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人的魂魄补不补顾婉婉不知道,地府从来没来过洋人,他们死后有另外的地方报道。但她知道三爷与贺之淮的爷爷绝对有猫腻。

    霍冉可能只是被蒙在鼓里,她并不精通鬼术。

    盯着手脚都微微发紫的小女孩,顾婉婉问:“你想我们怎么帮你?”

    霍冉努了下嘴:“我想离开这个身体,或者让她离开这个身体,我不想和她一起共用一个身体了。”

    魂魄纠缠的双生子要剥离开不是她能做到的,只能求地府的人,至少也得是阎王。

    顾婉婉揣着手:“帮了你,我们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

    霍冉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她今天来这里是因为体内的另一个人要来,她要来拿走孙妙的一半生魂。而在她要行动的时候,霍冉看见两人,认出是海边的姐姐和哥哥,她这才拼命的挣了出来,求他们帮帮自己。

    至于她能给对方什么好处,她一个几岁的小孩儿能给什么好处?她一没钱二没本事,口袋里都没半颗糖,拿什么给对方?

    想了许久,她都不知道。无奈摇摇头。

    顾婉婉就知道她想不到,推了推贺之淮的胳膊:“老公,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让霍冉去帮你做?”

    互利互惠,就像他和贺懈的交易一样。

    顾婉婉现在可不想无偿帮忙,死期将至,何必去惹不必要的麻烦,欠人情。

    贺之淮瞧着瘦小又满脸无辜的女孩,他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想要的,要一个真相,霍冉能查出来吗?显然是不能。

    他正要摇头说“没有”赫然想到什么,问道:“你去过贺家祖宅吗?”

    “去过。”霍冉用力点头。

    贺之淮唇角勾起一抹笑:“那你现在能随意去祖宅吗?地下室去过吗?”

    霍冉:“能去,那个老爷爷不让我们做事的时候我们能随意活动,但地下室我不知道在哪儿。”

    “那你能去找到吗?”贺之淮又问。

    霍冉犹豫一刹:“去找找应该能。”

    贺之淮侧目看向顾婉婉:“让她去祖宅查一查那具女人的尸体是什么。”

    顾婉婉舒展下手臂:“对哦,我们去会被发现。”

    她立刻下床,去柜子里翻找出原主的相机给霍冉:“你去祖宅地下室找一个女人的尸体,找到后给我拍张照片,不能拍也记下她的模样然后回来给我汇报,如果这个信息有用,我就帮你离开身体,而且你半生半死的,说不定我还能帮你活过来。”

    听见她的话,霍冉眸子亮了。

    可转瞬,她又垂下眼睑,低声嗫嚅:“可是我经常不清醒,我不知道能不能完成。”

    “没事。在二十八号之前你能做到,我就帮你。还有大半个月,你努力和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抗衡一下。”顾婉婉摸摸她的头:“你们虽然是双生,但这个身体是你的,别让她占了去。”

    霍冉捏着小拳头点点头:“好,那我去试试,姐姐你答应我了,就不能反悔。”

    “嗯。”顾婉婉指指窗户:“不反悔,你抓紧时间去,过了二十八号我可就帮不了你了。”

    霍冉正欲离开,贺之淮又叫住她,淡淡地说:“还有,你去祖宅的后山,找到一个叫墓碑刻有贺生豫名字的坟,看看棺材里有没有尸体。”

    顾婉婉偷看了贺之淮一眼,男人面无表情没有什么波澜起伏。可她还是在他眼睛里,看到一点点的低落。

    霍冉再次答应了他的要求,转身离开。

    折腾一番,贺之淮更没有睡意了,去衣柜拿出新的四件套:“换床单。”

    顾婉婉看了眼床:“挺干净的啊。”

    “她身上的结痂掉床上了,你没闻到看到?”贺之淮指了下霍冉蹲过的地方。

    好像确实有些皮屑,顾婉婉起身将床单扯下来,配合贺之淮换上干净的那套。

    贺之淮将脏的那套直接用袋子装起来:“我明天拿出去丢。”

    “别啊。”顾婉婉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老是要丢她的东西:“洗洗就能用了。”

    “婉儿。”贺之淮站在床边垂眸看她,喉结滚了下,说:“我不管二十八号,我们婚礼那天你是不是真的会死,但你现在是个人,就不要吃三无产品,也不要随便去摸尸体,也不要用尸体待过的四件套。”

    顾婉婉似懂非懂的,她百年来和尸体、魂魄打交道,没那么多讲究。听他这样说,她也觉得作为人对这些是有敬畏与害怕的。

    她说:“知道了。”

    贺之淮去净手,在她身边躺下。

    男人身上带着一缕洗手液的香,顾婉婉翻身看着他的侧脸:“你觉得三爷爷会是‘那个人’吗?”

    “不知道。”贺之淮睁开眼睛,怔怔望着天花板:“谭思淼能变成别人的样子,说不定‘那个人’也能变成任何人的样子。”

    “那你会觉得是你爷爷吗?”顾婉婉小心试探着。

    “不是他。”贺之淮声音稍稍暗哑:“婉儿,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不会是他。就算霍冉没有看见他的尸体,也一定不是他。”

    说完贺之淮长长呼出口气,缓缓说:“就算就算有些事真是他做的,我也相信他是被别人逼的。你说过鬼术能操控人,他或许只是一个傀儡。”

    “还有霍冉已经说了那个干尸是三爷爷,那么他再指向我爷爷是‘那个人’的话,就不能信。”贺之淮侧头,在夜色里静静看着顾婉婉的瞳孔里的小亮点儿,颤声问:“婉儿你说是不是?”

    察觉到贺之淮是在绷着自己的情绪,顾婉婉温声说:“嗯,是的。”

    -

    霍冉离开的第五天,是大年三十。

    顾婉婉特意去买了身红色的衣服穿上,她印象里过年是要红红火火,放两个二踢脚的。

    但京城不让放烟花,她有些生闷气。

    晚上的那顿团年饭本该和贺家的人一起,但这次贺之淮直接拒绝了,听他说就连贺懈与贺韵怡两家人也不打算回贺家。

    这下她倒是不用去看贺二爷那张老脸了。

    魏虹出国去旅游了,顾婉婉和贺之淮白天去了一趟外公家里,吃了午饭拿了几个红包便回了南湖阁。

    刘素兰和丈夫也回了老家,整个家里只有他们两人,顾婉婉大喇喇躺沙发上拆红包。

    数了好几次,兴奋地说:“一共有十三万现金,你三姑妈还给我转了八万块,一共二十一万。”

    “不过!你三姑妈让我给她看看哪匹马好,她说要买一匹。”顾婉婉朝着厨房里忙碌的人喊了声。

    家里没人做饭,顾婉婉又说不想吃外卖,贺之淮只好亲自动手,有好几年没有做过饭了,他手艺生疏。可自己没什么能为谢婉儿做的,只能满足她这点儿要求,于是对着菜谱,再新学。

    听见顾婉婉的话,他停下手里的活,说:“别管她,上次你帮了她,我听人说她现在赌得更厉害。”

    “噢。”顾婉婉应了声,正在准备回绝的话术。

    手指在屏幕上写字,指尖倏然顿住。顾婉婉抬眸望着贺之淮的背影,疑惑道:“老公,我帮她的事,你不是应该不记得了嘛?”

    闻言,贺之淮僵滞在原地。

    这件事应该不记得了吗?

    他没回头,顾婉婉已经走到厨房站在他身后,探出头打量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视:“老公,你是不是…没失忆?”

    贺之淮背脊一绷,支支吾吾,语气不太确定:“我失忆了吧。”

    “那你为什么记得我帮过三姑妈?”顾婉婉追问着。

    贺之淮侧过身子避开她的视线:“她拿过礼品来,以前她挺不待见我的,所以我猜是你帮过她。”

    顾婉婉唇边的弧度减少,多站不住脚的说辞啊!

    “贺之淮。”顾婉婉走到右边,又探头看他:“我们不是说好要互相信任吗,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根本没失忆!”

    贺之淮垂眸,瞧着她因闹小脾气瞪着的眼睛。挣扎几秒,他点点头:“嗯。在福利院看见你和孙妙的那次,就没失忆。”

    顾婉婉更不爽了,叉着腰:“所以你一直和我演戏呢!”

    贺之淮脸上露出一抹尴尬:“我…我是觉得…”

    “觉得什么!”顾婉婉提着声音打断他:“噢!怪不得那天之后不装哑巴,还不装瘸子了,还对我态度挺好,就是因为知道了我不是人,要利用我对付贺家的那些人!”

    “我不是…”贺之淮哑口,他确实想过利用谢婉儿,这无可辩驳。

    “你就是!我听见你和周齐的谈话了,你利用我没关系,可是你干嘛要骗我自己失忆了!和我演戏,害我像个傻子一样还担心是自己的鬼术影响了你! 现在看来是我的鬼术根本就影响不了你。”

    贺之淮丢了手里的菜,顾婉婉情绪一激动整个眼眶就就红了,好像有些泪失禁体质。

    “我不是故意的,我和周齐说这个话也是…是我不对。”贺之淮看着谢婉儿要落泪的模样,大脑宕机了。

    顾婉婉吸了下鼻尖,心情平复了些:“不行我得再试一次。”

    她转身去抽屉拿了支线香:“你这次必须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失忆!”

    莫名怕这次会出岔子,贺之淮上前一步拦住她的手:“我每次都会昏迷,昏迷之后觉得身体很累。”

    顾婉婉说:“我不管,我得再试一次。”

    打了个响指线香燃了,贺之淮条件反射往后退:“婉儿,你听我说,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不失忆,就只是昏迷。别的什么都没有!”

    顾婉婉用阴气将他捆了:“贺之淮我不信!”

    男人绷直身体站原地,她上前把线香放入他鼻下,将那白雾送进他鼻腔。

    不过两秒,咚地一声,他瘫软倒在地上。

    又一次昏迷了。

    顾婉婉蹲他旁边,伸手放入他的额间,闭上眼探入他的的记忆里。

    贺之淮昏迷之后的记忆只有一团迷雾,周围漆黑什么都没有。

    十几秒钟都是如此,顾婉婉正要撤手,迷雾中央拨开了一团明亮,一盏点燃的红灯笼在暗夜中悬浮,幽幽烛火忽明忽暗地跳跃,隐约照亮了周围的枯树林。

    浓雾堪堪退去,她身处林中,穿过几棵参天枯树,视线所及是一个类似祭坛的地方。

    朝北的方向放着一张桌子,上面立着一本族谱,旁边立着两支红烛,族谱前的铜鼎内放着三支线香,还未点燃。

    一个佝偻着身子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缓缓从林中走来,背后跟着一行穿着青色长衫,颧骨泛青毫无表情的男人。

    几人留着长辫看样子是清朝人,又像是纸扎人一般,走路腿不会弯曲,十分僵硬。

    再往前走,顾婉婉看见他们抬着什么。

    晃动时发出铃铛悠长的声音。

    这声音好熟悉。顾婉婉本能往前,但在贺之淮的记忆里,她能感觉她的手腕被人拽着。

    那行人继续往前,暗夜中出现了一抹红,几人高举的手中抬着一个穿着嫁衣的女人,看那嫁衣的样式,顾婉婉怔住,与她的那套相似。

    几人将女人抬到一个泥坑前,将她头朝下放置进去。脸上的头帘垂下,顾婉婉眼睛一睁,阴阳眼在记忆里还能用,她看得清清楚楚,那女人的模样正是自己。

    顾婉婉身体一抖,但准确的说,是贺之淮的身子一抖。

    她迈开腿往前,又被人往后拽,这次连嘴竟也给她捂住了。

    此时,又一道及其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显生走!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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