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
“多少？”
两道声线叠在一起。
要说这两人还真可能是同脉，动作一致得很，同时站起身，瞪着眼睛看向贺之淮。
贺之淮将手机递给谢安逸，再次说：“三十亿。”
音落，两人动作又保持一致，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谢安逸接过手机，倒吸一口气：“我师父整天吃素，住小旅馆，竟然有那么多钱？”
谢婉儿也附和：“你的鞋、书包衣服都洗废了，你师父那么有钱都不给你买新的。真够省！”
贺之淮拍了拍谢婉儿的肩膀：“虽然不知道你的钱是不是真的，但如果是真的，三百万美元也不少了。”
“那也没有三十亿吧？”谢婉儿惊呼。
“确实没有。”贺之淮冲谢婉儿招招手，示意她靠近些说话。
谢婉儿凑了过去，贺之淮看谢安逸还处于震惊、懵圈的状态，压低嗓音说：“我看这小道士根本不知道他师父在做什么。他师父也绝对不简单，不然他为什么要拿走那么重要的浊气。”
谢婉儿登时也警惕起来，扭头打量谢安逸。
阴阳眼是真的被收走了，她看不出谢安逸的魂魄如何，凌道长她哪怕有阴阳眼也看不穿，这事儿难办。
“那天你受伤了吗？”谢婉儿耳边又传来男人温润的嗓音。
“嗯我”谢婉儿顿了下：“你呢？我听无常说，林道生弄出了血池。”
“林道生？”
“就是那个干尸。”谢婉儿说：“阎王查出他的身份了。”
“他到底是什么人？”
“有书房吗？”谢婉儿看了眼谢安逸：“我单独给你说。”
贺之淮颔首，将她带到客厅右后方的房间。这是个简易书房，因为没人住，里面只摆了些瓷器和书画用作装饰。
沙发长久无人坐，用白布遮盖起来。
谢婉儿怕有灰尘，去到窗边。
贺之淮也随之走过去，与她一起站在窗边，凝望后山栽种的树木。
“人魈你知道吗？”谢婉儿开口问。
“人魈？”贺之淮默念了一遍：“不太清楚。”
“有两种说法，民间传闻人魈是鬼魂所化，如同孤魂野鬼般的存在，它们一般在夜晚出没，可以吞噬人的魂魄。而在道家，修鬼道或泯灭人性的人，都称为人魈。”谢婉儿解释说。
“所以林道生是人魈？”
“算是吧。”谢婉儿说：“其实地府对这些人没有准确的划分，世间对于鬼怪的称呼大多来自道教和佛教。”
贺之淮了然的点点头，沉默站了会儿，温声问道：“婚礼那天出什么事了？”
谢婉儿将在中南大厦回到自己身体，又去婚礼现场发现魏虹被杀，继而被厉鬼拖去地府的事告知贺之淮。
贺之淮一时不明：“为什么要厉鬼拖你去？”
一开始谢婉儿也不知道，后来在阎王殿等了许久，直到罗语薇回来才告知了她真相。
她的身体被天道庇佑，在三界皆处于不生不死不灭的状态，只有厉鬼身上的阴煞之气加忘川河的河水才能将天道所注灵气破坏。
也只有这样她才能成为一个会生会死的人。
贺之淮听完侧头看她，眼底划过一缕担心：“那你怎么在地府待了那么久？”
“那天道太厉害了。”谢婉儿发笑：“我去忘川河泡了整整五日，才将灵气洗净。”
“之后呢？”贺之淮追问。
“贺生庆来了地府，要经过转轮王的审判，可他不太服，便大闹地府。在生死簿和事件簿被毁之后，阎王将他直接锁去了十八层地狱，应该不会再去投胎了。”谢婉儿说完顿了一下：“但我知道阎王是故意的，烂账总要有人平，而且我的身体成了人，生死簿上自然要重新建立身份。”
“地府还挺讲究。”贺之淮垂眸看着她轻笑：“你去婚礼现场的时候，有发现和我长得一样的人吗？”
“看见了。”谢婉儿抬眸对上贺之淮的视线，心脏不由一颤，脸上没来由微微发热，她赶快垂下眼眸：“是周齐，邱童说他身上的纹身是魂纂，可以利用它将周齐化作你的模样，我估计谭思淼当年也是中了这个术法。”
谢婉儿盯着自己的脚尖，犹豫着喊了他一声：“贺之淮 ”
“嗯？”贺之淮弯下腰，稍显亲昵地朝她靠近：“怎么了？”
“那天有件事很奇怪。”谢婉儿撩眼偷瞄他一眼，又迅速移开：“我回到自己的身体之后，体温、心跳、呼吸其实都没有恢复，甚至一开始还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可是在一瞬间我的心跳就恢复了。”
而那一瞬间是她担心贺之淮。
谢婉儿没讲，继续说：“就在心跳恢复之后，我的鬼术没了。”
“那现在呢？”贺之淮不知道为什么，在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他已经在期待谢婉儿否定的回答。
他希望女生没有什么鬼术了，他希望她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少女，可心里仍还是隐隐觉得答案不会是自己所想。
果不其然谢婉儿说：“阎王将鬼术还给我的。”
贺之淮一瞬眼眸暗淡，唇角浮出苦笑：“嗯，也好。”
“不过阎王说等林道生去了地府，会收走我的鬼术。让我以一个人过完一生。”
闻言，贺之淮沉下的眼皮撩开，眼中渐渐泛起笑意：“那你想过以后要如何生活吗？有没有想过夏天，去海边做你喜欢的事。”
话题转的突然，谢婉儿看着贺之淮平缓的面容，却又不觉得突兀，心底竟也升起一丝期待，唇角扬起甜甜的笑：“想过，我想去很多地方。”
“但我现在有好多事要做。”谢婉儿撅着嘴：“特别多。”
“我陪你一起。”
贺之淮几乎是瞬间脱口。谢婉儿微愣眨眨眼，在贺之淮的眼里，她再次捕捉到自己不太懂的情绪。
男人灼热的目光看得她不自在，谢婉儿沉默抿唇，几秒后才说：“是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好，你说。”贺之淮应得很爽快。
“我想去警局找谭思淼的尸体，拔出她的锁魂钉，还有我想去看看妈不是，是魏虹的尸体，我想看看她生前的记忆，她是为什么死。”谢婉儿低声喃喃：“她其实也去了地府，我看到她了，可阎王姐姐不让我去见她，我都没机会和她道别。”
贺之淮默默注视着她，眼见她眼眶泛红，浮起一层薄薄的水汽。
他赶紧弯下身，抬手揉揉她的发顶：“没事婉儿，你说过，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数，阿姨是个善良的人，来世会幸福的。”
“嗯。”谢婉儿压着哭腔点头：“我觉得她是我的亲人，是我在阳间唯一的亲人。她死了，我以后在阳间就孤苦伶仃一个人了。”
“还有我呢。”贺之淮身体压得更低，姿态亲昵地靠近她，柔声安慰：“我也是你的亲人。”
谢婉儿瞳孔倏忽一颤：“你不会还想说，你是我老公吧？”
贺之淮挑眉浅笑：“不是还叫我老公吗？”
温柔的声线划过谢婉儿的心脏，她情不自禁抬眸看向贺之淮，嘟囔着：“那是习惯了叫出口的。按人间的法律，你是顾婉婉的老公，不是我的。我如果叫你老公，在现在叫叫绿茶？小三？可能是老三吧，毕竟我比你大了一百岁。”
贺之淮：“ ”
抬手往谢婉儿额心轻点：“还真学了不少。”
“所以我不能把你当老公。”谢婉儿肯定点了下头。
“顾婉婉已经死了，拿死亡证明去民政局可以办理离婚。”贺之淮笑说：“那样你就可以随便叫我老公。”
“嗯 ”谢婉儿疑惑沉吟，歪头盯着贺之淮看：“你很希望当我老公吗？”
贺之淮垂在身侧的手无端收紧，表情微僵：“我、我是是你说你没有亲人了，我看你可怜，当你亲人不好吗？”
“我觉得不大好。”谢婉儿抿唇笑：“丈夫这种身份的亲人，你觉得合适吗？现代人一点儿都不害臊的嘛。”
贺之淮哑口。
无奈道：“那你把我当你后代吧，这样你也不是孤苦伶仃，也可以心安理得的让我照顾你”
谢婉儿“啊”一声：“我又不一定生了孩子，哪儿来的后代。”
“ ”贺之淮：“反正你想当我是什么就是什么，我以后都会照顾你。”
谢婉儿诧异愣神间，门口响起声音。
“你们能不能先不要当我是空气？”
谢安逸不知何时出现在书房门口，局促地站着。
两人的目光移到他身上。谢婉儿问：“有事？”
“嗯。”谢安逸点头，看着她：“我们能聊聊吗？”
谢婉儿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男人。
贺之淮目光在她身上稍作停顿，说：“你们聊，我去联系江铭，问他能不能去看尸体。”
“嗯。”
贺之淮离开书房，谢安逸与他插肩走了进来。
“谢婉儿你说三日之后我师父会回来吗？”谢安逸忧心忡忡的。
“他说要把浊气里的邪物给我，肯定会回来呀。”谢婉儿不解着说：“你担心他不回来了？”
“嗯。”谢安逸倒也不瞒她，坦言：“我是不太聪明，但我刚刚想过了，如果师父会回来，为什么现在就要把这么多钱给我，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好像也是。
如果凌道长还要回来，大可以三日后再给他钱，这个行为倒像是留遗产。
“那他有什么遗不是，是临走他交代你什么了吗？”谢婉儿问。
谢安逸始终神色暗淡，声音低沉：“他只告诉我，我是你兄长的后人，让我跟着你。还说，你替我找到那只猫之后，一定要让我学会如何掌握铃铛里的秘法，可我我听不懂猫说话呀！”
金九曾说过只有鬼怪才能和它对话。可她当时不算鬼怪也能和金九对话，于是说：“没事，如果你真是我兄长的后人，说不定也和我一样与它说话。”
闻言，谢安逸脸上终于露出些许欣喜的神色：“你能听见猫说话？”
“现在不确定了，但之前确实可以。”谢婉儿说。
“噢也是，在婚礼那天，你就和一个妖物聊了几句。”谢安逸轻叹息：“那你什么时候替我找猫？”
“今晚。”谢婉儿说。
谢安逸点点头。
沉默一会儿他又问：“我有点儿怕，你说你说如果我师父真不回来了，他把我丢下了，我怎么办呐，我的亲生父母早就不知道在哪儿了，可能已经死了。”
越说谢安逸就越急：“我刚刚还给师父打了电话，他关机了，怎么办，他是不是真不要我了？”
他这样一讲，谢婉儿心头也燃起了火，心中腹诽：不能吧，我还得替阎王拿邪物，他不回来可咋整。
可看着谢安逸那副低沉、可怜的模样，她始终没有抱怨出来，怕两人一起急。
她说：“没事，他不要你了，我要你。我养你，不，你不需要我养。但你可以把我当亲人，当姐姐，当什么都好，别怕啊小道士。”
门口贺之淮给江铭打完电话，折返回来就听见这句。他瞥了谢安逸一眼，怎么又多了个亲戚。
他轻咳一声，打断两人的谈话：“江铭说明天下午，他带我们去看尸体。”
“哦好。”谢婉儿应了声，想到什么转头对谢安逸说：“小道士你不是想成为比你师父还厉害的道士吗，见过锁魂钉吗？想不想去见识一下？”
果然，谢安逸这人的情绪交替得很快，听见锁魂钉一双眸子亮堂堂的：“听说过没见过，要看，我要去看，你带我去。而且那个钉子能给我吗，有个锁魂钉，我就更不怕那些小鬼了。”
挺好，师父好像还没有一个锁魂钉重要。
谢婉儿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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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谢安逸又组了一个火锅局。
他的胃好像是一个无底洞，其余人已经下桌了，他还在收拾残局。
周齐来送生活用品，也留下来用了饭。饭后贺之淮和他去了书房，似乎除了聊凶杀案，还要聊聊贺懈和股份的事。
谢婉儿则和黑白无常去了后山。
后山不大，栽种槐、柏两种树木。谢婉儿想起范无赦曾说过二树非阴木但会引来邪祟，问：“贺之淮说要和我们一起住，他会不会有事？”
“那小道士的铃铛厉害得很，这四合院有他的铃铛镇着，谁住进来都不会有事。”谢必安说。
谢婉儿稍稍放心，说：“那麻烦你们帮我叫‘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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