被他吼也不恼:“没事,你慢慢考虑,反正你师父绝对不会回来了。”
-
事情好像正如金九所说,翌日从白天等到傍晚,凌道士都没有出现。
谢安逸一直坐在四合院的大门,四处张望。
谢婉儿在二楼,握着魏虹的记忆珠子,遥遥望了他一眼,返回房间,将房门关上。
空出时间,她终于可以看看魏虹死前的记忆。
这次进入记忆,谢婉儿有些诧异,从前都是第一视角,可这一次,她却是站在第三视角。
此时,酒店时钟刚拨到十点五十分。
房间陆续进来几个人,贺生庆和顾婉婉模样的女人,在两人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女生,看样子是化妆师。
谢婉儿走到一旁,静静看着场景,又有新的疑惑,魏虹的记忆为什么没有魏虹?
她四处看了看,察觉到门口有他人的气息。
伸指探了探。
是魏虹。
她没有进门,仿佛是躲在门口偷听。
难道她是发现什么了?
谢婉儿疑惑间,面前顾婉婉已经脱下身上的敬酒服,上半身赤/裸,下身穿着一条白色内裤,直挺挺得站着一动不动。
这时,门被人推开了。
几个化妆师没有动作,被定在了原地一般。
贺生庆瞥着她。
魏虹全身都在颤抖,握着拳头走上前,却直接略过了顾婉婉。
“你把婉婉弄哪儿去了!”
魏虹突然闯入,贺生庆却不慌不忙的,抬手指着顾婉婉:“这怎么不是你女儿,你看,这就是婉婉。”
“不是,她不是!”魏虹看也没看顾婉婉一眼:“我是一个母亲,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我女儿!”
女人尖叫的声音歇斯底里,贺生庆扯着唇角,阴恻恻地笑:“认得出?顾婉婉身体里的人早就不是她了。你”
“我知道。”魏虹打断了贺生庆的话:“我知道她变了,她活过来之后,就不像是她了,我能感受得到,我的女儿我怎么会不知道!可是她活过来了,可是她叫我妈妈。但这个人!”
魏虹反指着赤/裸站立的顾婉婉:“她不是。”
谢婉儿脸颊轻轻抖动,张着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原来,她早就发现了。
对啊,就像她说的,一个母亲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女儿呢。
贺生庆听她这么说,敛起笑,表情变得阴狠:“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魏虹并没有作答,上前一把攥住贺生庆的衣领:“我的女儿去哪儿了。”
“既然如此,你就去找她吧。”贺生庆低声说。
音落瞬间,谢婉儿眼前快速划过一道人影。
她还未反应过来,一把尖刀刺进魏虹的后背,刀刃抽出,染上鲜艳的红。再一次,谢婉儿的手穿过贺青云的手,没有拦得住,那刀再次捅向魏虹的后背。
这刀,刺破心脏。
“妈妈!”
随着魏虹倒地,谢婉儿大喊了声。
她跪地,扑在魏虹身上。
“是你吗?”
魏虹轻轻开了口。
谢婉儿瞳孔一怔:“什、什么”
“是你在我女儿身体里,叫我妈妈。”魏虹声音发颤。
这是怎么回事。
谢婉儿脑袋登时空白了。
她抬眸,贺青云像个傀儡人一般走出了房间,贺庆云也好似没有看见她的存在,指挥化妆师给顾婉婉换衣服。
谢婉儿垂眸看向魏虹:“你能看见我。”
“看见了。”魏虹喘着气:“今天终于看见了。”
“您早就知道了?”谢婉儿抹了把泪。
“婉婉已经很久没叫过我妈妈了。”魏虹断断续续地说:“在灵堂我守了她整整一夜,我替她擦脸,换衣服,我很清楚,我的女儿已经死了。”
谢婉儿又抬手抹了把眼角的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没关系”魏虹看着她,眼底浮着泪,瞳孔开始扩散:“至少,你、你让我,又能听到我女儿,叫我一声妈妈了。”
“我要去找我的女儿了。”
魏虹的声音愈发弱,身子渐渐软了下去。
谢婉儿即将要扑到魏虹身上,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扯着往后。
她只能看见魏虹的眼皮缓缓垂下,她的身型开始变小,身上旗袍的颜色褪去,一切开始变得模糊。
砰!
她从椅子上跌到了地下。
手中魏虹的记忆珠子消失不见。
她跪在地上,泪眼婆娑间,面前站着一个白衣男人。
“看到了?”谢必安蹲下身来扶她。
“阎王做的?”谢婉儿吸吸鼻。
“嗯。”谢必安点点头。
谢婉儿不肯从地上起来,蜷缩在地板上,环抱着自己的膝盖:“你出去吧。”
“我知道你很难受,甚至可能会自责。”谢必安低声安慰着说:“但我想你很清楚阴间的规矩,这就是她的命数,是她的死期。这是必然会发生的。”
谢婉儿抿唇笑了笑,没说话。
谢必安继续说:“你要知道贺生庆背后是鬼道,你这次回来的目的,也是鬼道。别消沉。”
“嗯。”谢婉儿强忍着泪,点了下头。
“所以,下去看看吧。”谢必安说:“我不是故意来打扰你的,是有事。”
“怎么了?”谢婉儿眨眼扫开眼底的薄雾。
“老道士没出现,要给我们的邪物也没有拿来,但是送来了一封信。”谢必安突然笑了笑;“小道士也和你一样,在下面哭鼻子。”
谢婉儿问:“信里说什么了?”
“不重要。”谢必安伸出手指比了个耶:“第二件事才更重要。”
“什么?”
“听贺之淮说,你在鬼市发现了你自己的盖头。”谢必安问。
“嗯。只是可能。”
“刚刚贺之淮找到那个盖头了。”
“找到了?在哪儿?”
“九局的博主那里。”谢必安说:“而且她身上好像也有点儿特殊的东西。”
“和鬼道有关?”
“说不清楚,隔着屏幕看得没那么清。”谢必安笑说:“我们本事也没那么大。”
谢婉儿皱了皱眉。
谢必安:“下去看看?”
“好。”谢婉儿起身,走出两步,拉住谢必安的手臂:“等等,你帮我做件事吧。”
“怎么?”谢必安回头看她。
“麻烦你去一趟贺之淮他们祖宅,把族谱给我偷过来。”
谢婉儿说:“我知道有些事你们不能说,那我就自己查,我现在已经百分之九十九肯定,当初我就是嫁给了贺之淮他家亲戚,但是贺之淮那小子怪怪的,死活不肯说,我总觉得林道生和贺家有关,顺着这个关系,可以摸出别的事来。”
“嗯 ”谢必安沉吟片刻:“行,我现在就去给你拿。你下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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