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前,秦笙去城郊外的安置小区看房。

    三栋六楼603,一个五十平米的套一房,每月一千八的租金,比小区其他套一房低了近五百块。

    从房东钱阿姨的表情来看,秦笙觉得这房子有可能是一个凶宅。

    一边和钱阿姨讨价还价,一边她偷偷在小区周围打听此处是否发生过凶杀案。

    打听了天,案子没问出来,只听小区的情报阿姨说,两年前钱阿姨拿到拆迁款和房子后,全家都去了市中心。

    她儿子争气进了大厂,年薪百万,加上用拆迁款买的大平层,她压根儿瞧不上这隔音效果不好的安置房。

    本来她打算把房子卖了,但安置房的房本迟迟未下来,她这才想着空着也是空着,不如低价租给年轻人。

    一周后,钱阿姨写了份简单的租赁合同,最终以一千五的价格,便将房子租给秦笙。

    还特意说:“只要你不弄坏电视、冰箱电器,桌椅沙发磕磕碰碰就算了,哪天不住了,要退房的时候我也就不来检查了,押金我也一定全退给你。”

    这大概是被裁员、简历屡屡被拒的一个月来,听见过最好听的话。

    秦笙立刻说:“我一定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爱护。”

    钱阿姨走后,秦笙简单收拾好衣物,抱着电脑,坐在餐桌前。她又重新找了份简历模版,填写好,再次投了好几个公司。

    其中包括她最心动的【贺氏集团】。

    福利院的新闻和贺家婚礼出人命的事,新闻满天飞,她也吃了瓜。如今贺氏高层换人,公司洗牌需要注入新鲜血液,大量招人。

    看了这些事,秦生觉得除了有就职机会外,还有许多灵感冒出来。

    关掉网页,打开word。

    秦笙搓搓手,打下字【福利院孤儿怨,怨灵报复,婚礼变葬礼。】

    在上一家工作,她是做人事的。公司不大,活不算太多,工资自然也少得可怜,可偏偏京城的租房价格一月一个变化。

    没办法她只能利用碎片时间,建了个视频账号,憧憬着火起来,也接个广告。

    因着自己喜欢听灵异故事,刷视频时曾看过一个749局,加上建号那天的下饭剧是孙悟空入地府抢生死簿那集,于是她的号有了名字:九局灵异事件簿。

    编辑好标题,秦笙拿出手机打开app。

    掉了三个粉,最新一条被限流,点赞零。

    “哈哈。”她气笑了,灵感全无。将笔记本电脑一盖,趴到了桌子上:“再找不到工作,挣不到钱,我下个月就得去喝西北风咯!”

    越想状态越癫狂,秦笙抬脚蜷缩在餐椅上,揉搓着自己的发丝,将它揉的乱糟糟的。

    发丝盖在眼前,秦笙蓦地一惊,肾上腺素突然飙升。

    在凌乱的发丝缝隙里,左侧余光似乎出现了一张惨白的脸。

    是眼花,发丝恰好描绘出了这张脸?还是真有什么脏东西?秦笙不确定,猛地抬手撩开头发。

    眼前还是餐桌与白墙。

    左侧,她看过去,尽头是厕所,厕所外是洗漱的地方,洗漱对面是卧室。

    什么都没有。

    “滴答——”

    盥洗池发出一声响,敲在她的每根神经上。

    秦笙盯着那边,十秒过后心跳速度降下来,松口气。

    水滴声还在继续,她起身去检查水龙头,水龙头有些松动,刚洗完手没完全摁下来。

    秦笙将它打开,又按下来,视线停留了一会儿,确保它不会再滴水。

    “不对啊。”秦笙嘀咕了一句。

    钱阿姨告诉她房子是新装修的,没住过人,可这水龙头却感觉是有人使用过,还被掰松了。

    “那个男人用坏的。”秦笙耳边飘过一个孱弱的女人声音。

    近在迟尺,仿佛就在她的身后。秦笙全身的血液像是凝滞住,头皮也猛然一紧,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刚刚那张惨白的脸又跃于脑海。她抬头望着眼前的镜子,只看到房门打开的卧室,飘窗台上的窗帘一起一伏地鼓动着,寒风往屋内灌。

    没有人。

    可这句话她没听差,不是自己幻听,是确实出现了。

    秦笙不敢回头,移动脚步,准备去餐桌上拿起吃饭的家伙就跑。

    在心里默数:1、2、3。

    秦笙猛地往餐厅跑,脚撞到餐椅上也顾不得疼了,抓好手机、电脑直接往大门冲。

    刚到门口,身前突然出现一个穿着黄色吊带碎花裙的女生:“别跑,你帮帮我。”

    “咚”地一声,秦笙分不清是自己心脏的跳跃,还是自己倒地的声音。

    只感觉浑身都凉了,脑前叶好像传来密密麻麻的震动与啃噬感,导致她失去了行为能力,眼前发黑。

    苏醒过来,是耳边又传来了滴水声。

    傍晚时分,橘色余晖落在她脸上。秦笙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恐惧感消失,肢体又能动了。

    但脑袋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是:她撞鬼了,这房子就是不干净!

    她得跑!

    “你醒了?”耳畔又传来那个声音。

    刚重启的身体,顷刻间再次宕机。

    秦笙眼睛又闭上了。

    “没事没事,我看不见,我是脑袋出问题了,幻听一切都是幻听。”秦笙默默念叨着。

    “别装了,我知道你看到我了。”

    “我看不见看不见。”声音在左侧,秦笙心里默念看不见,身子微微朝右侧转移。

    沉默的空气里传出一声哀叹。

    “你在找工作?你是不是很缺钱?睁开眼看看我,帮帮我,我帮你挣钱,一个月一万,不!十万,二十万,可能比你想的更多。”

    “我看不 ”

    等等

    多少?二十万!?

    秦笙睁开一只眼睛,往左移动。

    扎着麻花辫,看上去年龄十七八的女生,正蹲在她身侧,笑出两个梨涡,静静看着她。

    一瞬有个念头冒出:比鬼更可怕的是什么,不是人心,那是穷啊!

    何况,眼前少女模样清秀,哪儿就是鬼了,分明是个漂亮的瓷娃娃。

    是神明,是天赐的礼物!

    “你说多少?”秦笙蹭地坐起了来:“二十万?”

    “嗯?”少女一笑:“你不害怕了?”

    秦笙握着胸口的吊坠,往后退了一步:“你是什么东西?”

    “鬼。”少女笑容明媚:“我叫十七绫,是个死了很久很久的鬼。”

    “额——”秦笙血液又沸腾起来,身子哆嗦,声音发颤:“鬼鬼能,能替我挣二十万?冥、冥钱吗?”

    “不是。”十七绫靠近她:“人民币,你们能花的钱,只要你放我出去。”

    “什么意思?”秦笙带着哭腔问。

    “三年前,我在这边吃席,被人困在这间屋子里了,符纸就在衣柜里,你帮我把它扯下来,放我出去,我帮你赚钱!”

    “我可不是唐僧,没那个本事。”秦笙吞了口唾沫。

    “你有!”十七绫说:“扯符纸而已,很简单的。”

    “那我扯了符纸,你一溜烟跑了,我不是也没钱吗?”怕归怕,可钱这个东西,一旦入了耳,走了心,她怎么也得问问。

    十七绫笑:“被困三年我没有吃过贡品,再没有香烛贡品,我就会烟消云散了,你帮我掀符纸,再烧点儿东西,我绝对不跑,还帮你赚钱。”

    “你是鬼,怎么帮我挣钱?”秦笙又问。

    “我自然有办法。”十七绫站起来朝她伸手:“地上冷,坐沙发上,我们聊聊?”

    秦笙本能反应,抬手一抓,穿过去了。肌肤泛起凉意,她赶紧捂住自己的手。

    十七绫不好意思放下手:“我刚刚看你在做视频账号,都是些鬼故事吧,但你一定不知道有个地方叫鬼市,这个地方很神秘,很少有人知道。我给你提供素材,绝对让你的账号爆。”

    “额 ”秦笙:“其实写故事的人很多。”

    “但他们不会法术,而你会!”

    “我?会?吗?”秦笙疑惑地蹙了下眉。

    “喏。”十七绫抬手,微弱的阴气浮动,把桌上的杯子推动了两厘米:“我太虚弱了,如果你帮我烧了东西,我可以帮你做更多事,赚更多钱。”

    秦笙侧着头,盯着重量不轻的马克杯,微微发愣。

    静默五秒后,她说:“成交,我帮你!”

    -

    鬼市。

    秦笙也蹲到了商品车后:“帅吗?我觉得他像个愣头青。”

    “帅啊。”十七绫整理了一下身上呢子斗篷外套:“你赶紧去拍素材,我去看看这个小道士。”

    秦笙抬手没抓得住她。

    “喂,哎呀花痴。”

    十七绫半走半飘,脚步轻快,到了谢安逸身后。

    他刚从地上拿起三清铃,义正言辞:“再给你一次机会,再不说是从哪儿偷的,我就把这鬼市给掀了。”

    摊主没了适才的嚣张气焰,但嘴还是硬:“你个毛小子,别以为引几个天雷就了不起了,鬼市可不是你能动的。”

    “嘁。”谢安逸又掐了诀:“那我就劈你。”

    耳听天空又有闷雷作响,摊主身子抖了一下,几百年的修为可不能被打没了,急忙道:“我说,我说。”

    “那就快点儿说。”谢婉儿看蜡烛快烧完了。

    “这三清铃早就没有效果了,不信你们自己看。”摊主指了指谢安逸手中的铃:“你想拿走就拿走,这东西反正也是别人不要了,我拿来唬人的。”

    “你胡说。”谢安逸急于反驳,道家的东西可不是它说没用就没用的。谢婉儿却问;“谁不要了?”

    “我不能说,你们自己查,一定能查到。”摊主说。

    “我们 ”

    “铃上有鬼道的痕迹。”金九阻止谢婉儿的话:“能查到。”

    谢婉儿没再说话,顿了下谢安逸的衣角:“算了,他既然给你了我们就走,别在这里惹事了。”

    谢安逸呸了一声:“算你识相,还想要小爷的钱,打死你。”

    他抬手比划了一下,谢婉儿拽着他,想起规矩,问:“上面有禁制、蛊虫什么的吗?要不要解?”

    摊主摆手:“这个没有,真没有。”

    “行。”谢婉儿说完,赶紧回到少女的摊前:“盖头我买了,刷卡。”

    “我说了商品不等人,刚刚已经卖了。”

    谢婉儿:“?”

    “卖给谁了?”

    “不能打听哦。”少女轻轻笑着。

    “我——”谢婉儿心里有点儿发毛。

    “这么了?”背后响起贺之淮的声音。她回头:“你们怎么来了?”

    贺之淮朝范无赦那边看一眼:“找到了。”

    看范无赦手里的黑袋子像是头骨,谢婉儿的心情总算好些,低声说:“我刚刚看见一个盖头,好像是我的,但一眨眼就被别人买了,那摊主说什么能让老妇人变成少女,我看八成也是骗人的。”

    “你的盖头?出嫁时候的?”贺之淮问。

    谢婉儿:“嗯。我看绣工和样式,和我的婚鞋很像。”

    贺之淮:“能问问是谁买的吗?”

    “她不肯说。算了,前世的东西,不要也罢。再说也不一定是我的,可能是个假货。”

    贺之淮抿唇淡笑:“那我们走吧,蜡烛快烧完了。”

    “好。”谢婉儿颔首,走到谢安逸旁边,提醒:“你做事别毛毛躁躁的,还记得博主说的规矩吗,不要拿别人的东西,幸好你引了天雷,不然得惹多大的麻烦。”

    谢安逸不以为意:“拿我们道家的东西,我没弄死它就算好了。”

    “唉冲动。”谢婉儿叹息一声,加快脚步与贺之淮并肩走到前头去了。

    谢安逸走在最后,看着手里的三清铃。

    柄上有个小小的牙印,是他小时候偷完,不小心咬出来的,为此还挨了师父一顿骂。

    抚摸着上面的齿痕,他想起摊主和白猫的话。这东西没人要了,还有鬼道的痕迹。

    这怎么可能。

    可这一路,那些商品的价格,无论真假,许多动辄就是上百万。

    回忆起师父给的银行卡,那数不过来的零,那只在新闻上才听过的数额。

    谢安逸顿住脚步。

    明日,师父要回京城交邪物给谢婉儿,到时,他一定得好好问问。

    谢安逸定下心神,刚准备走,忽然肩膀被轻拍了一下:“小道士,你好呀,我们能认识一下吗?”

    “ ”

    规矩二:不能和拍肩人搭话。

    谢安逸连忙把话吞了回去,头也不回,加快脚步往前。

    十七绫的手一瞬落空:“喂,你们道士这么没礼貌的吗!交个朋友而已,跑那么快干什么!”

    谢安逸隐约听见这一句,脚步又快了:“去你的,别想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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